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上車下車地回到城裏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天已經全黑了,車站那長長的地下通道除了幾個平時站在廣場上行乞的乞丐,餘外就沒有別人。昏暗的燈光照得那地道陰森森的,吳燕心中有點怕,隻有盡量往馬先鋒身邊靠,恨不得索性鑽進他口袋算了,馬先鋒隻有忍著害怕挺著胸膛替吳燕壯膽,人卻下意識地離那些乞丐遠些,是怕乞討,更加怕被打劫,可這乞丐是當了三年乞丐連皇帝都不想做的乞丐,並沒有改行的意思;並且這群乞丐行乞或許是有行乞的場所和工作時間的,寒冷將他們從廣場驅到了地下通道,加上夜也深了,他們也不工作了,要不就是見到隻有兩個人經過,懶得開口,就跟有的商店隻批發不零售一個道理。馬吳二人平平安安地走出了通道,工作人員仿佛被這外麵寒風吹跑了,連個鬼影都沒了,隻有遠遠的一家卡拉OK廳傳出不甘寂寞的“帶著墳墓爬出的憂傷”或者“我是你的小呀小蘋果”的聲音。馬先鋒和吳燕沒有敢在這寒風中等待,急匆匆往出租車依靠點跑。吳燕突然說想上廁所,馬先鋒隻有帶著她去候車室,候車室中有暖氣,那些警察們還沒凍僵,站得筆挺筆挺的,麵孔板得都能括出幾斤鐵來。馬先鋒看到兩個鐵塔般的大漢守著大門,本能地一個靈激,警察偏偏叫住他們問:“去哪兒?車票!”馬先鋒費了一大翻口舌才讓那警察明白什麽回事,警察打量下他們,不像扒手什麽,又驗了下車票,就讓吳燕進了進去,卻叫馬先鋒守在門口,還找個不錯的理由:“這麽多東西提進要過安檢的,挺麻煩的,你就在這裏等等,這裏挺暖和的。”馬先鋒隻得站在外麵幹等著,突然旁邊來了個女人問:“住店嗎?”馬先鋒說:“不用。”女人說:“有熱水洗澡的,有電視,不加錢的。有一百塊錢一晚的,二百的,五百的。”馬先鋒看了她一眼,覺得有趣,問了句:“還有什麽?”女人壓低聲音說:“小姐包夜隻收二百,不收住宿費的,出門也不容易,住下吧?”馬先鋒沒說話,女人動員說:“住下吧,老板,圖個舒服,您也不在乎這幾個錢,保證安全的,今後我們還圖回頭生意哩。”馬先鋒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刺激,在不屑中卻又藏著些躍躍欲試的衝動,像隻慣吃了大肉大魚的貓見了隻米耗子,並不指望靠它填肚子卻想逮住它咬咬添添平衡下自己的天性。正在猶豫是不是要個電話號碼什麽,吳燕卻走了過來,那女人見了這男人竟然有女人,重拳打在氫氣球上,全做了無用功,木然地看了他們一眼,失望地走開了。
春天的熱度仿佛被清明那幾天揮霍得幹幹淨淨,這個春天又退回了嚴冬。開完了例會,王伯春問馬先鋒:“聽說老社長回來了?”馬先鋒消息比王伯春靈通點,說:“是的,在唐雅療養院休養。”年輕人在外國轉一圈,找個學校混上幾年回來以後肯定是身價百倍;朱老頭在外麵呼吸年把新鮮空氣,曬了年把太陽回來也竟讓人割目相看地對他產生興趣。王伯春想找個機會去見他一麵,聊下幾句天,老部下們更是惦記著他的好處,編輯部有準備派人去看望下老社長聆聽前輩教誨的意思。
朱老頭也有些不甘寂寞,但退出了第一線,手頭上沒有了權,也沒有了工作,卻隻得忍受寂寞。這一天天下著毛毛雨,刮著北風,冷得要命,幾個跟朱老頭處境差不多少的人聚在一起打打麻將消遣無聊。王伯春給前任一個電話說請前任有時間過來看看,共討今後發展大計,順便寫個東西介紹下美國見聞。文人的筆如烏鴉的嘴,一天不動就憋得慌,所以朱老頭的箱中裝了不少對人家老美的感歎,正如**碰上嫖客一樣不假思索地把它們砸了出來,還嫌不快會錯過機會趕緊說:“我寫了不少那方麵東西,正好。現在編輯部充滿活力,你們這些年輕人厲害!正想過來看看呢!”王伯春說:“我們在這等候您的大駕光臨,我們讓小馬過去接接您,那些稿件就麻煩您了。”小馬現在可是有身份的人,編輯部第四把交椅者,小馬親自接人,這已經是編輯部的最高的禮遇了。
馬先鋒將車停好,在療養院中左轉右轉,電話都打爆,好不容易才見到了朱老頭,馬先鋒一身都濕透了,朱老頭見了馬先鋒,如九泉鬼魂碰見在生故友般地激動且不敢親近,剛握下馬先鋒的手卻被那冰塊似的溫度給擊得收回了出去。朱老頭說:“趕快進來,裏麵開了空調,暖和著的。”馬先鋒急著要去交差,隻想朱老頭早點出門。
朱老頭穿足了衣服,可一出門還是禁不住說了一聲:“今年天氣真反常,這個時候還這麽冷。”馬先鋒表示同意說:“清明那兩天可熱,冷熱病似的。”天氣患了冷熱病,朱老頭的心也犯了冷熱病,以前想著自己權力旁落,回來後冷冷清清的,心中失望得冷透了,整天在麻將桌邊消磨時光,但王伯春一個電話,馬先鋒親自當車夫來接自己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沒被忘記,自己還不是廢人,一顆心又熱了起來,熱到不把外麵的風寒和自己這把老骨頭放在眼裏。
剛出門,一輛車在身邊停了下來,車上走下的人同時讓朱老頭和馬先鋒肅然起敬,幾乎同時叫了聲老領導。老領導就是將紫水晶送給編輯部的哪一位,編輯們在雜誌前麵序言中早就贈了頂儒官的高帽。老領導打了聲招呼,問下朱老頭:“回國了?朱**現在怎麽樣?我的學生中,我最看好他了。”馬先鋒當時有點奇怪,這領導什麽時候當過老師?後來一想明白了,原來是在高校掛職當老師,哈哈。朱老頭連忙謙虛說:“哪裏哪裏,他能出去,都是老師和學校的栽培,黨和國家的培養。”老領導說:“你們要出去?沒有事情的話要不一起走走,這療養院不錯。”朱老頭心中一激動都忘記了自己出去的目的,說:“隨便走走,也沒有什麽事情,正好一起走走。”馬先鋒也不好意思說自己有事情,說:“沒有事情的,沒有事情的,難得這樣天氣,走走。”真是見鬼的天氣,馬先鋒竟裝作一副喜歡的樣子,正如慣怕老婆的麵對年長色衰的黃臉婆卻沒膽子離婚,隻有違心地去讚揚一翻一樣可笑。沒想到領導竟當這種讚揚是真心的,一句話將朱老頭和馬先鋒的心都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嗬嗬,這天氣倒不錯,跟江南的梅雨天氣一樣,這毛毛雨下得跟霧一樣,我在南方讀書時也喜歡在這雨中走走,今天沒什麽事,要不我們去你們編輯部那邊看看,工作忙,好久沒去了。車是小馬的吧,讓我司機幫你開回去。”當官的就不該有文人的浪漫,否則別人得為他的浪漫遭罪,朱老頭和小馬聽領導這麽一說,看他穿得嚴嚴實實,密不透風的,卻不好意思不給麵子,隻得後悔自己出門太匆忙,沒多穿件衣服;馬先鋒則恨不得將領導塞進車中,自己將他拉過去,暗自感歎原來有的謊言一說就遭報應――當官的不該有文人的浪漫,而文人卻應該去當官,文人都是虛榮的,都喜歡別人接受自己思想和主意,當了官,哪怕大冷天放著車不坐,到外麵走路淋雨的笨主意都會被人接受,何況文人做官的好處不光這些,一個學者做了官,學問也跟著漲了,本不是某方麵權威馬上可以被吹成權威,本來該向別人請教的東西那方麵的專家權威們卻反過來向自己請教,不難理解古時文人老向權貴投詩投賦什麽去博他們青眼,也怪不得本該一門心思做學問的人卻拚著命,削尖腦袋往官場擠。
到編輯部已經是快下班時間了,大夥們早跑得差不多了,王伯春他們接到馬先鋒的密報,都在等著領導上門,一見貴客光臨,連忙迎到大廳裏,見麵迫不及待向老領導打招呼問好,一下剝奪朱老頭和馬先鋒去暖氣旺的房子暖和暖和的時間,幾個人或坐或站地在大廳中說著話,王伯春很有創意的對領導說:“老板,您原來不是學工科的嗎?怎麽這些知識您也了解?”他一邊說,一邊指著桂花樹,老領導說的開心,說:“嘿嘿,哪裏了解,隻知道點皮毛。”王伯春也不點破的說:“我也研究過,但是,哈哈,您水平高一些。”說得別人一頭霧水。
然後,王伯春做東,大家高興的吃了晚飯,聊得非常愉快,老領導對馬先鋒也送上了祝福以及願望。馬先鋒回家有點點晚了。吳燕原以為馬先鋒在陪朱老頭聊天什麽,見了一身都濕透了一腳都是泥的馬先鋒問:“你在幹嘛呀,一身都濕透了!”馬先鋒說:“我接朱老板,是一路走編輯部的。”吳燕吃驚地問:“走回來的?朱社長過來了沒有?”馬先鋒說:“過來了。”吳燕旋即明白了,說:“那老瘋子!這麽遠,你穿這麽點衣服陪他走這麽遠?你也是神經病,感冒了還不你自己吃虧!”馬先鋒分辯說:“還有老領導也是一起走過來的。”吳燕一聽臉色變得好多了,問:“你們怎麽碰上的?這麽冷的天走這麽遠淋這麽久,也不怕別人笑話!”原來人是可以理解和原諒別人出格行為的,原諒就象狗的忠貞一樣,隻挑著有權有勢的。
馬先鋒淋了一身雨,雖然自己和吳燕都覺得淋得值,該淋,但身體卻不象腦袋那麽勢利。一覺醒來感到鼻子猶如對高官談廉潔一樣不通人氣,鼻子中的某地方仿佛被這時代同化了,學著在公路上設關卡樣的卡住了空氣,讓空氣進退不得隻得繞道往嘴中進出,嘴雖然說勉強可以呼吸,但專業不對口弄得整個人都疲倦不堪;房子中的暖氣竟然讓他都感不到一絲溫暖,讓他不由自主地說:“好冷!”吳燕說:“還冷?暖氣這麽熱還冷?”一探他的額頭,才知道發了燒。急得六神無主地一夜沒睡好,又是倒水又是找感冒藥的,馬先鋒剛一入睡,馬上又被一句“感覺好點了嗎?”給從夢中拖了出來,馬先鋒心中氣惱,但偏偏隻有憋在心裏發作不起來,兩個人都是一夜沒睡好。天還沒亮吳燕就催著他起來去醫院,這麽早起床馬先鋒是一百個不情願,可看老婆急成這個樣子懶在床上又於心不忍,安慰說:“沒什麽事的,小感冒,吃了感冒藥睡一覺就好了。”吳燕說:“你拖,拖成大病怎麽辦?怎麽這麽不聽話?”旋而又對馬先鋒打趣:“我看你們母子就好笑,你媽說生了病吃個梨就好,你生了病睡一覺就好,起床嘍,別賴了,乖。”聰明的女人明白讓男人聽話最好辦法是溫柔的軟語,馬心中的一百個不情願都沒辦法拒絕吳燕的好意,穿起衣服和吳燕出了門,可樓下診所連門都沒開,等了半天等來了位看起來還是睡眼朦朧的醫生,醫生量量體溫,把把脈,得出結論:“得了點小感冒,吃了感冒藥睡上覺就沒關係了。”老公性命交關的大事讓吳燕有些不信任這醫生,當心這昏沉醫生還在夢中說胡話,不放心地說:“真就點小感冒,他燒得好厲害!你再替他看看。”結論還是一點小感冒,但看醫生有如山大王打劫一樣,絕沒有空手回山的道理,馬先鋒雖在家吃了藥,還是免不了打上一針,拿點醫人不活,毒人不死的藥回去的。馬先鋒回到家裏埋怨吳燕的多事,吳燕見自己一片好心當作了牛肝馬肺,生氣地說:“下次你病死我反臉看一眼我都不姓吳!”相愛著的夫妻紅臉,說最後一句的永遠是男人,因為女人一肚子氣總得有個安慰才能平衡,所以最後一句永遠是男人的陪不是,馬先鋒隻有退步認輸:“看你說這麽凶――女人為什麽總是嘴硬心軟呢?”誰知吳燕並不想遵循這條定律,繼續板著臉說:“你以為我是你的李薇薇?我可是說到做到!”嗆得馬先鋒登時癱在床上,半響才說:“你為什麽老翻出這陣芝麻爛穀子的老帳呢?”吳燕也感覺到舊事重提馬先鋒難過程度遠勝自己,軟下來說:“不提這些怎麽能讓你感到理虧呢?”女人的軟語是水,男人的怒火在軟語前沒有不熄滅的道理,馬先鋒主動繳械,檢討自己說:“你看我們全倒過來了,我這麽愛嘮叨,真難為你受了。”吳燕打蛇隨棍上說:“嫁錯老公有什麽辦法?好在我習慣了。”馬先鋒頓時覺得自己是個天大的混蛋,竟然委屈這麽好的妻子,摟過吳燕安慰:“我再也不這樣了,好不?”說完想起什麽似的又放下,吳燕納悶地問:“怎麽啦?”馬先鋒說:“感冒傳染。”吳燕說:“我不怕傳染――就感冒了大不了讓你伺候兩天,怕什麽?”
王伯春老婆出國交流去了,王伯春隻有自己帶孩子,這天,他帶著孩子來上班,領導的孩子,就是大家的孩子,大家都逗著這孩子玩。吳燕悄悄的對馬先鋒說:“這孩子長得真瘦,營養不良似的。我喜歡像我小侄女那樣白白胖胖的孩子。”馬先鋒也不喜歡這孩子,可這孩子一廂情願地喜歡馬先鋒,跟著馬先鋒尾巴似的。馬先鋒剛坐下準備看看稿,孩子就問:“馬叔叔,您在幹什麽?”馬先鋒說:“工作。”孩子說:“我看你工作好不好?”馬先鋒說:“好。”可剛一會兒孩子說:“馬叔叔,這個字我認識,是一字,這個字我也認識,是王字。”馬先鋒例行公事般地讚揚孩子聰明,希望他不要打攪自己,說:“你去看你爸爸在幹什麽。”孩子卻偏偏不讓他安靜,沒過幾分鍾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回來,說:“馬叔叔,您看我吹的泡泡好大。”卟哧一聲吹出了個遮住一半臉的大泡泡送到馬先鋒麵前,整得馬先鋒哭笑不得地說:“真大,吹給你爸爸看了沒有?”孩子說:“沒有。”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不過十分鍾,孩子帶著個紙飛機跑了進來,馬先鋒無計可施,隻得由著孩子去飛,偏偏孩子飛飛機都不老實,才飛幾下就過來抱著馬先鋒腿說:“馬叔叔,我飛機飛到櫃頂上去了,替我拿下來好不好?”馬先鋒不想理他,沒有動,孩子又搖著他的腿說了幾遍,馬先鋒有些生氣地說:“自己去拿!”孩子說:“我夠不著,你替拿吧!”馬先鋒被吵得煩了,威脅說:“再吵!再吵我揍你!”孩子聽了嚇了一大跳,趕忙放開手,退到自以為是安全距離說:“你敢揍我,我叫我爸爸揍你,我爸爸官比你大!”馬先鋒不理他,誰知道孩子反過來威脅馬先鋒:“你替我拿下來不?你不替我拿,我就哭了,我哭我爸爸就會來打你。”臉上是一臉狗仗人勢的得意。馬先鋒沒有動,沒想到孩子不像爹,是說到做到的種,話一落音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馬先鋒趕快站起來,替他拿下飛機,可孩子現在卻不要飛機了。王伯春已經跑了進來,問孩子:“你怎麽啦?”孩子冤枉馬先鋒說:“馬叔叔打我。”氣得馬先鋒真想給這討厭的孩子打幾拳解恨。王伯春說:“乖,別哭,叔叔逗你玩的。”馬先鋒隻有見風使舵地裝出副惡狠狠的樣子瞪著孩子:“你再哭?再哭我把你嘴巴用釘書機訂起來!”又作勢去揪孩子的耳朵。吳燕進來抱起孩子說:“馬叔叔壞,欺負我歡歡,我打馬叔叔。”捉著孩子的手往馬先鋒身上捶。可孩子卻依舊不滿意,理由是:“他是大人,我打他他不痛。”表示隻要吳燕親自動手打馬先鋒一頓自己就不哭了,吳燕被孩子的要求弄得哭笑不得。王伯春瞪一眼孩子說:“不準哭了,哭什麽?再哭打你!”孩子一見父親發了火,也乖乖地不哭了。吳燕等孩子走後埋怨馬先鋒說:“你好端端的,逗他哭幹什麽?吃飽了撐著了?”馬先鋒隻有苦笑。孩子是沒記性的,過了一會兒又來找馬先鋒玩,馬先鋒懶得理他,但有個討厭鬼在旁邊咕噪,工作是工作不下的,就打開電腦上網看看圖片消遣。一不小心點開了成人網站,剛要關掉孩子在後麵驚奇地叫:“哎呀,這些人沒穿衣服。”馬先鋒嚇了一跳,不敢將這些青少年不宜的東西展示給兒童看,馬上關了。誰知道這土豆般大的孩子竟也對人的身體感興趣,說:“馬叔叔,給我看看那個沒穿衣服的人好不好?”馬先鋒不讓,孩子威脅說:“你不給我看我又哭了,我哭吳阿姨會打你的。”馬先鋒怕孩子哭,連忙說:“我給你看動畫片,有《喜羊羊與灰太狼》的動畫片。”沒想到這孩子也精明地明白男人世界的恩怨敵不過男女之樂非看不可,見威脅無法達到自己的目的,於是就采取報複行動,哇地一聲哭了,孩子哭聲像防洪警報似的招來了一堆人。馬先鋒也像聽到防洪警報一樣產生種大難臨頭的感覺,臉上直發火燒。孩子見了有人來了,愚蠢地說著聰明話,哭著冤枉馬先鋒:“馬叔叔搶我的泡泡糖吃。”馬先鋒又是氣又是慶幸孩子的冤枉。王伯春說:“馬叔叔逗你玩的,他不會吃你泡泡糖的。”孩子說:“他會吃,他一口就可以吃一盒泡泡糖。”吳燕聽了心裏直發笑馬先鋒的孩子氣,說:“你怎麽這樣?不逗小孩笑偏逗人家哭?把泡泡糖給人家!歡歡,你別哭了,我幫你打他。”在馬先鋒臂上拍了兩個響亮的巴掌。孩子冤枉馬先鋒可不是幹那種損人利己的白開心,說:“他把泡泡糖搶去了,放在桌子上不給我了。”馬先鋒一聽就從心裏生出一股反胃的感覺,桌子上是有包泡泡糖,那卻明明是吳燕扔在這裏的,這孩子!口中卻沒辦法說出來,把泡泡糖往懷中一揣說:“就不給你!”吳燕動員孩子說:“不給你你去打他,拿掃把去打他!”孩子真的拿起了掃把,馬先鋒心裏厭煩,被孩子拿著掃把打幾下怎麽說也沒麵子,抓起桌子上那把水果刀,對逼過來的孩子揚了揚,威脅說:“你敢過來我割了你小,我可不讓你!”孩子被他凶狠的樣子嚇了一跳,膽怯了,往後麵一退,用手捂住小,生怕馬先鋒真的過來割。大家都覺得馬先鋒太孩子氣可也覺得有意思,吳燕身為馬先鋒老婆,在丈夫孩子氣時有站出來將丈夫當孩子的責任,向馬先鋒翻個白眼,責備他:“你還吵?還小呀!哎呀,沒見過你這種人!”一把奪過馬先鋒手中的糖,繼續數落:“你好意思?有你這種逗小孩子的?”一邊將糖交給孩子,抱起他說:“乖,別哭了,他欺負你你記得今後欺負他兒子。”孩子一聽登時覺得是個好主意,威脅馬先鋒:“你生的兒子比我小,你敢割我那我把你兒子割了喂螞蟻!”馬先鋒說:“那我身女孩子,就沒有給你割――”。“你還吵!”吳燕一句話讓馬先鋒隻得縮嘴,大夥們都笑了起來,老馬打趣說:“歡歡你別哭,今後馬叔叔敢欺負你你向吳阿姨告狀,馬叔叔怕老婆,你要吳阿姨罰他跪洗衣板。”馬先鋒笑著說:“嗬嗬,怕老婆又不是我一個,嗬嗬,馬老你又敢在老婆麵前說我不怕老婆?男人都怕老婆,怕得厲害的像馬老你,還有王社長,我屬於――”“還胡說八道今晚上真要罰你跪洗衣板了!”吳燕被馬先鋒鬧得煩,打斷了他的話。馬先鋒吐吐舌頭,看吳燕麵有怒色,也不作聲了。
好不容易將這群人打發走,馬先鋒剛點根煙準備工作,吳燕又推門進來,責備他說:“你怎麽逗那孩子,討厭死了,哭得像打雷一樣把房子都吵翻了。”馬先鋒無限委屈地說:“我哪逗他呀,那一次他把飛機飛到櫃子上去我不替他拿他就哭,這次更冤,我不讓他看黃色圖片他也哭,還詐走盒泡泡糖……”馬先鋒一五一十地說著事情的經過。吳燕也記起了那盒泡泡糖是自己買的,又氣又樂地說:“這孩子,今後當了官可不得了,有出息,把你冤枉得有板有眼的。”讚美過後說:“我也覺得他一天到晚在那兒吵,我得留點心,別讓他冤枉我,我臉皮沒你厚。”馬先鋒越說越厭惡這孩子,可孩子並不厭惡他,過些天依舊馬叔叔長馬叔叔短的,依舊到他辦公室來玩,像隻揮不去的蒼蠅一樣討厭。孩子的討厭有甚於成年人的討厭,對成年人,你大可不必忍,可以板著麵孔,可以翻臉不認他,可對孩子的討厭,你隻得忍。不理他,他看不懂你的臉色;嚇唬他,他一哭比忍受更麻煩,這種討厭鬼是讓人沒脾氣的,至多隻能用不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來欺騙自己,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