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分手總是在雨天
輕輕地，我將離開你，請將眼角的淚拭去——演唱：章前歌
對於獸群們的狂野熱情，林笑深感消受不起。隻是，在這樣的雨天，環境對眾人產生的影響更加令他心頭不安。
一路上突破了好幾層攔截網，林笑等人身上也無法避免地掛了彩。等眾人感覺到身後的追兵已被甩掉許多後，那原本遙不可及的山頂，也已經近在咫尺了。
“大家去那兒休息一下吧。”楊萬裏瞧見不遠處的一個凹形洞穴，不由興奮地說道。
“不行，危險還沒解除呢，我們不能鬆懈。”林笑皺著眉頭反對道。
“可是我已經快跑不動了。”程依依是幾人中體力最差的，這會兒已有點脫力的跡象。
“嗯，笑兒哥，我們還是休息一會兒吧，不然沒等獸群殺到，咱們自己就先要累趴下了。”李傲行也開口勸道。
“這……好吧。”林笑雖然勉強同意，但仍擺脫不了心驚肉跳的感覺。
這種感覺可不陌生，他多少次陷身死地，都是拜此所賜，與之感情不可謂不深。
拖著疲憊的身軀，眾人總算進到洞中，暫時擺脫了傾盆大雨的衝刷和亡命狂奔的煎熬。林笑站在洞口，警惕地四處探望，就算所有人都歇了下來，他也不能歇。身為隊長，林笑一向勇於承擔責任，自覺意識那是相當地突出。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領著大家來探秘尋寶本就是他出的主意，自己累點兒也沒關係，對得起良心啊！
微皺著眉頭，正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林笑突然在嘩嘩的雨聲中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
“小猴子，快過來聽聽。”林笑趕緊將李傲行喚到身邊來，讓他充分發揮耳力好的優勢。
“完了，笑兒哥，我們被圍住了。”李傲行聽著聽著，就臉色蒼白道。
“不是這麽背吧？”聞訊趕來的石敢當發出一聲哀嚎道。
“奶奶的，不是這麽準吧！”林笑則是對自己的倒黴預感表示相當無奈。
“我去看看，你們等我。”方玉竹不等眾人反對，便飛身而出，迅速消失在雨幕之中。
“臨危不懼，是個好小夥兒。”楊萬裏吧唧吧唧嘴，脫口讚道。
“隊輔，如果你也能像玉竹那樣迫不及待地殺出去，我回去後肯定會寫篇歌功頌德的萬字長文給你。”林笑撇撇嘴道。
“嘿嘿，以我的身手，就怕那萬言書要變成真正的祈禱文了。”楊萬裏很是謙虛地說道。
林笑剛要再反唇相譏，就見方玉竹的身影又一個跟頭栽了進來。
“竹竿方，你是忘了什麽東西麽？”石敢當很是疑惑地問道。
“忘你個大頭鬼，人家就在門口堵著呢，我一衝出去就撞了個正著，趁著它們發愣呢沒把我圍住，宰了幾隻小獸就衝回來了。”方玉竹一口氣把自己的遭遇說完，不由讓林笑等人傻了眼。
“不行，我們要趕快趁著它們大部隊還沒到的空當殺出去，否則就要成甕中之鱉了。”林笑迅速分析著，一把將黑棘槍抓在手中，繼續道：“敢當跟著玉竹走，傲行和依依一組往另外一個方向去，隻有分散行動，才能打亂它們的部署。”
“那我呢？”楊萬裏焦急地問道。
“你跟我斷後唄。”林笑拍了拍楊萬裏的肩膀，很是無奈地說道：“誰讓你是隊輔呢……”
沒等楊萬裏開口反對一二，就聽洞外傳來一聲穿透雨幕的長嚎，顯然是對方的重要人物就要到了。事不宜遲，眾人迅速做好準備，等待著林笑的手勢。
“走！”
林笑大喝一聲，率先衝去洞外。瞬間，比方才更大的暴雨迎麵打來，不僅是聽力受限，就連最基本的視線也被限製在了身前三五米的範圍內。這種環境下莫說是廝殺了，就連逃命都真正成了問題。
“往山上去，下麵的路肯定被封死了！”林笑怒吼一聲，也不管其他人有沒有聽清楚，便挺槍殺進獸群之中，為眾人爭取時間。
模糊中，隻見或大或小的身影不斷在四周跳躍竄動，林笑的黑棘槍雖然靈動異常，卻也很難在這種環境中準確地捕捉到野獸的行動軌跡。
“嗤”的一聲，一隻“穿山甲蟲”貼著地麵橫衝而來，直至臨到腳前時，方被林笑發覺。可惜，黑棘槍雖迅速回防，擋住了穿山甲蟲的這次撲擊，林笑身後卻被不知何時掩身上來的“黑背鐵豹”一爪抓開了幾條血痕。
“靜下心來，靜下心來……”在這種孤立無援地境地，林笑更需要冷靜。不斷對自己默念著靜下心來，林笑終於漸漸進入新的“勢”的境界。
周圍的一切聲音似乎都安靜了下來，稀裏嘩啦的雨聲，隱約的野獸喘息聲像是在慢慢地離他遠去。聽覺已經不重要了，閉上眼睛，林笑打開了全身的毛孔，用心去感覺空氣的流動，雨勢的變化。從這些細微渺小的枝節中，他把握到了野獸飛躍而起的那一瞬間。
“破！”
黑棘槍像一條暗夜幽靈，在雨幕中劃出一道完美地軌跡，“噗”的一聲，準確地刺中了一頭躍至半空的“三眼魔狼”。緊接著，各種悍不畏死的野獸像是活得不耐煩了一樣，爭先空地向林笑的黑棘槍尖撞去，爆起一蓬蓬淒慘血雨，瞬間便又被融入雨水之中，放佛一切未曾發生過般。
用“撞”還不能形容野獸們的瘋狂。林笑的黑棘槍就像是約好了，等在它們前進的路上。這樣默契的死去，若不是過於血腥，在這樣的雨夜反而是異常Lang漫的場景。
“是我！”
突然，一句熟悉的聲音傳來，林笑的黑棘槍一顫，堪堪停在了楊萬裏的鼻尖處。
“隊輔？你還沒走？”林笑意外地問道。他本以為楊萬裏早該趁著他吸引眾獸目光的時候，順勢溜走才對。
“廢話，我也知道這個隊輔是沒這麽好當的。再說，這次我不會再讓你把風頭都搶光了。”楊萬裏抹了一把半是泥水，半是鮮血的臉，振振有詞道。
“嘿嘿，不過跟著我，好像永遠都不會碰上什麽好事。怎麽樣，有沒有後悔？”林笑這時竟然還能笑出聲來。
“後悔？別傻了，這種東西對我不適用。而且，傲行他們也絕不會後悔的，這段路要走就要一起走到終點，誰也別掉隊。”楊萬裏一把抓住林笑的肩膀，大聲叫嚷著。
“好！隊輔，現在絕望還為時尚早，跟我來！”林笑和楊萬裏就這樣手挽著手，肩並著肩，在這瓢潑大雨中一步一個坑地向著山頂摸索而去……
“敢胖子，你在哪兒啊？”
山頂處，方玉竹一鞭抽飛最後一頭“蛇尾獅”後，望著空無一人的周身，不由仰天長吼。
“別叫了，我在這兒呢。”
不遠處一方巨大的圓石背後，突然傳來一把微弱的聲音，若不是方玉竹離得近，還以為是出現了幻覺。
“你個混蛋，躲在這裏作甚？”方玉柱一把抓住石敢當的肩膀，不停搖晃道。
“慢著點，慢著點，我背後有傷……”石敢當半是呻吟半是哀求地低聲道，把方玉竹的心又吊到了嗓子眼。
“你可千萬別掛了，不然回頭我沒法兒跟林笑交待。”方玉柱一邊手忙腳亂地處理著石敢當的傷口，一邊胡亂說道。
“你這張臭嘴裏就噴不出什麽好話來，沒辦法跟林笑交待，你覺得你就對得起死去的我嗎？”石敢當越說越是上火，身後傷口處嘶的一聲竟又給掙裂開了。
“哎喲我地娘！”
就在距離慘嚎的石敢當十幾丈遠的地方，李傲行和程依依正背靠著背，盯著麵前的幾頭“青光獸”，凝神戒備。
他們二人一路殺來，早已體力透支，此時隻不過是仗著餘威，在嚇唬對麵的野獸罷了。
“小猴子，接下來就交給你吧，我是真的沒力氣了。”程依依低聲說道。
“你就不能別叫我小猴子麽？我分明要比你大好幾個月。”李傲行都這會兒了還在糾結這個。
“哈哈，那行，我叫你猴哥怎麽樣？”程依依考慮了一會兒，突然笑出聲道。
“我覺得你是不是該嚴肅點兒？現在不是請客吃飯，聊天打屁，現在是搏命啊我的大小姐！”李傲行差點要抓狂了。
“嚴肅點兒就能打過它們麽？”程依依還是不依不撓道。
“至少死的時候不會讓人發現你還在傻笑。”李傲行爭辯道。
“被人發現一臉嚴肅鬱悶地死去，對你來說會比較舒服點嗎？”程依依不屑地撇嘴道。
“……”就在李傲行瀕臨暴走邊緣時，遠處突然傳來一把振奮人心的聲音。
“小猴子，你們在哪兒啊？”林笑扯著嗓子一邊走一邊喊，身旁的楊萬裏卻是提心吊膽，生怕他把好不容易驅散的獸群又給招回來。
“笑兒哥，這兒那！”李傲行立馬也扯著嗓子回應道。稍後，似乎感覺還不夠急切，未能反應出情況的危急性，又給加了一句：“趕快來救命啊！”
林笑在嘩嘩的雨聲中，總算是聽到了最後的救命二字，連忙飛身而上，衝入到圍困李傲行和程依依的戰團之中，與青光**上了火。
“繼續往山上走，大雨將咱們的氣味都衝跑了，它們不一定能追上來。”林笑一邊打，一邊急切地說道。
“敢當他們呢？”李傲行扶著程依依，突然開口問道。
“顧不了這麽多了，你們先走，我和林笑會繼續找他們的。”楊萬裏也知道此刻耽誤不得，不由催促二人道。
“別找了，我們在這兒呢。”本來就相距不遠的方、石二人總算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從巨石後麵衝了出來。
“好，我們走！”林笑招呼一聲，眾人便且戰且退，一起向著山頂衝去。
不料，眼看就要擺脫青光獸的糾纏，半路上竟又有一票攔路虎殺出，“砰”的一聲還順勢將李傲行與程依依撞到在地。
“是雙頭豹，快跑！”林笑第一個發現來敵的身份，不由大急道。
眼下眾人個個帶傷，對上這股生力軍肯定是凶多吉少。看來跑來跑去，自己還得上演一出斷後的好戲來。隻是，這次還能全身而退嗎？
就在林笑準備掩護著幾人逃命時，狡詐的雙頭豹卻並沒有以他為目標發起攻擊，反倒是對著狼狽從地上爬起的李、程二人緊追不舍。
“隊輔、玉竹，快去幫幫他們倆。”林笑一下子紅了眼，卻又偏偏被青光獸纏著脫不開身。
“啊……”
雨幕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叫，還未等楊萬裏和方玉竹尋著李、程二人的身影，他們便已經被雙頭豹追上了。那聲驚叫是程依依發出的，但受傷的卻是李傲行。
就在剛才極為驚險的危機一刻，眼看著幾隻雙頭豹就要將程依依撲到在地，李傲行奮力撲出，與雙頭豹緊緊抱在一處，滾成一團。
雙頭豹雖然受大雨影響，無法施展出吞噬的絕招，但牙尖嘴利的它們怎會放過自己趕來送死的肥羊，幾張大口不約而同地向李傲行身上招呼過去，瞬間便將他咬的鮮血淋漓。
“媽的，就你有嘴巴嗎？”李傲行慘呼一聲，卻是更加凶悍地反咬了回去，人豹之間上演著最原始、最血腥的一幕。
就在這時，一條紅色的人影迅速斜衝而至，一舉將壓在李傲行身上的幾隻雙頭豹撞飛開去，卻正是恢複冷靜的程依依及時趕來幫忙。
“你可別死啊。”程依依一把拉起倒在地上的李傲行，看著他血肉模糊的創口，不由心急如焚道。
“放、放心，我命硬得很。”李傲行踉蹌著站起身來，大腿哆嗦著艱難的邁開了步子。
眼見他行走如此困難，雙頭豹又要轉瞬即至，程依依眉頭一擰，暗下決心。
“你在這兒等我。”將李傲行扶到一片亂石群中躺下，程依依吩咐一句，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你去那兒？”李傲行瞪著程依依的背影，大聲問道。
“你別管了，我隻知道當年說要一直陪著我的人是你，說到就要做到，好好把命保住。”程依依說完，便卷著迷血蝶，鼓起最後一分力氣，像團旋風般衝進雨幕，也吸引了眾多的雙頭豹緊追而去。
“混蛋！”李傲行一拳砸在石頭上，咬著牙用地上的荊條將汩汩流著血的大腿狠狠紮緊，奮力起身，循著程依依離開的方向追去……
“他們人呢？”林笑抓著楊萬裏的肩膀大聲問道。
“不知道，肯定跑到前麵去了，我們剛才一直沒找到啊。”楊萬裏眯縫著被大雨壓製地有些睜不開的雙眼，痛苦地回答道。
“快走，你們也跟緊，不能再掉隊了。”林笑左手抓著楊萬裏，還不忘回頭向方玉竹二人囑咐道。
四人方才好不容易殺退了身後的追兵，卻始終不見李傲行與程依依的蹤影，這會兒俱都是擔心的要死，恨不得插上翅膀飛過去。
一路蹣跚著前進，幾度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不能站穩身形，林笑等人終於遙遙地望見了李傲行的背影。
李傲行此時的狀態很不樂觀，雖然傷口暫時封住了，但失血過多帶來的眩暈感令他在風雨中很難前行。隻不過，冥冥中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拉扯著他，將他慢慢地牽引至不遠處程依依的身邊。
如果說李傲行的狀態還隻是不容樂觀，那程依依就真的是麵臨絕境，毫無退路了。回身望去，是陡峭的山崖，筆直向下延伸著不知有幾百丈深。身前則是漸漸圍攏的雙頭豹，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對著自己虎視眈眈。
盡在咫尺的李傲行正勇敢地衝上前來，不遠處的援兵也即將拍馬趕到，可惜程依依卻無法透過厚重的雨幕了解這一切。她隻是單純地想到了一個逃生的好辦法，並打算付諸實施。
成群結隊的迷血蝶似乎也知曉了主人的心意，盡管大雨滂沱，但它們還是努力地拍打著翅膀，將程依依團團圍住，像團颶風般卷起了她瘦小的身體。
“依依，別怕，我來了！”
就在程依依正要展開身形，施展脫身大計時，苦苦追趕而來的李傲行終於跌跌撞撞地從大雨中衝出，趕到了她的身邊。
可是，李傲行卻不知道，他的出現在帶來驚喜的同時，也打亂了程依依的計劃。
麵對大小傷口遍布全身，卻仍對自己不離不棄的李傲行，程依依沒有一絲懊惱的感覺。她反倒覺得全身上下洋溢著一種不知名的暖意，令她又激發出一股超乎尋常的潛力。
借著這股力量，程依依指揮著迷血蝶將身前的所有雙頭豹都裹進其中，在李傲行震驚莫名的眼神中飛躍而起，向著黑黝黝的懸崖縱身跳下。
“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希望猴兒哥你別感動地把鼻涕哭出來……”程依依自始至終都沒有暴怒過、哀怨過、絕望過，隻是在這一刻，她有些淡淡地悲傷，不知會散落何處。
李傲行望著那團迅速下墜的紅色蝶群，連想都沒想，一個翻身就跟著栽了下去。什麽無謂的思考，在這刻都是多餘的，他隻要認準那道熟悉的身影，緊追不放就對了。
隻是，在這生死關頭，命懸一線的時刻，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抓住了李傲行的腳踝，阻止了他的下墜。
“傲行，你瘋了嗎？！”林笑熟悉的聲音好像自另一個時空傳來，令李傲行恍惚著不敢相信。
“我，我要去找依依……你不懂，沒我陪著她應付不來的……”李傲行倒吊在懸崖邊，雨水倒灌進雙眼，交換出滾燙的顆顆淚珠，聲音早已無助著哽咽。
“你放心，我把你們帶出來，就一定會把你們安全帶回去。依依有迷血蝶保護，一定不會有事的，但是你要是跟著下去，肯定就是死路一條啊！”林笑大聲咆哮著，總算將李傲行的理智喚回了一些，隻是急怒交心之下，精神卻是不堪重負，終於昏厥了過去。
“快拉我們上去。”緊緊抓著林笑大腿的楊萬裏和方玉竹連忙手腳並用，將二人拉了上來。
“小猴子，你怎麽樣啊？”石敢當第一個撲了上來。
“別怕，他隻是昏過去了。”林笑看著李傲行那張蒼白如紙的臉，不由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對於剛才的說辭，林笑自己都沒什麽信心。若是程依依獨自一人的話，或許還有生還的可能，但裹挾著那麽多雙頭豹，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大雨還未停歇，但林笑此時的心情卻淅瀝瀝地下起了更陰沉的愁雲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