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猜謎 (4)
“你弄丟了什麽?”比爾博堅持問道。
此時,咕魯眼中的光芒開始化成綠色的火焰,而且越來越靠近。咕魯又跳上了船,開始瘋狂地往岸邊劃。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再也沒有任何的刀劍可對他構成威脅。
比爾博實在猜不出來,到底是什麽讓這家夥這麽生氣,但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咕魯最後還是會殺了他。他立刻轉過身,用左手扶著牆壁,盡可能快速地往回頭跑。
“它的口袋裏麵有什麽?”他可以聽見嘶嘶聲依舊緊追不舍,還有咕魯跳下船的水花聲。“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麽東西?”他氣喘籲籲地邊跑邊對自己說。他將左手放進口袋中,戒指摸起來非常冰冷,同時無聲無息地滑上了他的食指。
嘶嘶聲越來越近了。他轉過身,可以看見咕魯的兩眼像是小燈一樣地不停往斜坡上衝。他害怕得越跑越快,但卻一不小心踢到了地板上的裂縫,一個狗吃屎摔在地上,把寶劍壓在身體下。
就在那一瞬間,咕魯正好趕上了他。但在比爾博來得及爬起來,調整呼吸或是揮舞寶劍之前,咕魯就咒罵著繼續往前奔跑,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這是怎麽一回事?咕魯可以在黑暗中視物,比爾博從後麵都可以看見他眼中發出的光芒。他痛苦萬分地爬起來,將再度發出微光的寶劍入鞘,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因為,他別無選擇,轉身躲回咕魯的湖邊沒有什麽意義。如果跟在咕魯後麵,他或許會不經意地帶比爾博找到出口。
“詛咒它!詛咒它!詛咒它!”咕魯嘶嘶地說:“詛咒巴金斯!它不見了!它的口袋裏麵到底有什麽?喔,我們猜得到,我們猜得到,我的寶貝──他找到了它,是的,他一定找到了它,我的生日禮物!”
比爾博豎直耳朵聽著,最後,他終於也開始懷疑這一切,他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大膽地靠近咕魯;幸好對方依舊匆忙的趕路,無暇回頭觀望。從牆壁上的微光看來,比爾博判斷這家夥在不停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我的生日禮物!詛咒它!我們怎麽會弄丟呢,寶貝?是的,就是這樣。上次我們來這邊的時候,我們扭斷那小家夥脖子的時候。就是了!詛咒它!在這麽久之後,它竟然從我們手上滑了下去!它不見了,咕魯。”
突然間,咕魯在地上坐了下來,開始啜泣,那是種結合了哨聲和吞咽聲的詭異交響樂,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比爾博停下來,背緊靠著洞壁隱藏住身形。過了一陣子之後,咕魯停止啜泣,開始自言自語,他似乎和自己起了爭執。
“回去找也沒用的,沒用,我們根本不記得去過哪些地方,不會有用的。巴金斯把它放在口袋裏麵,我們認為是那個臭家夥找到了它。”
“我們猜測,寶貝,隻是猜測而已。我們在抓到那個臭家夥,好好逼問它之前是不能確定的。它不知道路,也走不遠,那個臭家夥迷路了,它說它不知道出去的路。”
“它是這樣說,但這家夥很狡詐,它沒有說這是什麽意思,它也不肯說口袋裏麵有什麽東西。它知道。它知道進來的路,它一定知道出去的路。是的,它去後門了,對,去後門!半獸人會抓住它的。它不能夠從那邊出去的,寶貝。”
“嘶嘶,嘶嘶,咕魯!半獸人!是的,但是如果它拿到了我們的禮物,我們寶貝的禮物,那半獸人也會拿到它的,咕魯!他們會找到它,會知道它的厲害,我們就再也不安全了,再也不安全,咕魯!會有半獸人把它戴上,其他人就看不見他,他會隱形,連我們聰明的眼睛都看不見他,他會靜悄悄地來抓我們,咕魯,咕魯!”
“那我們還是不要聊天了吧,寶貝,動作快一點。如果巴金斯往這個方向走了,我們必須要趕快過去看。去吧!不遠了,快一點!”
咕魯一躍而起,立刻開始飛奔離開。比爾博依舊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麵,隻不過,這回他比較擔心的是又踢到什麽東西,而發出不該有的聲響。他的小腦袋中充滿了新的希望和驚奇,看來他所撿到的戒指是個魔法戒指:它可以讓人隱身!當然,他曾經在傳說和童話裏聽過這種東西,但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竟真的意外找到這種寶物。眼前的證據不由得他不相信,擁有銳利雙眼的咕魯對他視而不見,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從他身前走過。
他們就這樣繼續下去,咕魯的雙腳啪噠啪噠地前進,邊咒罵和發出嘶嘶的聲音;比爾博則是發揮哈比人的天賦,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很快的,比爾博就來到了之前所注意到的許多岔路處,咕魯立刻開始數著這些岔路。
“左邊一個,是的;右邊一個,是的。右邊兩個,是的是的,左邊兩個,是的是的……”他一直這樣喃喃自語。
隨著他越數越多,他開始渾身發抖,發出啜泣聲;因為他已經離地底湖很遠的距離,開始覺得有些害怕。四周可能有半獸人出沒,而他又弄丟了戒指。最後,他在左方一個低矮的隧道口停了下來。
“右邊第七個,是的,左邊第六個,是的。”他低語道:“就是這個了,這就是去後門的路,就是這條路!”
他往內窺探著,又縮了回來。“可是寶貝,我們不想要進去,我們不想,裏麵有半獸人,很多半獸人,我們可以聞到他們。嘶嘶!我們該怎麽辦?詛咒這些該死的家夥!我們得在這邊等,寶貝,要等等看才行。”
因此,他們就這麽停了下來。咕魯畢竟還是把比爾博帶到了出口,但比爾博卻無法進去!因為咕魯就這麽坐在那裏,雙眼發出冷冽的光芒,頭放在雙膝之間左右掃視著。
比爾博又用比老鼠更小的聲音離開洞壁,但咕魯立刻渾身一緊,開始嗅著四周的氣味,眼中再度發出綠光。他發出帶著怒氣的嘶嘶聲,他看不見哈比人,但卻已經提高了警覺;而且,他還有其他在黑暗中變得更敏銳的知覺:聽覺和嗅覺。他就這麽趴在地板上,頭伸了出來,鼻子幾乎貼在地板上。雖然對方在比爾博的眼角餘光隻是一團模糊的黑影,但他卻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對方已經像弓弦一樣的緊繃,毫不鬆懈地四麵八方監視任何蛛絲馬跡。
比爾博害怕得幾乎停止了呼吸,身體也立刻變得非常僵硬。他十分緊張,隻要他還有力氣,就一定得脫離這片恐怖的黑暗,逃離這個地方。他必須要奮力一搏,他必須要刺死這個恐怖的家夥,讓他眼睛的光芒熄滅。他想要殺死比爾博。不,這樣不公平,比爾博已經隱形了,咕魯手無寸鐵,咕魯並沒有威脅要殺他,至少還沒有付諸行動;他孤身一人,十分的可憐、不知如何是好。比爾博的心中突然對這可憐的生物產生了一種混雜著恐懼和諒解的同情心:他在這沒有希望、沒有光芒的地底度過無數的歲月,和堅硬的岩石、冰冷的盲魚為伴,偷偷摸摸地四處行動,鬼鬼祟祟地自言自語。這些念頭都在一瞬間掠過他的腦海,比爾博打了個寒顫,接著,藉由身體內突如其來產生的一股怪力和決心,他縱身一躍。
對人類來說不算是多麽厲害的一跳,但別忘了,這可是在全然黑暗中的一躍。他飛過咕魯頭上,往前飛過了七尺,躍起了至少三尺。事實上,他差點就在洞口撞爛自己的腦袋。
咕魯立刻轉身奔去,試圖抓住越過頭頂的哈比人,但已經太遲了:他的手劃過空氣,比爾博則是穩穩地落在地上,開始往新的出口方向飛奔。他不敢轉頭打量咕魯在幹些什麽。一開始,他可以聽見背後傳來清楚的嘶嘶聲和咒罵聲,然後那聲音就停了下來;幾乎在同一瞬間,後方傳來了讓人血液為之凍結的尖叫聲,充滿了恨意和絕望。咕魯被打敗了,他不敢再往前走,他已經輸了:他不隻追丟了獵物,更弄丟了他這輩子唯一在乎的寶貝。這尖叫聲讓比爾博的心髒差點跳出嘴邊,但他堅毅地繼續往前跑。雖然那聲音現在微弱得如同回音一般,但其中的恨意依然讓它持續不斷地往前飄送:
“小偷,小偷,小偷!巴金斯!我們恨它,我們恨它,我們永遠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