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動物誌 叁

我是浙江人,蛇對於我來說並不陌生,小時候還在田埂裏的玩的時候,大小水蛇,五步七步金花銀環,也不知道打死過多少,那年頭農村的孩子根本不怕蛇,逗蛇是常有的事情,雖然大人是害怕的。為這蛇的事情,我和大哥經常挨打倒是真的。

等大到我這樣的年紀,才真正開始怕蛇,那是懂得的生命是會流逝的緣故,或者說人到了青春期之後,才會明白這一點。

大興安嶺也有蛇,而且數量也不少,但是因為這裏已經是山區,蛇都以吃老鼠和蛙類為生,大興安嶺周邊人群密集,食物豐富,在森林深處倒是沒有見到多少,大概也是因為這裏氣候常年寒冷的緣故,蛇的種類也不是很多。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大興安嶺山區裏肯定沒有蟒蛇。

我攤開那張蛇皮,就越加的駭人,我都搞不清楚應該怎麽來形容它的長度,我隻知道這樣的蛇要是咬我一口,我不死也肯定成半截人。

那個時候雖然學校不上課,但是看野書也知道了這麽大的蛇,不用說隻有蟒蛇一種,但是大興安嶺如果有蟒蛇,那搞生態學的人也不用混了,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這蛇皮到底是哪裏來的呢?

難道刀老頭曾經去過越南或者亞馬遜這種地方,也不可能啊,那幾乎不出大興安嶺林區的鄂倫春的獵人能到那種地方嗎?又或者是從其他地方買來的?

也不會,刀老頭沒道理祭奠買來的東西,而且他要蛇皮來幹什麽,他的狼皮在當時貴重多了。

我腦子轉的很快,這時候已經有點隱約意識到了一點。

鄂倫春的獵人隻祭奠兩種東西,一種就是長生天,他們無處不在的神,一種就是他們認為有靈性的獵物,鄂倫春人有時候打到狼王,狼王皮都是要祭起來的,因為他們認為這些動物和人類一樣都是長生天的子民,兩個種族互相獵食,一方的得益就代表另一方的犧牲,自己需要對此表示感激。

那這條蛇,難道是刀老頭曾經在林區裏獵殺過這麽一條巨蛇,那也難怪他要祭起來,這……也算是條蛇精了。

我拿著那蛇皮一邊想,一邊就也清醒了很多,心裏的好奇心就越發重了,不過這時候,地窖外麵就傳來了哲別和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兩個人朝裏麵大叫我的名字,顯然是看我這麽久沒回去,來看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要是讓哲別知道我打開過這個盒子,我難免落上一個背信棄義和偷窺他們的名義,這在少數民族是一個原則性問題,是要給批鬥的,別說這朋友肯定就沒的做了。

我趕緊將蛇皮胡亂的一卷,塞回到箱子裏,然後迅速擺好,接著往肉堆裏一躺,就假裝醉了過去。

哲別叫了幾聲,我聽他的聲音顯然已經有點清醒了,接著就打開地窖門走了進來,兩個人一看到我摔在醃菜缸上,真以為我是喝多了,在這裏上了頭,哈哈大笑,接著就把我攙扶了上去,因為都喝了酒了,誰也沒注意四周有什麽異樣,也沒發現我是裝的。

我給抬回到房間的暖爐邊上,哲別用醒酒草來搽我的臉,說實話這種鄂倫春草藥實在難聞,我就假裝醒了過來,接著他們就笑我沒用。又說我是逃酒。

我急於掩飾自己的不自然,又喝了幾杯,就真的醉了,腦筋越來越糊塗,結果就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連報到都忘記了,結果還挨了批評,寫了好幾天的檢討。

醉過的人都知道,第二天醒來喝醉時候的記憶都很模糊,那箱子的事情,我也隻是隱約記得一點。後來想想,當時我手忙腳亂的把蛇皮塞回到箱子裏,要是後來誰打開箱子看一看,肯定就會發現,那不用手我肯定會暴露了。

不過這件事情後來卻就這樣過去了,哲別似乎就根本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我們還是照樣混在一起。幾天後哲別的父親回來,也似乎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不過,就算當時記憶清晰,要知道為什麽要祭奠一隻裝著巨形蛇皮的箱子,自己查也是沒用的,隻有問刀老頭,但是看來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這蛇皮的事情,隨著溫度下降,大地還是封凍,伐木的準備工作開始,我就忘記的一幹二淨。

不過,人的記憶是很奇妙的東西,如果長久沒有信息的刺激,記憶就會淡化,也許你無法主動的想起他。不過一旦有什麽刺激,再遙遠的記憶也會突然跳出來。

那一年的冬天,卻恰恰發生了一件事情,使得這一張蛇皮,從此以後在我的大腦裏再也無法忘記,直到現在,隻要一看到蛇這個字,我仍舊會想起當時發生的可怕事情,仍舊會感覺到一股一股的寒意。

(引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