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受不了你就滾

暮色的頭像灰了。我呆坐在電腦前,仍然沒有睡意。淩晨三點了,我不用指望林小偉會回來了。

第一次覺得床很大,我從床東滾到床西,心神不安地數了300多隻山羊還是睡不了。沒辦法,便找出抽屜裏的安眠藥,想想還是忍了,據說,安眠藥吃多了有依賴性,不覺有點後怕,又重新躺到床上數山羊。

早上剛到酒店,包子給我電話說他們頭兒找我談話。我一聽他興奮的調子,知道我競聘總助的事兒有戲。

去的時候在樓道裏碰見了吳總。他今天穿了一件墨綠色的襯衫,特別精神,我一時慌了神。齊齊以前老說我是花癡,隻要見到成熟穩重氣質不凡的成功男性,一定邁不開步子挪不動眼神張不開嘴巴。此時聽見喉嚨裏的唾液汩汩地響,才不得不承認她的描述非常貼切。

好在吳總沒有注意到我垂涎三尺的樣子,他朝我淺淺一笑,左邊嘴角漾起一個小小的酒窩,然後與我擦肩而過。我站在原地,在他的酒窩裏蕩秋千,好半天都落不著地。

不過,齊齊第一次見到吳總時,也瞪著一雙好色的眼睛,比我鎮定不到哪裏去。那天我們在遊泳館舉行水上運動會,齊齊跟我一起去了。我聽見背後一聲低低的尖叫,回頭看時,見齊齊正把一雙手掛在嘴邊,眼睛瞪得老圓,然後指著一個穿著黑色泳衣,膚色黝黑,身材呈倒三角的肌肉男問我,“這,這,這男的,誰?”我斜她一眼,有點驕傲地說:“我們老總,怎麽了,迷上了?”

她點點頭,然後伏在我耳邊說:“真不錯,努力,弄成他秘書,一來養眼,二來有熊熊燃燒的工作激情,對你的身心發展和職場生涯都有絕對的好處。”

我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禁笑出聲來,突然見吳總正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跳入水中,心裏便和泳池裏的水一起翻滾起來。

如果說暮色是能讓我找到寄托但遠隔千裏的,那麽吳總就是近在眼前卻無法走近的。這讓我在自嘲中有點莫名的感傷,好男人對於我,總是無法觸及。

“莫依依,準備好了嗎?”人力資源部的張經理笑著問我。他的笑有點過分,讓我感覺他骨子裏是個好色的男人,另外,他問話也很嚴肅,讓我想起了《共產兒童團歌》。老實說,我很討厭他,就因為他跟葉強走得太近讓我覺得物以類聚,但討厭在心裏,不能表現出來,何況他是告訴我好消息的。

“心裏還是有點緊張,不知道能不能勝任。”我感覺自己笑得比哭還讓人同情,“還希望張經理您以後能多多指教。”

“放心吧,你的民主評議比較理想。昨天辦公會上一致通過對你的崗位異動,這說明,同事和領導對你都是肯定的。我呢,更不會讓大家失望,會給你充足的培訓時間。從今天開始,你跟著鮑軍進行一個星期的培訓,隨後正式調到總經理室任總經理秘書一職,享受主管助理級薪酬福利待遇。這可是對你破戒了哦,按照現在的上崗要求,是不存在給新手培訓期的。”

“為什麽要對我破戒?”

“是吳總的意思,他想再謹慎一點,不想再出現陽陽那樣的人。”陽陽是吳總之前的秘書,上個月被辭退了。因為她一時疏忽,在一份吳總沒有簽字的合同上蓋了章,差點讓公司吃官司。

“哦。”我應了一聲,心想,吳總已經在潛意識裏對我提高了要求。我有點打退堂鼓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遠遠地注視他呢,好歹還能在他心裏留個好印象。萬一到時候和陽陽一樣惹了麻煩,他也會毫不留情地把我踢出去。

“別擔心,我會幫你的。”張經理突然像瓊瑤劇裏的馬景濤那樣溫柔多情。

“謝謝,沒什麽事我先走了。”我忽地起身,倉皇而逃。

我帶著滿腦子的興奮和緊張去了包子辦公室。他遞給我一本崗位說明書,隨後給我看了培訓內容,全是函電收發、電話禮儀、會議接待、公文寫作、檔案管理、印章管理、車輛管理等等,讓我目不暇接。

“包子,員工手冊還有嗎?”冷玲站在門口,朝我冷冷地一瞥,“聽見沒有,看到美女就啞巴啦?”她特別強調“美女”二字,意思是她其實並不把我當美女。

“喲,沒了,就剩存檔的了。”包子好像也不太喜歡冷玲,看著自己的電腦屏幕說,“當初可是人手一本。”

“哦,那算了。”冷玲說完,轉身離去,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咕噥著說,“得瑟什麽呀?”

我沒吱聲,聽著高跟鞋發出不滿的叮當聲漸漸遠去。

“瞧你不順眼呢。”包子朝我努努嘴,“當心小人,不但要遠離,還要有防備。”

我頭一轟,好了,什麽都朝我噴過來了!

整整一個下午,我腦子裏全是各種事件的處理流程和這規定那規定。包子說,這麽死記不管用,得聯係實踐才會熟能生巧。我看著他一張一合的嘴皮子,恨不得拿一個透明膠布給貼上。下班乘電梯的時候正巧又遇見冷玲,她一見我,立馬兒扭到另一個電梯口,表示她與我“不共一梯”。

晚上回到家,覺得特別累。家裏依舊是我一個人,齊齊的電話一直關機。我原計劃與她一起吃晚飯的,後來不得不取消,隻好買了包方便麵解決。

林小偉,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我壓著的一團火無處燃燒,差點扔掉手裏的遙控器。

看來,隻要我一輩子不給他電話,他就打算一輩子死在外麵了。

晚上十點,我上QQ找暮色,他的頭像亮著,像是已經等我很久了。

暮色:來了?

錦衣夜行:嗯。

錦衣夜行:今天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暮色:說來聽聽。

錦衣夜行:我今天被正式提成總經理秘書了,漲工資了。

暮色:是嗎?恭喜。

錦衣夜行:不過,我心裏沒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幹好,今天培訓了一天,覺得很多工作比我想象的要難得多。

暮色:你這麽有悟性,熟悉之後就好了,我相信你。

錦衣夜行:不過,總算是一件讓我高興的事情,我現在需要忙碌的工作。

暮色:為什麽?

錦衣夜行:忙起來就不用想我和他的事情了,他今天還是沒回家,不知道在哪裏。

暮色:為什麽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呢?可能他一直在等你的電話。

錦衣夜行:他不會分享我的快樂的。他越是不回家,我越覺得陌生了。

錦衣夜行:對了,今天我們頭兒好帥,特成熟,我有種想和他擁抱的衝動。

暮色:是嗎?愛上他了?

錦衣夜行:那可不敢,我現在隻想盡快熟悉工作,不讓他失望。

暮色:你對自己欣賞的男人還是肯付出的!

錦衣夜行:女人都這樣。

暮色:那我呢?會為我付出嗎?

暮色:開個玩笑,可以拒絕回答。

錦衣夜行:你是唯一能給我安全感的男人,實話。我覺得自己可以依賴的人越來越少了。

暮色:可我並沒有讓你依賴我什麽啊。

錦衣夜行:我說的是精神上,每一個寂寞的夜晚,沒有你,我就會很害怕,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

我的這句話讓他嚇到了,剛才還撲閃著的頭像突然灰了,像是擔心我會衝進他的電腦,然後飄到他身邊把他給那個了。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確實有點莫名其妙,因為我和暮色之間盡管沒有秘密,但從不觸及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大概是林小偉太讓我無助了,以至於我在極度悲哀後有種想把自己葬送的感覺。

我想到了一夜情,可暮色並不願意給我機會。可我現在真的需要一個依靠。

依舊是“昨夜雨疏風驟,醒來不消殘酒”,沒辦法,整整一夜,我不停地做夢,大腦一直處於疲乏狀態。

去酒店,找包子,繼續培訓。酒店現在對於我來說,是枯燥的,但又不得不去。

下午,我實在憋不住了,央求包子放我半天假,並不停地咳嗽以證明自己真的是感冒了。包子勉強同意,不過給我布置了作業——兩天後上交一份酒店發展沿革的匯報材料。

我朝包子點頭,一定完成他布置的作業。接著,我飛快地下樓,攔了輛的士,以最快的速度朝家裏趕。

其實不是身體不適,我實在是無法靜下心來思考問題。我想,我和林小偉的事情一天不解決,我的精力就無法集中到任何一件事情上。

昨天半夜,大概淩晨兩點吧,齊齊的一條短信把我叫醒,她問,你男人回家沒有?

我說,沒。

她說,你盯緊點兒,老娘懷疑他行蹤詭異。

齊齊的話像是往我心裏扔了一顆炸彈,讓我頓時驚慌失措。我給齊齊打了個電話,問她這話什麽意思。她支吾著說,沒什麽意思,就是有不好的預感,依依,你再這麽拗著,他遲早要出問題的。

齊齊第一次在我麵前這麽遮遮掩掩,我感覺她一定聽到或是看到了什麽。有股涼意從頭頂冒出,接著像一道閃電劃過全身,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我環顧四周,寬敞的房子、昂貴的家具,這裏的一切都必須屬於我。再一仰頭,我看見了我倆的婚紗照,兩年前的我,正幸福地依偎在林小偉的懷裏,與他一起看著遠方,憧憬著我們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林小偉若是要離開我,未來還會美好嗎?

突然很困,想睡覺,胸口卻不停地跳,後來腦子有點模糊了,我恍惚看見林小偉和一個女人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朝我得意地笑。

家,我的全部,盡管快成了一具軀殼,但我仍不想失去。

亂,實在太亂了。茶幾上擺著幾個幹癟的蘋果,吃完了的零食袋子,水果刀、麵巾紙、杯子,兩三本書,鉛筆、充電器,五花八門;沙發上堆著晾幹的衣服,靠背上還搭著林小偉幾個月前換下的一件外套,準備送幹洗店的,此時它有些無奈地看著我,似乎暗示我,再不洗就要入秋了;地板很久沒擦了,靠著茶幾那一處不知什麽時候滴了西瓜還是番茄汁在上麵,混著灰塵,像稀釋後又凝固的血;電視機上也落著灰,還有窗簾、電話機、飲水機……都很久沒擦了。

這哪裏還像個家?

我準備打掃房間,必須的!幾乎是同時,我沒有任何猶豫,麻利地撥通了林小偉的電話。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了,但那邊沒有說話。

“是我。”我說。

“嗯。”

“今晚回來吧,我覺得我們需要談談。”我說完,覺得特別通暢。

他顯然對我的柔和很不適應,隔了幾秒才說:“晚點行嗎?我在三亞,晚上的飛機。”

“出差麽?”我有點不相信。

“嗯,我還在酒店。”說完,他像是要證明什麽,有點著急卻又裝作很隨意地說,“我和汪科長。手機沒電了,我用賓館座機打給你吧。”

幾分鍾後,手機上顯示了一個長號,還真是海南的。接著,汪科長在電話裏笑著說:“怎麽,和我出差你也不放心?”

“怎麽不放心啊?跟您我最放心了。”我高興地說。

我是真的高興。依我對林小偉的了解,這個電話是他故意安排的,一來證明他這幾天確實在三亞出差,沒回家純屬於工作原因,二來證明他的確是和汪科長在一起,不是帶那個小乖乖去鬼混了。

我原地轉了三圈,然後倒進沙發裏把自己狠狠罵了一頓。敏感、多疑、脆弱、杞人憂天、捕風捉影,總之,事情並不是我想象的那麽糟糕。

今天來的鍾點工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嫂子。我很想和她說說話,分享一下本人激動而狂喜的心情。可她說公司有規定,工作的時候不能聊天。我一想,也是,別人幹活已經夠累了,還要同我浪費口舌。

我隻好進了書房。心想,等房間打掃完後,我就去附近買點吃的,然後回家沐浴更衣。

剛打開電腦,齊齊就來了電話,約我晚上出去吃飯,說要帶我認識一個美女。

“今天不行,林小偉要回來。”我說。

“和好了?”她從我的語氣裏聽出了輕鬆愉快。

“嗯,我的家庭保衛戰打響了。”我得意地說。

“行了吧,不是我昨天使那損招,你能這麽主動嗎?”齊齊比我更得意。

我頓時恍然大悟,隨後更加竊喜,這麽說,壓根兒就沒外遇這回事!我說:“你娘的,明天我請你,吃鮑魚都行。”

上了QQ,暮色居然在線,我高興地告訴他,我老公今晚回來。

暮色:和好了?他發過來一個驚訝的表情。

錦衣夜行:算是吧。不過,我擔心的問題都沒有。

暮色:你擔心什麽?

錦衣夜行:擔心他有外遇,之後不要我了,要和我離婚。

暮色:這麽說你是舍不得他,很愛他?

錦衣夜行:不是,離開他我就得過清貧的生活,對於我來說,和他結婚是我生活的保障。

暮色:你隻愛他的錢嗎?

錦衣夜行:當然是錢,不然我為什麽嫁給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勢利?

暮色:說不好,我似乎不太了解女人,有時候覺得很單純,但更多的時候是覺得害怕。

錦衣夜行:你是說我嗎?

暮色:不是。我隻是覺得你老公很悲哀。

錦衣夜行:那是因為你是男人。其實沒有什麽好悲哀的,他不是得到了我最美好的青春嗎?況且,我正在努力愛上他。女人一旦嫁給了這個男人,時間一長,總會愛上自己老公的。即使沒有愛情,親情總歸有吧,有什麽區別呢?

暮色:你們和好了,以後與我聊天的時間就少了吧?會忘記我麽?

錦衣夜行:永遠都不會忘記,在我心裏,你比他重要。

暮色:為什麽?我隻是一個素未謀麵的網友,而他,是你的老公。

錦衣夜行:表麵上是這樣,但是,在我最無助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你。還有,我說過我不愛他。

暮色:今天就聊到這裏,我下了,要開班會。

暮色的頭像灰了。我看了看時間,如果飛機不晚點,此時應該起飛了。我倒在沙發上喘了口氣,撐著身子到廚房給他熬了點小米粥。林小偉每次坐晚飛機,都喊著胃不舒服,要我給他熬粥,可我每次都懶得動身,這一次,一定要給他一個驚喜。

不過,事情好像沒我想象的那麽順利。晚上八點,也就是我熬的粥開始飄出香味的時候,林小偉給我發了條短信,說局長晚上請他們在外麵吃飯,他可能會很晚回來,叫我別等他。

我看完有些不悅,似乎每次都這樣,隻要是我事先滿心歡心準備的事情,總是在關鍵時刻被他放鴿子,矛盾總是隨著這些臨時性的變故驟然升級。

我倆自結婚以來,數不清鬧了多少回合了,每次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齊齊勸我,既然已經把婚姻壓給物質生活了,還那麽強調感情幹嗎?看看我現在,車子有了,房子有了。林小偉的父母雖然不太滿意我,但還是給了我們一個門麵,租金都是我收的,一年下來,也是十幾萬,可以了。我的好多同學和同事現在都還一無所有呢,人家不是照樣過得好嗎?

這麽一想,我給林小偉回了條短信說:你慢慢吃,我等你。

現在的電視劇還沒有廣告好看,都是些反映婚姻家庭的悲劇,我怎麽看都覺得像是在說我。齊齊打來電話喊我出去喝啤酒,我說算了,晚上還有重要接待。

時針指到了十二點半,林小偉還沒有回家。按理,這頓飯也應該吃完了。小區裏不時有車經過,我以為是他回來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陽台,不是;再一輛,再跑過去,仍是不是。最後,我幹脆站在陽台上,眼巴巴地看著對麵延伸過來的馬路。

我終於忍不住撥了他的電話。

關機。

又是關機!我把電話狠狠地扔進沙發裏。

我心裏隱隱感到一絲不祥,找出汪科長的電話打過去。還沒等我開口,汪科長就說:“我說怎麽關機了呢?原來回家陪老婆啊?”

汪科長把我當成了林小偉。

“邵局晚上還問你怎麽沒去呢,死小子,還是老婆香啊。我開車呢,不說了,發票明天給你。”汪科長好像喝酒了,說話聲音很大,也沒關心對方到底找他有什麽事情。不過沒有關係,我已經能充分地肯定,林小偉晚上的短信是騙我的,他就是不想回家。

他為什麽要騙我,明明剛才還是好好的,怎麽突然又變了臉?

我癡癡地站在陽台上,腦子很亂,全是一張張陌生女人的麵孔。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我給林小偉發了條短信說,晚上我臨時去酒店加班,不回家了,你注意身體,早點回家。

我給齊齊電話,問她在哪裏喝酒;她說正準備回家,我說先別走,我馬上過來。

過了十二點還泡在咖啡廳的女人,大多是寂寞的。我坐在齊齊對麵,幽幽地告訴她,“林小偉不愛我了,說好今天回的,又耍我了。”

說完我才想起這是齊齊最討厭聽的一句話,她始終認為,婚姻不能十全十美。

果然,她瞪了我一眼,“你來就是為這事?”

我低著頭,不敢看她。

“無聊!”她猛吸了幾口煙,“還以為他又打你了呢。”

“別提這事行不行?”我語氣不太好,“嫌我沒被吊著打是吧?”

“我是叫你不要自尋煩惱,你現在不是剛換工作嗎?新的開始等著你,那才是你需要動腦筋對付的事情。”她說完,突然停下來認真地思考了幾秒,隨即奇怪地看著我,“不過我在想,他這次為什麽這麽強硬呢?像是很有理似的。”

我歎了口氣,表情僵硬。

“他是不是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事?我的意思是,你沒在外麵有男人吧?”齊齊明顯有一種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一下子火起來,“你這話什麽意思啊?我是什麽人你難道不了解?!為什麽兩個人的婚姻一出問題,首先想到的就是女人的問題?你也是女人呢。”

“我這不是在分析嗎?沒有就沒有,你激動什麽。”齊齊見我生氣了,低頭嘀咕著。

“我現在快被他折騰瘋了。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外麵有了女人。”我抱著雙臂,有氣無力地倒進沙發裏。

“看你運氣了。不過,你要想開點啊,不管他有多少女人,你不還是他的合法妻嗎?現在的男人都這副德行,閉隻眼過吧。古代的皇後都能認,你為什麽不能認啊?話說回來,你要是離了,就是二手貨了,能保證還會找到有錢的主嗎?男人沒錢你跟他幹嗎?如今這個社會對於女人來說,與其找個窮酸的挨餓,還不如找個有錢的受氣!”

我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我曾一個勁兒地給她灌輸拜金主義婚姻,現在她倒反過來開導我了。

“你該不會是找好下家了吧?”她突然嘻嘻笑著,詭異地問。

“這個根本不需要,我莫依依不管怎麽說,也是屬於天生麗質型的,難自棄啊——當初,追我的‘林小偉’們起碼有一個連。我結婚,他們撤退;我離婚後,那還不得立即歸隊?!”我說完,覺得缺氧,沒有底氣。

從咖啡廳出來,淩晨兩點。我有些後悔來這裏。

到了樓下,習慣性地抬了抬頭,發現家裏的燈亮著——我明明記得出門的時候關了燈的。

狐疑著進了屋,還沒來得及換鞋子,見一個女孩從臥室出來。

誰?怎麽會出現在我眼前?我蒙了,有些恍惚,難道是我走錯門了?

我冷冷地看著她,等著她心驚膽戰地給我解釋清楚。

“喝醉了,給你送回來。”她說完,平靜地接住我冷漠的眼神,反而顯得我心胸狹窄了。

她說完,沒等我說話,也不等我讓道,就從我身邊側著身子出去了。實話實說,這女孩長得很漂亮,怎麽說呢?有點上海女人的精致和脫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她見了我,絲毫沒有一絲恐慌和心虛。我眼巴巴地看她出去,才覺得有氣無處發,便重重地關上門。

我衝進臥室,林小偉躺在床上,睡得跟頭死豬似的,滿身酒氣。我氣瘋了,搖著林小偉,大聲說:“為什麽關機?”

“沒電了。”他翻了身,又打起了呼嚕。

我不罷休,抓著他的胳膊,沒命地猛推猛搡,說:“你少給老娘裝!說,剛才那個女的是誰!”

“一個朋友。”他把頭吊在床頭,朝我擺擺手,示意他很難受。

“你晚上和她在一起吧?為什麽騙我,你明明沒和汪科長一起吃飯!”我扯過蓋在他身上的毛巾,使勁朝他身上扇去。

他嘔了幾下,便排山倒海地吐起來。屋子裏瞬間彌漫著臭味,地板上、床單上到處都是。

“你吐死算了。”我咆哮著出了門。

整整一夜未眠。一個女人送她回家,還送到臥室,這算怎麽一回事?我一定要查清楚。早上起床,林小偉已經走了。我洗了把臉,撥通了他的電話。

“昨天為什麽不按時回家,你知道我在家等你的。”我壓著火說。

“喝多了。”他滿不在乎地說,似乎這是一個再合理不過的解釋,“再說,我就是喝死了你也不會管我的。”

我深吸了口氣,問:“行,我不夠關心你,但是你告訴我,昨天送你回家的那個女人是誰?”

“說了是朋友,你有完沒完?”他砰地掛了電話。

我再打過去,占線;再打過去,關機。

砰!我把電話狠狠地扔到桌子上。

包子拿著我交的作業,嚴肅地說:“依依,你調戲我是吧?”

“怎麽了?”我心虛地看著他,昨天為完成任務,隻是胡亂地拚湊了一下而已。

“你爭點氣行不行?”包子四處瞅瞅,然後低聲說,“就是這麽個工作態度,還沒上崗就被封殺了。告訴你,現在很多人都看著你,等著給你下藥呢……你還笑,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你剛才的意思是,有人要給我穿小鞋?是不是冷玲?”我問。

“你豬腦子啊?”包子的表情很痛苦,“先用本領武裝自己吧。”

他說完把材料遞給我,“拿回去重寫。”

我接過材料,上麵被他修改了很多地方。我的確是沒用心,連公司的股份分配都弄錯了,真是該打板子!美好的開始我若不認真麵對,恐怕就隻是曇花一現了。都是林小偉鬧的,該死的林小偉,若不是他,我哪兒能像現在這樣?

晚上回家,林小偉在書房。我們之間因為前天那個神秘女人的出現,關係已經上升到了更高端的冷漠。

我假裝要找一本雜誌,去了書房。我必須和他談一下,這是刻不容緩的事情。

剛一進去我就火了。媽的,他居然穿了條沙灘褲,光著上身,和一女人搞視頻!他見我進來,匆忙關了窗口。同時對我的擅自闖入很不滿,表情由兩秒鍾前的笑容可掬瞬間變成了此時的反感。他那張臉可真夠冷的,眉毛上都結了霜。

我像是吞了滿嘴的苦膽,先前想好的話瞬間沒了。見他把我的那本雜誌當成鼠標墊子,頓時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理由。我走過去,一把扯過了我要的雜誌。

咣——鼠標發出一聲慘痛,底朝天地翻在一邊。

我拿著雜誌,扇著風往外走。我的後腦勺看見他直勾勾地盯著電腦,像是一堆幹枯的稻草,一著火就要燃燒。砰!我的後腳剛跨出書房,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我躺在沙發上,腦子裏盡是他和那女人視頻的情景,不停地在我腦子裏定格,回放,回放,再定格。我想起齊齊給我發的短信,想起那晚送他回家的女人,好幾次都想再次衝進去質問他。可每次走到門口,我又折了回來,我擔心撞上他那雙鄙夷的眼神——那是兩把刀,泛著寒光,會嗖嗖地向我飛來。

話說回來,不管我和他鬧得有多凶,但我畢竟是他老婆,自然有權利過問這些事情。宰相肚裏再能撐船,也得看看船有多大,總不能由著船把肚子撐破吧。我是親眼看他同別的女人視頻聊天——是視頻!這和普通的QQ聊天是有本質區別的,這說明,兩人的關係已經不能靠文字來表達,得看著彼此的眼睛說話,關注他(她)的一舉一動。齊齊就說過,和一個人若到了朝思暮想的地步,聊天一定要開視頻,否則解不了渴!林小偉對這個女人也到了如饑似渴的地步?他們見過麵嗎,有過一夜情嗎?我不敢再想。

有人在我腦子裏喊:不好了,鬼子進村了!

我對自己說,為這件事情去找他說話不叫低架子,和妥協是兩碼事。兩人爭吵得再猙獰,那也是內部矛盾,而當外敵入侵的時候,當然有責任一致對外。

我想,我應該采取一個很好的方式,冷靜型或是撒嬌型。比如,我可以站在他身後,心平氣和地問:我們,可不可以談談?或者,索性傷心欲絕地蹲在他身邊,滿臉淚水地問: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都不理我了?記住,不管怎麽樣,千萬不能歇斯底裏。

從客廳到書房隻有幾步,在我的腳下卻如同二萬五千裏,我走得漫長。

我給自己打打氣:為了新中國,衝啊!

推了推門,鎖了,我敲著門,輕聲地說:“林小偉,你能不能出來一下?”

他很久才開門,“什麽事?”

“我們,能不能談一談?”

“改天吧,我現在沒時間。”砰,門關了,我滿臉都是灰。

我怔在了門口,沒想到他是這種態度。一扭頭,從對麵的鏡子前瞥見了自己,這是怎樣的一副邋遢躊躇的樣子——披散著頭發,穿著吊到腳跟的睡褲,臉色蠟黃,眉頭擰成一團。我渾身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像撞了冰山,骨頭結成冰塊。這是我嗎?

我一腳踢在門上,腳頓時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我大聲地哭起來,兩手把門捶得震天響。

“林小偉,你給老娘出來!我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就是恨我,也要有個理由,你不能這麽沒有根據地冷落我!”

門很固執,沒有開的意思。我有種變態的渴望,渴望他因我氣得瑟瑟發抖,然後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這樣,好歹也算是交流,可他始終沉默,把我當成一個死人。

我忘記了之前還演習過的漂亮的開頭,開始發瘋了,心裏有一股強烈的怨氣直衝到腦門。我從廚房找來刀,狠狠地砍在門板上,號叫著說:“林小偉,你他媽的今天要是不出來,我就一刀廢了你。”我邊哭邊用力地砍,我要把門劈開,看著他的眼睛問他,到底想怎麽樣?!

門突然開了,他敏捷地閃到一邊。我栽倒在地上,手裏的刀差點傷到自己。

“鬧夠了沒有?”他站在一旁,也不拉我起來,冷冷地說。

我披散著頭發,趴在地上嗚嗚地哭,“我隻要你告訴我,我到底哪裏做錯了?你打我,半夜和女人回家,還同別的女人聊天,我都不怪你……我低三下四地和你講和,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你為什麽要同我講和?”他悠然地走到客廳,點了根煙。

“難道你喜歡過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我坐在地上,發瘋地朝他喊。

“受夠了你就走吧,我也不想這樣。”他說完,看都沒看我一眼,起身出去了。

屋子突然靜得可怕,像一座墳墓。我躺在地上,看到天花板在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坍塌下來把我死死壓住。

齊齊趕過來的時候,我像個傻子一樣癱在沙發上。她驚愕地看著被我砍得麵目全非的門,跳起來指著我罵,“你腦子有病是吧?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死樣子我都跟著你害臊!姑奶奶,我拜托你理智一點,這樣解決不了問題的,哪個男人見了都頭大!”

“我隻差沒給他磕頭請安了。他心太硬了,我像是一隻被拴著的狗,主人不給吃的,又不鬆開鏈子,冷冷地看著我如何死。”我盯著茶幾上的一隻杯子,幽幽地說,眼淚鼻涕都流到嘴裏。

齊齊扔給我一張紙,“好了好了,別說了,我去找林小偉談談。你省省吧,再這麽下去,你遲早得瘋。”

這件事情之後,離婚似乎成了必須的事情了,但我又不敢去想離婚以後怎麽辦。

那天我媽打來電話,說想在鎮上開個蛋糕房,要我給五萬元錢。

“你又不懂這些,再說,哪有這麽多錢?”

“小偉有啊,你叫他幫忙想辦法,或者我直接跟他說。”

我在電話裏就火了,“你能不能消停幾天?又不是沒有錢用,都老了還瞎操這些閑心幹嗎?林小偉出差了,外地,你別打他電話。”

掛了電話,心裏特煩,我煩我媽整天把我當搖錢樹似的搖個沒完。唉,我要真離了婚,我媽可能比我瘋得更快。

那個劉明剛好像對我很感興趣,一天到晚給我發短信,貌似很關心我,不過我懶得理他。這種男人我見得多了,四十多歲的人了,枕邊女人成了黃臉婆,想找個人寄托一下感情又怕被拒絕,見我婚姻不幸便試探一下我,看能不能和我發生點兒什麽。

我想,男人這一輩子都很可悲,因為他們把一半的心思全用在女人身上。

不過,我有暮色,自然不會理這種快要禿頂的男人,我問暮色,我該怎麽辦。

暮色:想過離婚麽?

錦衣夜行:想過,但沒有決心。

暮色:先調整一段時間吧,等他冷靜下來,你再好好跟他溝通,你這樣發脾氣隻會讓他感到煩躁。

錦衣夜行:你好像一點兒都不覺得他卑鄙心狠。

暮色:因為我是男人嘛。

暮色說了句不疼不癢的話,就下了。

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感覺暮色不太對勁。後來我分析了一下,一定是他交了女朋友了,對我沒什麽耐心了。失落!我在考慮是不是該發一張本人的私人靚照給他看看,穩定一下他激動的情緒,讓他知道什麽叫美女。

對於我和林小偉目前的狀況,齊齊建議我先觀望一段時間,“別太主動了,包括吵架,主動的一方最後總是被動。”

“可我本來是主動和他交流的。”

“交流個屁,我看你每次心裏想的和做的簡直大相徑庭,誰信啊?”她使勁戳了戳我的腦門,“你越來越沉不住氣了,一吵架就急得不行。你怕什麽啊,怕他甩了你?”

我覺得她看穿了我,臉刷地紅了。

“他敢嗎?他爸媽在郙城怎麽說也還有點名氣,林小偉在單位也要麵臨提拔,離婚再怎麽說,也是負麵新聞。”

齊齊說得斬釘截鐵,讓我心裏輕輕舒了口氣。也是,我那麽擔心幹什麽?沒準兒他比我更著急呢。

“你確定觀望一段時間沒有問題?”我最後問齊齊。

“當然。”她回答得果斷幹脆。

收工!我在心裏歡呼一聲,頓時渾身鬆快。和林小偉的矛盾化解工作就此告一段落。誰誰誰說過,該來的一定會來;某某某還說過,是你的終究是你的。

我的戰場,要來個大轉移。工作,我要全身心地投入工作!

培訓結束後,我正式調到了總經理室。我的辦公區在吳總對麵,中間隻隔著一塊看不太分明的玻璃。

我每天必須早到半個小時,打掃他的辦公室,打開空調,送上當天的報紙和需要辦理的文件,還有當天的會議通知、預約的客人,另外,我還需要把一周的工作計劃報給他。

包子說得對,沒什麽技術含量,玩的就是一個仔細。表麵上看,這似乎不太適合我大大咧咧的性格,不過我倒幹得很帶勁。說不好是什麽原因,隻要每次一見到吳總,我就想到了冬天裏暖暖的太陽,這種狀態讓我很快適應了新的角色,時不時還得到吳總的表揚。他表揚我的時候不說話,總是微微地笑,不過這一笑頂包子說十個“真不錯”。

這一晃就是一個多月,我和林小偉不打電話,不發短信,不QQ聊天,不微笑,不憤怒,倒也平平靜靜。期間,我倆在一起吃過兩頓飯,一次是他爸爸生日,他叫我回家,桌上他爸爸不停地接電話,後來索性來了一屋子的客人,都是些商場上的精英,個個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黃金鏈子,因此,誰也沒有注意到我和林小偉極其不自然的表情;還有一次是我媽來我們家,剛巧林小偉在,我們三個人出去吃了頓飯。林小偉表現得很好,還給我夾菜,樂得我媽合不攏嘴。我當時覺得林小偉沒上北京電影學院完全是浪費了,可惜了一人才。

一個月來,他睡客房,我睡臥室;偶爾他也睡臥室,但都是背靠著背,把對方當空氣。我開始很不習慣這種生活,後來覺得還很好,清淨!不用吵架,也不用拿刀砍門,很節約成本的。

下午開了個短會,是關於七夕派對的後期工作安排。酒店本沒打算大張旗鼓地辦這個活動,隻想借此機會答謝一下VIP客戶和相關主管部門,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許多單身白領紛紛來電谘詢或預定。酒店見有這麽強烈的市場反應,臨時決定改版辦成一個比較有規模的派對活動,對外出售門票。

吳總聽了銷售部葉強和安全部餘開兩個副總的匯報後,強調了四件事情:一是繼續在本地報刊上刊登整版的圖片廣告,並配相關軟文,以吸引更多的單身白領;二是請柬要親自送到被邀請人手中,並及時跟蹤,把未能參加的人員作一個初步統計,便於臨時填補其他人員;三是整晚的活動一定要細致周密,外請的音響師最好提前進駐酒店;四是要保證各個環節的安全,不能有絲毫失誤。

吳總說完,問他倆還有什麽要補充的。

“有一件事。”葉企鵝挪挪身子,“冷玲昨天請病假了,軟文宣傳這一塊可能有點問題。”

我在心裏好笑,果然被我猜中了,冷玲又請了病假。早就傳聞她跟企鵝的關係不一般,看來消息確鑿。

吳總皺起眉頭說:“怎麽動不動就請病假?身體差就別來上班了……其他人呢,不能寫?”

“都是業務員,嗬嗬,怎麽寫得好啊?”葉強揶揄著笑。

吳總在會議室掃了一圈,最後看著我說:“小莫你辛苦一下吧,散會後和葉經理確定一下軟文內容。”我點點頭,隨即在筆記本上寫了“葉強”兩個字,然後用力地塗黑。

會議結束時,我問吳總:“活動派送的禮品盒裏是放宣傳彩頁還是宣傳畫冊?”

我是故意問的。酒店的宣傳單和畫冊都是由總部根據年前的使用計劃統一印刷的,因為製作成本很高,中途若需要增加,必須提前申報。我一直沒見冷玲拿申報表到我這裏蓋章,估計她是忘了。

果然,吳總問葉強印了多少張宣傳單時,他臉上一陣煞白,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

“給集團公司申報了沒有?”吳總問。

他張著嘴,沒吱聲。

“你們整天都在想些什麽?身體差,記性也不好?搞不好都回家待著去!”吳總火了,走出會議室。

葉強站在那裏,臉色很不好看。我若無其事地跟在吳總身後,從他旁邊走過,心裏哼起了小曲兒。

我有必要對冷玲做一個重點介紹。

冷玲,女,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出生,未婚,學曆大專,祖籍河南鄭州。該同誌係酒店銷售部員工,姿色中上等,性格孤傲。我在總台做接待員的時候,很難看清她是不是雙眼皮,因為每次從大廳經過的時候,她都高抬著下巴和眼睛。這女人勾引上司很有一手。我經常看見她在葉強麵前很大聲地說話,好像銷售部是她家開的。脾氣大不說,工作還特愛推諉。尤其遇到大型推介會或是需要動腦動手的,她給葉強甩個電話就閃了,每次出差卻又爭著去,回來報銷一大筆差旅費。這還不止,她經常在靜姐那裏大筆一揮,刷刷寫上葉強的名字,瀟灑得很。

自從這次競爭上崗之後,她開始明顯地針對我了,不僅斜著眼睛看我,說話也話裏藏刀。尤其那天她在我背後說:得瑟什麽啊,一個中專生,還了不起了!不過,咱才不計較這些。管她黑臉白臉,她在我眼裏就是個屁!我最鄙視那種和上司亂搞男女關係的人。

這樣的人,我又何必和她鬥,遠著就是了。

不過包子說得沒錯,葉企鵝對給我穿小鞋很感興趣的,隻要逮到一點點小問題,就大驚小怪地在吳總麵前數落我的不是。在任何公司,一個人的工作能力和態度,一半是時間證明出來的,一半是輿論造就的。吳總再怎麽大是大非,但時間長了,不知道他會不會誤解我。我擔心自己有一天栽在葉強挖的坑裏,一想到這裏,我心裏就像吞了火藥。我不跟冷玲計較,那是因為她是女人,但對於葉強,我是絕對不會服輸的。

不過,我能怎麽樣呢?才來幾天,吳總雖然表揚過我,但那僅僅是表麵上的,我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給他打下手的。可葉強就不同,酒店的客戶群全握在他手裏,又和吳總是大學校友,就憑這兩點,葉強說讓我走人,吳總絕對不會刻意挽留。

穿小鞋就穿吧,我有點灰心。

離七夕派對的活動還有最後一個星期,事情漸漸多了起來,我忙得暈頭轉向。起初我一直懷疑是自己的能力有問題,所以工作效率低下。後來包子有句話提醒了我,他說:“你怎麽幹的都是市場部的事情?”我恍然大悟,發邀請函、寫新聞報道、布置會場,這好像都不是我分內的事情,我真是忙糊塗了,盡給冷玲打雜呢。我心都氣腫了,葉強明顯是在整我。幹得好別人不會知道是我幹的,興許還把功勞記到冷玲頭上,要幹得不好,葉強準借題發揮。

我壓著一肚子火,低著頭往辦公室衝,頭突然一悶,像是抵到了什麽東西。一抬頭,我傻眼了,吳總正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怎麽不看路?”他沒有生氣,但也沒笑,“老是慌慌張張的。”

“吳總。”我轉身叫住了他,“那個……”

“等會兒說,我得出去一趟。”他大步走了。

回到辦公室我更氣,明明是我寫的軟文,可見報後卻赫然落著冷玲的名字。我終於找到了一個發泄的理由,立馬兒撥通了那個記者的電話。

“正規的格式要求寫在前麵,你把名字寫後麵我怎麽看得見?”他在電話裏軟趴趴地說道,倒還很無辜。

我氣不打一處來,“你眼珠子落不下地是吧,你是不是不知道你老婆長沒長腳?”

“不就是個署名嗎?又不是什麽文學專著,別生氣了,是我不好哈,給你道歉。”死記者,罵人不見血,我無言以對。心裏很堵,連我們出錢做廣告的小報社記者都這麽隨隨便便地把我譏諷一頓!這段日子以來受的委屈統統湧上心頭,不知為什麽,我鼻子一酸,腿腳無力,很想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場。

電話響了,我一看,又是那個劉明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