第三十四章 山外有山

命運有時候很賤,它給你一棒子,又扔給你一個甜棗;人有時候更賤,被一棒子打蒙了,還捧著甜棗緊緊不放——作者:章前句

達利元露的這一手,對眾人產生的震懾效果很明顯。它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讓林笑他們非常老實地在村子裏住了下來,耐心地休養生息,儲存體力。

之前,林笑的確想過來硬的,用尋蹤蝶找出程依依的所在,然後五人挑個月黑風高夜一起行動,說不定還有成功的機會。但在懸殊的實力對比前,眾人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開始對擂台賽摩拳擦掌起來。

借此機會,林笑也好好地研究了一番這個神秘處不亞於魔冬部的雅利安族,整天在村子裏遊來蕩去,纏著村民問東問西。起先,村民們對他還心懷戒心,總是避而遠之,但相處久了之後,便逐漸放鬆了戒備,慢慢地接受了這幾個黃皮膚的外來客人。

如此,休息了十來天後,林笑終於又找上門來,纏住了一臉無奈表情的達利元。

“族長,雖說我們還有約戰的安排,但你現在這種待客之道可是大大地不妥。這都幾天啦,你竟然對我們不聞不問,就這麽隨便一扔了事?”林笑一看到達利元的虛偽笑臉,便氣不打一處來。

“嗬嗬,林笑啊,我可不是故意冷落你們的,實在是村務繁忙,我這幾天累壞了。這樣吧,我讓嘎烏領你出去走走,以後你們還要交手的,你趁機探探他的底子也不錯啊。”達利元一臉真誠道。

“嘎烏?別逗了,我躲他還來不及呢。對了,那天村外監視我們的小哥兒呢?你讓他來招呼我就成了。”林笑擺擺手道。

“哦,你是說格蘭仕吧,他這幾天被嘎烏折騰的很慘,估計見了你也是沒什麽好臉色看的。”達利元幸災樂禍道。

“不會吧,我可不是故意把他抖出來的。算了,就他吧,別人我也不熟,就是格蘭仕這個名字稍微土了點。”林笑猶豫片刻,下定決心道。

“你說誰的名字土呢?”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正是許久未見的格蘭仕來了。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今天正好又輪到格蘭仕外出巡邏,你們倆正好做個伴。”達利元對林笑眨了眨眼,便一臉壞笑地離開的。

“格蘭仕小哥,你好啊,我是林笑。”

“好?好個屁!嘎烏大哥因為我說漏嘴的事情,這幾天每天都罰我多站一班夜崗,害我白天都昏昏沉沉的想睡覺。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還有臉跟我問好,讓我帶你出去閑逛?”格蘭仕的碎碎念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格蘭仕,你可別公報私仇啊,讓族長知道了可不太好,我們好歹也是客人來的,還是尊貴的客人。”看著黑人兄弟一副有我沒你的凶殘樣,林笑連忙搬出達利元這座大山。

“除非你敢公平地跟我來場決鬥,否則我絕不原諒你。”格蘭仕腦袋一歪,斬釘截鐵道。

“決鬥?太不友好了一點兒吧,還是正常切磋一下算了。”林笑一見他有鬆動的跡象,便打蛇隨棍上道。

“切磋……好吧,隻要能光明正大地揍到你,切磋就切磋。”格蘭仕嘴巴一咧,露出白花花的牙齒同意道。

就這樣,二人一路向著村外走去,不一會兒便來到林間一處空地。看著地麵上坑坑窪窪,四處滿是一些明顯的打鬥痕跡,林笑便知這處肯定是雅利安族人經常來鍛煉的一個場所。

果然,不遠處正有幾個村民在一招一式地比劃著,看他們的裝扮,與格蘭仕倒是別無二致。

通過這段時間的村中生活,林笑對他們也多少有了一些了解。像格蘭仕這樣的初級戰士,一般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披簡陋的粗麻戰衣,配備最簡單的長矛或者長槍等武器。更高級一些的,就是臉上繪有各色花紋的戰士,他們普遍在二十歲以上,會利用念力進行戰鬥。

需要重點指出的是,雅利安族人對於念力的喚醒要在二十歲的時候才進行,在這之前,所有的鍛煉都是純上的。對於這點,林笑當然覺得非常不解,或許是因為他們的體質與一般人不同,又或許是修煉的**另辟蹊徑。總之,對於雅利安族人的特異之處,林笑除了從達利元和嘎烏那兒了解到一些外,也迫切希望從普通的戰士們身上看出點門道。

“格蘭仕要與外來人對戰啦,走,快過去看看。”

“我去通知嘎烏,他肯定會對這個感興趣的。”

“你覺得誰會贏?”

“當然是格蘭仕了,他可是新生代裏的佼佼者。”

“……”

二人的到來,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看來觀眾的數量是不會少了。

“小子,你是用念力戰鬥的吧,盡管放馬過來,我是不會放水的!”格蘭仕手持長矛,對著林笑示威道。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林笑手中青光一閃,立刻喚出了久違的黑棘槍,感受著手心中那種好似血脈相連般的觸覺,林笑頓時信心大增。

對於格蘭仕,林笑並不輕看,卻也沒怎麽擔心。當日在村口,雖然隻是與方玉竹短短地交手了片刻,但林笑對他的實力已是心中有數。

就在這廂邊的二人馬上便要開戰之際,村中楊萬裏他們暫居的小院卻亂哄哄一片,也正熱鬧著呢。

“小猴子,你給我站住。”方玉竹一把抓住正急吼吼往外走的李傲行,氣呼呼地說道。

“玉竹,你別攔著我,我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李傲行忙不迭地將結疤了的傷口展示一番。

“我知道,但問題是我們之前不是都商量好的嘛,這段時間先讓林笑去打探一下虛實,盡可能多的收集對方的資料。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像你這樣有勇無謀,去了也是送死啊。”方玉竹耐心勸解道。

“唉,這道理我何嚐不明白呢,可是你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依依近在咫尺,卻連麵都見不上,我這心裏頭著急啊。”李傲行哀聲歎氣道。

“我們也一樣著急,但你要知道,對方實力這麽強,我們來硬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屋裏的楊萬裏也出來了。

“那我就找他們一對一去,我就不信那個嘎烏有這麽厲害。”李傲行不服氣道。

“哎呀,你們怎麽還在這兒呢。”

突然,石敢當慌慌張張地從門外衝了進來,打斷了眾人的說話,上氣不接下氣地繼續道:“笑兒哥要跟那天村外攔住我們的黑炭頭比試一場,兩人正在村外準備呢,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吧。”

“什麽?是那小子?”方玉竹第一個有了反應,他可是對格蘭仕印象深刻的很。

“好,我們快走,傲行你也一起來,林笑肯定是有心試探他們的實力才答應這麽做的。”楊萬裏招呼一聲,便領著眾人一同向村外趕去。

再說達利元,與林笑分手之後,他就獨自一人來到了位於村落後山的一處禁地。在好似迷宮的山間小道上七拐八拐,達利元花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便到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清雅小築。

這個名字,當年還是他親自刻上去的。雖然經過時間的衝刷,木匾上的字跡有些模糊陳舊,但此間清新優雅的格調卻仍一如往昔,在歲月的沉澱中,更顯魅力。

這座遠遠建築在後山上的院落,與村中簡陋的房屋布局,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達利元卻深知它的重要性,更是將神女安排在此處,以確保萬無一失。

步履略顯蹣跚地踱進其中,馬上就有幾名隱藏在角落中的族人出來向達利元行禮。揮了揮手,將眾人打發了,達利元小心翼翼地來到一處庭院門前,猶豫片刻,便推門而入,走了進去。

“族長,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了。”一把熟悉的聲音響起,卻正是久未出現的程依依。

隻見她此刻端坐在一張石桌旁邊,正一手捧著香茗,另一隻手握著一頁書貝,看得津津有味。

“神女言重了,小老兒我本就該經常來探望才是。”達利元非常隨意地坐了下來,一臉和氣道。

“哼,何必呢,你也知道這個什麽神女,隻不過是個糊弄人的名頭罷了,若不是有求於我,你又何必這麽低聲下氣。”程依依一張嘴便滿是火藥味。

達利元也是老臉一紅,很是有些掛不住。他寧可跟林笑這種聰明絕頂,卻毫不鋒利的人打交道,也不願被程依依這朵渾身是刺的玫瑰紮地頭破血流,狼狽不堪。相比之下,楊萬裏那種謙謙君子,真是可愛太多了。

“此言差矣。雖然神明一說,自古便是虛幻,但世人卻無不心懷敬畏。老夫也相信,你的出現既然暗合我族流傳下來的預言,這神女的身份就是板上釘釘,坐實了的身份。”達利元一臉嚴肅道。

“可是你們現在卻這樣對待我這個神女,不許出門,不許自由活動,無論一舉一動都在你們的監視當中,你不覺得這是在褻瀆神靈嗎?”程依依毫不退讓地步步緊逼道。

“事關全族生死,我是不得不如此。神女,還請你能理解我的苦衷。”達利元誠懇地說道。

“我理解你?那你能不能理解理解我呢?我讓你找的人你至今沒有提供一點消息,這讓我很懷疑你的誠意,因為我相信他們絕對會找到這兒來的。”程依依雙眼目光炯炯地直視著達利元,似要看破他的內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派人去外麵找了,你放心吧。”達利元心裏頭發虛,但這麽多年練就的厚臉皮可不是白給的,憑程依依的那點小道行,還真瞧不出什麽虛實。

“話說回來,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有決定了嗎?”達利元突然話鋒一轉,說出了此行的最大目的。

“洞穴中的蝶蛹我已經看過了,說實話,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就不可能收服得了它。除非……”程依依欲言又止道。

“除非什麽?”雖然達利元也深知其中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但程依依的話裏有話,讓他又看到了些許曙光。

“除非我能布下我們家族自古流傳下來的“五星攝魂陣”,否則一切都是妄想。”程依依神情肅穆地說道。

“五星攝魂陣?此陣需要什麽條件方可布置?布置成功後有幾分把握能將它收服?”達利元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條件很簡單,需要五個人,五個心意相通,能夠為彼此犧牲自己的人。不過你別高興地太早,就算是布置成功,最多也隻有兩成把握。”程依依回答道。

“五個心意相通,能為彼此犧牲的人?這個要求未免也太苛刻了吧。而且成功率太低了,能不能想辦法再提高一點?”達利元聽完,不由皺緊了眉頭道。

“你以為那是什麽阿貓阿狗嗎,那可是“噬靈蝶”的蝶蛹!雖然我不知道它為什麽能長到這麽大,但除非有獵人級別的高手前來,不然這個五星攝魂陣就是唯一的方法了。至於提高成功率的方法,我現在還沒想到,因為我們幾個人本身的實力還是太低了點,比較勉強。”程依依無奈地說道。

“這麽說來,你那幾個夥伴就是最好的人選嘍?”達利元有種異常荒謬的感覺,難不成自己到最後還要反過來求林笑他們幾個幫忙不成?

“沒錯,隻有傲行他們才能真正做到與我心意相通,其他人根本就沒這個可能。但是我寧願他們拒絕你,因為一旦失敗的話,我們五個人都將是死路一條。”程依依肯定地回答道。

“如果他們拒絕我的話,整個雅利安族就會走上滅亡,這是我絕對不能允許的。好吧,我嚐試著盡快找到他們,還有其他的吩咐嗎?”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達利元不禁有些氣悶。

“沒有了,如果想到了提高成功率的辦法,我自會找人通知你的。”程依依也察覺到了達利元的心不在焉,便揮揮手道,結束了兩人間的對話。

從清雅小築出來,達利元的心情愈見沉重,那道纏繞在自己心頭的索命魔鏈,快要讓他喘不過氣來了。

“這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卑鄙,最惡毒的詛咒,那個該死的“咒術師”,那個該死的噬靈蝶蛹……”心中翻滾著這些無力的念頭,達利元的思緒飛散,不斷想起了從前的那一幕幕往事。

作為北部大陸那片萬族之地上赫赫有名的族群,雅利安人素以黑色的皮膚與冠絕大陸的“體術”而聞名。他們憑借卓越的實力與上下一心的凝聚力,在北部大陸上占據了一片不小的勢力範圍。

可惜,在三十多前,遵循著弱肉強食,勝者為王的永恒定律,他們在一次與仇族間的對弈中敗下陣來,並遭受了類似地滅頂之災。作為戰亂不斷,殺伐難息的北大陸,對戰敗者的斬草除根顯得是那麽理所當然。

於是,雅利安人像當年的閃族四部一樣,開始了大規模的遷徙,逃避仇敵的追殺。這一走,就是足足五年,顛沛流離,親人不斷逝去的五年。沒有人願意接納他們,因為強大的仇敵有著令人膽寒的實力。

所以,毫無疑問地,絕域山脈成了他們的最後避難所。但是,誰也沒有料到,就在眾人馬上就要進入廣袤的山林,甩掉身後的追兵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他自稱是絕域山脈中久不出世的修煉者,願意給無頭蒼蠅般的眾人指一條明路,讓他們到達一處絕佳的隱居場所。

如果當時的雅利安人能夠冷靜下來,好好思考一番的話,也許就不會落入如此明顯的陷阱當中。世上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更要慎之又慎。可惜,輾轉了五年的人們早就厭倦了無休止的奔波,他們願意相信這是天上的神明派下的使者,來結束他們的苦難曆程。

結局自然是很明顯的,落入圈套的雅利安人被帶到了一處絕地,迎接他們的是永無止盡,冰山火海般的煉獄。可是頑強的族人們並沒有輕言放棄,在絕境中,他們反而爆發出更加強烈的求生與戰意,將滑向深淵的雅利安族一步步地拉扯了回來。

故事如果隻到這裏,或許會成為令人欣慰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一類的傳奇。但世事弄人,上天到最後也沒有眷顧雅利安人的意思。

就在他們即將脫困之際,又一個神秘人出現了。他帶來了追兵即將趕到的可怕消息,並且使用一種類似於千裏眼般的法術,讓半信半疑的雅利安人透過天空中的光幕看到了距此不遠的仇敵。

這下,大家又亂了陣腳,不安的情緒迅速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如果想要徹底脫困,我倒是可以幫助你們。不過,這是要付出代價的。”

達利元至今還記得那個蒙著麵目的黑袍人,在說出這段話時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隻是,當時的人們已經被他的高超法術與內心的恐懼所蒙蔽,答應了他提出的古怪要求。

那個儀式的細節,達利元至今還曆曆在目。數千族人不分男女老幼,都要將自己的精血滴在那枚不起眼的蟲卵之上。然後,大家跪坐於地上,在神秘人的指引下,敞開自己的心扉,共同宣讀了一段既拗口又晦澀的咒文。

開始,所有人都以為會像他說的那樣,隻是吸收了雅利安人的一絲生命精華,用來培育神秘人自己的蟲卵。可是,族中的有識之士們卻發覺越來越不對勁,眾人不僅氣血開始衰竭,就連靈魂都似乎被噬咬般疼痛起來。

可惜,一切都發現地太遲了,那枚蟲卵已經與眾人的生命緊緊相連,變成了渾然一體的可怕怪物。

“可悲的雅利安人啊,你們這一族,從此就要受這噬靈蝶的吸食,變成它的給養。並且,子子孫孫都會延續這樣的宿命,直到破繭成蝶的那天,哈哈……”

在大笑聲中,奮勇而起的雅利安人卻發現神秘人的軀體變成了一根枯木,真身早已不知所蹤了。而這個可怕的詛咒,就從這一天起,像噩夢般纏繞著他們,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