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頭等使命 (4)

越這麽說,李連成越哭得不能控製,最後竟號啕痛哭起來。他是被的話所感動的,誰知誤以為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便一個勁地哄。

在此之後的一個星期內,竟三次向李連成表示道歉,弄得李連成不知所措。

專列“搬女將”

“說起睡覺的事,還真不少,而且挺有些你們文人說的藝術戲劇性!”李銀橋興致勃勃地給我們講起了另一件事。

廣袤的原野上,一輛列車在月光下由中國的華北平原向中原、華東方向奔馳而去,這列列車行至沿途各個站時或是根本不停,或是戒備森嚴。有經驗的人知道:這一定是哪一位領導的專列。據說中央對享受專列人員級別有嚴格規定,必須是副總理和政治局委員以上。專列的行動路線是保密的。

的專列勝過其他專列的總和,包括一切的一切。這是專列以外的情況。然而,在專列上,衛士們感到與在中南海豐澤園裏別無區別:睡什麽床、吃什麽飯、幹什麽事,都依然如舊。

夜間行車是專列的習慣,因為夜間是的工作時間。這個習慣連中央的、周恩來、朱德、任弼時這樣的領導人物都要圍著轉,專列當然亦不例外。同樣,白天是的休息時間,公安部長羅瑞卿經常隨出巡,為了保證休息,隻要他一合眼,這位羅部長就要通知列車馬上停開,不管是逢站或不逢站。羅瑞卿不在時,這個權力便由衛士長李銀橋行使。隨即,一個電話,專列的四周便會迅速出現一隊隊武裝警戒人員。的專列始終是處在絕對安全的情況之中,對此,曾多少次地反對過,但有關部門嚴格按照“向人民負責”的原則堅持這樣做。

是個永遠不知道疲倦的人,任何時候都爭分奪秒地紮在工作與看書當中。衛士們介紹,他的一生中,除了人必需的一些日常生活外,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時間是在案頭、床頭工作和讀書,除此就是開會及參加一些黨務、國務活動。即使在專列上,也依舊如此。

“老頭兒又是兩天兩夜沒睡了!”衛士們擠在一起,又在為的睡覺問題發起愁來。

“小封,小李,還有張仙鵬、田雲玉,你們都想過辦法沒有?”衛士長李銀橋一個個地點著名問大家。

“沒辦法,老頭兒是什麽腦子?我們那點小‘陰謀’、小把戲,還不都被他小菜一碟地識破了!”田雲玉首先泄氣地說道。

“衛士長,你有辦法,還是聽你說說。”張仙鵬非常敬佩李銀橋,因為衛士長總是在關鍵時刻教他怎麽做。這一次,張仙鵬又希望衛士長能出高招。

“對,衛士長你說怎麽做,我們遵命便是。”衛士們哄嚷起來。

“嚷什麽,就知道從我這裏拿現成的點子,今天哪,都得給我想!”李銀橋瞪了大夥兒一眼。

於是,一片默然。衛士們個個悶著頭,搔首思索著,可半天也想不出轍。

“有了。”最後,還是李銀橋說話了。他是衛士長,比誰都著急。

“快說,是叫我去吧?”最受寵愛的田雲玉蹦了起來,請戰道。

李銀橋抬手按在小田肩膀上。“今天這一招,我們都不唱主角。”

“哪位唱?”

“我們來個搬兵。”李銀橋笑著朝大家擠擠眼,“搬個女將來!”

衛士們麵麵相覷,隨即不約而同地叫起來:“小姚!叫姚淑賢來!”

李銀橋點點頭:“小封,快去請!”

“是!”封耀鬆轉身跑步便去。

姚淑賢,是專列上的一位醫務人員,活潑、可愛。這位天津姑娘跟隨專列好幾年了,因為在專列的首長主車廂工作,所以跟挺熟悉。也喜歡小姚,並且曾為正在談戀愛的這位姑娘寫了一首古詩詞,讓她悄悄交給她的那位經常不能相見的戀人。“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的墨跡,給姚淑賢的愛情增添了無限情趣。

姚淑賢被衛士封耀鬆叫來了。

“小姚,主席已經兩天沒睡了,得想個辦法。”衛士長見了姑娘便說,“我們幾個都說你嘴靈手巧,再說主席也挺喜歡你,準能想個法子讓主席睡覺。”

“哎呀,我的衛士長,你可別抬舉我了。你們都勸不動,我更不行了!”小姚連連擺著手說道。

“小姚,別弄虛的了,你準有辦法!”衛士們跟著起哄。看得出,小夥子們倒是一片誠意。

“小姚,你會唱京劇嗎?”衛士長問。

“哎呀,我可不行!”小姚一聽便叫了起來,“別說唱,就是聽也聽不懂呀!”

“這可怎麽辦?”衛士長一聽真著急了。火車上畢竟不是中南海,有娛樂的地方、散步的院子。這幹巴巴的就像手掌那麽大的一塊地方,好人也會憋出病來!

“我有個同事是農村的,以前跟她學過一支農村小調……不知能不能行?”

“行行行!”聽小姚一說,衛士們頓時雀躍起來。活潑的田雲玉像抓住救星似的拉著姑娘的胳膊說:“隻要你一唱,主席就會和了!”

“總不能上去就對主席說:‘主席,我給您唱個歌’呀?”小姚說。

“得想個法子,先把主席的注意力吸引開,然後再唱歌。”一向比較穩重的張仙鵬說。

“這樣吧,我先削好幾支鉛筆,然後再想法跟他說上話。”小姚自己給自己出了個點子。打她上了專列後,便主動承擔了為削鉛筆的任務。一天用的鉛筆不下二三十支。

“行,這樣就能把主席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田雲玉說道。

“哎呀,不行呀,如果我上去說:‘主席,鉛筆給您削好了。’他說:‘行,放在這裏吧。’那不就糟了,我總不能賴著不走呀!”小姚扭頭一想又著急起來。

“你不會隨機應變一下,你不走,主席能轟你走嗎?”急性子的田雲玉衝著姑娘說。

小姚不高興地反擊道:“就你行!你能在主席麵前撒嬌,誰能跟你比。”

“哎呀,吵有什麽用,還是想想辦法吧。”衛士長說話了。

又是一片沉默。

“有了,”張仙鵬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人民畫報》,“你們看,這上麵有毛澤民烈士的照片,小姚拿著這個,請主席講講自己兄弟的事,這不就搭上話了?”

“行,就這麽著!”李銀橋讓小姚拿著這份畫報和削好的鉛筆,然後對衛士們說,“我們幾個準備配合行動。”

“是!”衛士們像接到了攻克高地命令的戰士,一齊立正。

“女將”姚淑賢雖說與主席經常見麵,可那是全國人民、全世界人民敬仰的主席呀。現在她要去接受一項“引誘”“上鉤”的使命,心裏頭“怦怦”跳個不停。

“千萬別緊張。”身後,衛士們小聲鼓勁道。

小姚挺了挺胸,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將正在工作的車廂門擰開。門一開,小姚感到一股濃烈的煙味撲鼻而來。平日,對這種煙味小姚並不以為然,她深知的煙癮,可今天她卻要來個“大驚小怪”了。

“咳咳咳……哎呀,好大的煙味呀!”小姚裝腔作勢地說道。門外的衛士們捂嘴的捂嘴,豎拇指的豎拇指,差點為小姚的表演笑出聲來。

果然,見小姚那副樣子,便把手中的煙頭給摁滅在煙灰缸裏,並且朝姑娘抱歉地笑了笑,隨即又將目光落到了文件上。

“主席,鉛筆用完了嗎?我又削了些。”小姚在步步實施計劃。

“好,請放好,謝謝你。”嘴裏說著,卻連頭都沒有抬一抬。

“主席,水涼了吧,要不要換?”小姚繼續找“茬兒”。

“不涼,莫換了。”

說不涼,小姚的心卻一下子涼了。怎麽辦?她的手碰到了衣服口袋裏的那本畫報,姑娘急中生智,不知哪來的那股勇氣,掏出畫報,竟然不管同意不同意,就往正在看著的文件上一蓋。

“主席,看,毛澤民烈士,衛士長說是您的親弟弟,我怎麽看不出來呀?”

出神地看了看畫報,然後放下筆,身子往後一仰,做了個擴胸的動作。

“他上當了!”小姚激動得快要喊出來了,可又不敢。

“他長得有點像印度人,是跟我不太一樣。”無限深情地說道,“不過我們的確是親兄弟。他像我父親,我像我母親。”

“主席,給我講講您弟弟的故事吧!”姑娘得寸進尺。

搖搖頭,正想開口,即聽到衛士長的聲音:“小姚怎麽搞的,主席正在辦公,你就跑來攪和,出去吧!”

小姚見衛士長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真是嚇了一跳,可當她又見衛士長朝她扮鬼臉,便完全明白了。她頓時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朝看了一眼,像是真要走開似的。

哪知這是小鬼們早已串通好的把戲!聽見衛士長這麽一說,便不幹了:“你不要亂說,我現在正在休息,小姚跟我聊聊天,有什麽不對呀?”

衛士長的臉頓時比電影還變幻得快,一副笑顏地說道:“主席您不知道,小姚會唱河北小調,讓她給您唱一段。”

“瞎說瞎說!”小姚真羞假羞不知道,反正臉蛋緋紅。

“好啊,你還不承認!”衛士長朝門外喊一聲,“喂,進來吧。主席在休息,快一起來聽小姚唱歌呀!”

衛士們早已準備好,呼啦啦地擁到了身邊。

“哎哎,你們說說,小姚的歌是不是唱得挺好的?”衛士長李銀橋不愧是個一流的鼓動者,衛士們頓時一齊幫起腔來。

“對對,她昨天還唱呢。”

“小姚,你要是在主席麵前不唱可不行啊!”

“你們不要給她戴高帽子了。”被這些姑娘小夥子逗樂了,慈愛的目光落在了姚淑賢身上。“小姚,你唱一個吧!”

小姚畢竟是個姑娘,在這關鍵的時刻,卻想退縮了。“不行啊,主席,我過去是瞎哼哼,在您麵前,我……”說著就想溜。

“不行不行!”衛士們一下子把她抓了回來。“一定要唱!一定要唱!”

“你們……你們這麽多人欺侮我一個人,欺侮婦女!”小姚的臉紅得像熟透的桃子。

笑得眼裏直閃晶瑩的淚珠,一邊與衛士們拍著手,一邊指手畫腳地對小姚說:“我們建立統一戰線,你不與我們站在一起就孤立了,唱一支,唱了就加入我們的統一戰線了。”

衛士長暗暗地捅了一下小姚,小姚知道不能退了,便鼓了鼓勇氣,於是那輕鬆、優美的歌聲在專列的主車廂內回蕩起來——

月牙漸漸高,風吹楊柳梢,

蔣介石坐台灣,一陣好心焦,

噯哎嗬喲,一陣好心焦……

全身鬆弛地靠在座椅上,與衛士們一起,搖頭晃腦地為小姚打著節拍,衛士們個個喜笑顏開。

……

提起我抓兵,抓得好幹淨,

和尚老道都讓我抓呀抓幹淨,

嗯噯哎嗬喲,嗯噯哎嗬喲……

“後來,睡了嗎?”我們問。

李銀橋久久停留在那幸福的回憶中,許久,他說:“沒有,小姚唱完後,我們又一起同說說笑笑了一會兒,他就又開始辦公了。後來我又去勸他睡覺,他眨眨眼,說剛才小姚唱歌時他就休息了一陣子,夠了,我還能再說什麽呢?”

“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一生中最注重睡覺,可一生中始終睡得比別人少得多,少得多。”李銀橋無限深情、無比痛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