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七劫煉神(上)
“我這是死了嗎?”這念頭剛一產生,他便遽然驚覺,睜開了雙眼。
屋頂上吊著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利刃處帶著妖異的藍光,其他地方則是一種黑紫色,那是多年來飽飲鮮血的結果。有的鎖鏈上綁著白骨,有些尖鉤上沾帶著皮肉,腥臭的血水滴滴而下……
這裏是什麽地方,是無影門的逼供刑室嗎?
李飛全身被鐵鏈牢牢綁住,五六個橫眉怒目的大漢手持帶細釘的皮鞭,劈頭蓋臉朝他**,身上的皮肉被一層層抽離,血肉模糊。他痛得五官扭曲,破口大罵,但卻沒人理他,皮鞭依舊無情地落下。
接著又有人拿出燒紅的長長鋼針,刺進了他的骨頭內,來回**,他痛得隻想一死了之,可是他們偏不讓他死,換著各種刑具折磨他。最後他更被吊了起來,無數個火把湊過來燒烤他,他全身是火,拚命掙紮,搖晃……
李飛突然驚醒過來,感覺還在搖晃,身上也熱得難受,但並不是在刑室內,而是躺在一輛疾馳的馬車上,剛才隻是做了個惡夢。
身下是用網繩繃起來的軟床,身上蓋著柔軟的絲質薄被,沒有人綁著他,但他全身都不能動,眼皮隻是微睜開,想睜大都難,身上一陣陣火燒似的熱,也不知是在發燒還是其他原因。
一張臉探了過來,花白的頭發,滿是皺紋的臉,是個五十來歲的婦女。但李飛一下就認出了她的眼睛,這雙眼睛黑白分明,有一種善良溫柔的味道,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她,當然就是阿奴了,她果真回頭救了自己!
“大哥,你終於醒了,感覺還好麽?”
“……”李飛嘴巴根本無法張開,隻是象征性動了動。
“啊,你還不能說話。不要擔心,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人治療,一定能治好你的。”阿奴說著幫他把眼皮掰開了一些,偽裝過的雙手也是黝黑粗糙,但卻輕柔之極,聲音也象以往那麽溫柔。
“你是中了‘七劫煉神砂’。這種毒砂是無影門三大劇毒之一,極為厲害,隻要觸到一粒就會皮肉潰爛,不死不休,片刻就全身化為膿血……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中了毒砂還沒事,因為我隻聽說過它,還沒資格使用呢,也沒有它的解藥,現在隻是暫時壓製住毒性,得找別人幫忙。”
李飛露出感激之色,但也因此困惑不解,他有許多話要說,隻恨嘴巴張不開,與植物人沒什麽區別。”
阿奴幽幽歎了一口氣:“你不要謝我,你放我一條生路,我救你也是應該的,再說你並不是壞人,我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與你為敵。”說到這兒她有些臉紅,微露出羞意。
“真沒想到你會同時得罪了朝廷、無影門、幽玄宗和太上教。楊國忠也就罷了,另三個勢力是當今世上最可怕的門派,幾百年來都沒人敢得罪他們,你可真是百年難得一出的惹禍精啊!”
“當然,也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這麽年輕就能殺了血影級殺手,能讓三派的**舉出動。”阿奴又歎了一口氣,也不知是讚他還是數落他,“你還不知自己闖的禍有多大吧?不但殺了太上教的弟子,還偷了全城的富戶嫁禍給他們名下的道觀,這豈止是老虎頭上拔毛?估計這時已經有很多臭道士在追捕你了;我雖然不相信冥河生是你殺的,可是鬼王令在你身上,幽玄宗也不會放過你;楊國忠屬下雖然沒有絕頂高手,但與五門都有牽連,得罪了他在世間就寸步難行了。不要以為我是在危言聳聽,之前是他們還沒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
李飛眼中露出焦急之色,阿奴卻把他的眼皮合上了:“你肯定還很難受,我也不多說了,你先睡一會吧,快到了。”
他無可奈何,隻能乖乖躺著,暗中內查靈竅,發覺那兒一片黑暗模糊,完全感應不到靈竅和靈炁的存在,也不知是不是功力全廢了,現在他除了大腦還能轉動,真正成了一具“僵屍”。
現在是在什麽地方,阿奴要帶他到哪兒去?她在無影門中到底是什麽身份,為什麽會藏身在難民中?李飛百思不得其解,不過可以肯定她沒想殺他,否則不會帶著他去求醫。
馬車繼續行了一會兒,阿奴到了外麵,叫車夫下車在原地等著,她親自駕馬前進,左轉右轉,忽上忽下,走了大約有一兩個小時才停下。
這兒空氣溫暖潮濕,還帶著某種花香,水聲嘩嘩,鳥語啾啾,像是在一個群山環繞的盆地中。
阿奴離車而去,不一會帶了個人回來,那人腳步輕得如微風拂過草地,直到走近了李飛才發覺。
兩人鑽入車內,阿奴拿了塊黑巾蒙在他眼上,那人走到他身邊,看了他一會兒,接著從被下拉出他的手臂按在脈門上,良久不動。
似有一股鮮花般的甜香傳入鼻中,不同於阿奴,原來是個女子。
那人看完一言不發走了出去,從始至終沒有開過口。阿奴跟在後麵,走出約有一兩百米才停了下來。李飛的眼力、耳力失去靈炁後還有正常時七八成水平,勉強能聽到兩人的說話。
“媽,他怎麽樣了,你能救嗎?”
一個柔和且帶磁性的中年女聲說:“他是什麽人,讓你這麽惶急?還有他是怎麽中毒的?”
“他是……是我朋友,我也不知他是怎麽會中毒的,求你救救他嘛。”
“不行,他中的是你青姨的獨門毒砂,那麽他必定是你青姨的敵人,你怎麽反要救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媽——你想到哪兒去了,他這麽年輕,怎麽能與青姨為敵?是青姨想收下他,他倔得像頭牛,就是不肯。青姨叫我捉他,可是我還沒下手,卻被幾個冒失鬼給弄砸了,我也不知他是怎麽中毒的,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幾時騙過你了?”
“捉他要出動血影殺手?”中年女子似乎有些意外,“好吧,我也不想管你和她的事,但這個人我救不了,他練的是一種奇門**,氣穴在印堂處,不知怎麽把一絲毒氣給帶進去了。這笨小子不懂驅毒之法,不但沒把毒氣壓住,反而擴散到全身經脈和髒腑。這樣一來雖然暫時沒有喪命,但治起來就難上千百倍了,除了你青姨的獨門解藥,沒人能救他了。”
阿奴急了:“可是我擔心來不及趕過去了,媽,你再想想辦法嘛。”
“你這麽急做什麽,不會是看上這小子了吧?”
“沒,沒,哪有的事。”
“罷了,這顆‘玉芝造化丹’拿去,離開這兒再給他服下,可保他七天之內沒事,七天之後若還沒解藥,毒性再散發出來,不死也要變白癡,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快走吧,以後不要再帶人來,你和你青姨的事也不要來煩我。”
“是,我就知道媽對我最好了。嘻嘻,我先走了,媽多保重身體。”
阿奴母親的聲音雖然柔和悅耳,但卻有一股冷冰冰的味道,完全沒有與女兒說話的那種親熱味,對李飛的生死更是漠然。可以想象,她必定是一個薄情寡欲,不食人間煙火的怪人。
阿奴駕著車原路轉回,車夫也沒多問,接替了她。她回到車內並沒有立即給李飛吃藥,而是又奔行了兩個小時,這才開始給他喂藥。
她先是用手掰開他的唇,但李飛的牙齒卻緊緊咬在一起,怎麽也分不開,最後隻能抽出一柄匕首,費了很大勁才把牙齒撬開。將丹藥投入他嘴裏,可是他全身肌肉僵硬不能吞咽,嘴裏也幹得冒火氣,丹藥哪裏能融化?
阿奴左右回顧,卻沒有可以送服的東西,突然想起在破廟中喂他吃肉湯的事來,他喝的每一湯匙,還不都是經過她的唇、她的嘴麽?她臉上發燒,心如鹿撞,回顧車廂內並沒人,於是伸出兩指把丹藥夾了出來,放進自己口中,直到完全溶化,這才兩隻手掰著他的嘴,唇對唇,口對口將津液渡入他的嘴內。
李飛雖然不能動,皮肉也處於半麻木狀態,卻清楚知道她在做什麽,心髒也是“砰砰”亂跳。
上帝啊,我的初吻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了!我的初吻本是屬於薛可兒的,你不經同意就奪走了,這簡直就是**加非禮!
不知是丹藥的香氣還是阿奴的香氣,總之那股津液異香襲人,如瓊漿玉液順喉而下,快速散發開來,暖洋洋流往全身。李飛從胃部開始逐漸有了知覺,接著睜開了眼,手腳也能動了。
他剛坐起,腹中咕咕亂響,猶似打雷一般,大叫一聲“不好”,急忙跳下網床,衝出車外,東倒西歪急跑。
外麵草木青綠,空氣濕潤,小路邊盡是低矮的灌木叢,早已不是北方的冰天雪地了。
阿奴一時摸不著頭腦,急忙跟出來,卻見李飛猛地脫下了褲子,露出白晃晃一個大屁股,不由“啊呀”一聲,慌忙捂住眼轉過身,險些撞在車廂上。
隻聽灌木叢中怪響連連,惡臭衝天,直漫延出數十米外,連阿奴和車夫都捏住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