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通往中國之路 (2)
瑪芙納爾遜因為從小很喜歡一首名為“小小瑪芙小姐”的兒歌而得名。她是個擁有一頭紅發的漂亮女孩兒,而且很幽默。瑪芙比喬治大一歲,從小時候和小夥伴一起玩耍起,她就喜歡上了喬治。她喜歡和他一起運動,也喜歡看他跳舞,聽他唱歌。當瑪芙步入老年,回憶兒時的點滴時,她這樣寫道:“我喜歡這個男孩兒(喬治),那時候就總希望我們能一起長大,然後嫁給他。”在喬治去世後,她還在學校出版的雜誌裏更加認真地描述了兩人之間的關係:“我隻能用讚美和充滿愛的語言來表達我對喬治的感情,無論在他是一名學生,還是畢業後。我們總是記得校長在他標誌性的咳嗽聲之後,用平靜的語氣誇獎喬治‘幹得好,孩子。’”
雖然他和瑪芙在學校裏是公認的一對兒,但這並沒有妨礙喬治對於自己一些朋友的女友的興趣。作為聖喬治學校的好學生、大家心目中的“頭牌”、橄欖球隊的隊長、舞場上眾人矚目的焦點,還擁有一副動人的歌喉,喬治非常自信他很招女生喜歡。
在他離開英國來到中國之前,喬治,瑪芙和他的其他朋友為他在當地一家“銀杯”俱樂部舉辦了一個告別酒會。那時候,他承諾會在一年之內回國。一年後,喬治沒有回來且瑪芙得知他在中國已經開始了新的精彩生活的時候,她幾乎崩潰了,從此打消了和他繼續保持關係的念頭。在喬治在中國生活的日子裏,他們之間的聯係幾乎中斷了,但是從喬治寫給家裏的信上看,他對兩年之後瑪芙和自己的好朋友亨特成為戀人一事還是非常關注。
瑪芙不僅承受著和喬治分離的痛苦,那段時間剛好她的哥哥羅伯特,一名海軍突擊隊隊員,也在1940年的一次意大利空襲中喪生。那年夏天,戰爭急劇升級,大不列顛的戰爭還未取得勝利。在這種情況下,也難怪瑪芙會渴望婚姻而帶來的安全感,盡管那隻是她深愛的那個人的最好的朋友。這段婚姻從一開始就是場災難。不久瑪芙就從二人婚後居住的海岸指揮中心的住所搬回了在哈彭登的父母家。
可以理解的是,喬治性格中理性的一麵給當時認識他的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他死後,認識他的人紛紛在學校出版的紀念雜誌上留言。他最要好的朋友,大衛·普魯克特說:“他留給我最深的印象就是個思想家,一直追求完美。他不善言談,但是他的話經常很有道理。”教過喬治的老師,莫裏斯·博拉在給喬治母親凱瑟琳的信中這樣寫道:“他是個擁有無限能量的人,似乎他的內心總有某種信念在指引著他前進。”考慮到博拉要給他在戰爭中喪生的學生的父母寫很多悼念信,這句話可以說是很高的讚美了。
1934年夏天,19歲的喬治來到瓦德漢學院修讀“當代的偉大課程”,當時的人們都這樣稱呼(它指的是政治、哲學和經濟),那時候的他已經成長為一名充滿自信的年輕人了,6英尺高。長有一頭充滿孩子氣惹人喜愛的金黃卷發。他不出意料地進入了學院橄欖球隊的先發陣容,在大學的最後一年又成為了隊長。如果喬治長得更壯一點,他肯定可以代表校隊參賽。他經常代表牛津二隊——“灰狗”隊去打比賽。
作為牛津大學規模最小的學院,瓦德漢是20世紀30年代一個有點古怪的地方,考生是否被這裏錄取,要看考官當時的心情,而不是通過成績。邁克爾·曼恩,喬治當時的同學,說他能夠到瓦德漢上學完全是出於一家名為“國王的武器”酒吧的年老侍應生推薦。因為那時候,瓦德漢學院裏的人經常會去那裏喝酒,當時曼恩正在申請各個學院的西班牙語獎學金。那位侍應生告訴曼恩,瓦德漢學院的課程是最棒的。於是曼恩就和另外兩個人一同參加了入學考試。考試在沒有任何監考官的監督下進行,其中一名學生霸占了所有用來答題的紙張,曼恩就找到學校相關負責人告狀,然後他就被帶到市區的文具店,買了紙,又獲得了額外的15分鍾回答問題,完成了考試。就這樣,曼恩得到了獎學金,毫不奇怪,因為另外兩名候選人,一名是糊塗地認為他申請的是希伯來獎學金,而另外一人在考試開始後很快就放棄了。
霍格在瓦德漢的學習生活受到20世紀牛津一位有名人士的影響——莫裏斯·博拉。雖然博拉一直主持著學院的工作,但是直到1938年,也就是霍格從牛津畢業一年後,才正式成為該學院的院長。即使在博拉成為院長之前,他的很多決定也影響著學院工作的開展,在很多方麵改變著學生的生活。他為學生和各方貴賓舉辦各種社交聚會,在輕鬆地玩笑中讓大家結識。博拉還經常為客人們杜撰各自的事業和取得的成績,然後再向大家互相介紹,而他自己,就非常享受接下來到場客人間的混亂場麵。
20世紀30年代,博拉使得瓦德漢成為個性化十足的學院。他個人也成為了當時的名人。宴會桌上大家的開心果——博拉用不正經、非精英、反嚴肅、反貝列爾學院等標簽標榜自己。因為他相信,創辦一所大學的目的就是破除階級、慣例以及民族情感,從而達到“個體心靈放縱的狂歡”。他的這種觀點吸引了很多學生,喬治·霍格就是其中之一。當博拉將大學生活的目的描述為“將來到牛津的壓抑的、不能自我表達的年輕人塑造成有自己見解的獨立個體”時,他所指的可能就是霍格。博拉出生在中國,他的父親在海關工作,這讓他對霍格此後的工作和在中國的漫遊經曆給予了相當的關注。
喬治的姐姐羅斯瑪麗,家裏人都叫她“羅克”或者是“波西”,比喬治大三歲,而在所有家庭成員中,他們兩人最要好。他們相互喜歡,在喬治在牛津讀大學的日子裏,喬治每每想到寫信回家都是因為惦記這個姐姐。羅斯瑪麗記得他經常滔滔不絕地講述大學生活,講述博拉作為老師和聚會舉辦者的故事。她說:“不能說牛津造就了喬治,因為從小他還受到其他多方麵的影響。但是他很熱愛在牛津的生活,愛那裏的一切,特別是愛學校給予他的自由。”牛津大學使他逃離了家庭和哈彭登以前的封閉生活。他從未對威弗林的壓抑生活進行過公開的反抗,但是如同其他處於18歲年齡段的青年一樣,他渴望自由。他再也不用被母親逼著去閱讀那些無聊的書籍,再也不會受到黑色星期天的折磨。
雖然喬治·霍格在牛津受到自由主義和左翼思想的影響,但他並不是天生的政治動物。而他的同學們都是政治的狂熱分子,每每對時事熱點大加評論:牛津大學學生俱樂部關於“永遠不會為國王和國家而戰”的聲名狼藉的討論發生在1933年2月,霍格入學的前一年。結果有275人讚同,153人反對,這馬上成為了倫敦新聞界的熱點,並激起了全國的憤怒和政界的指責。溫斯頓·丘吉爾,當時的一名普通議員,指責這是“卑鄙、肮髒和無恥的”。
時事熱點問題主導了學生會的討論,並引發了校報一係列利己主義的長篇社論的發表:國際聯盟在麵對日本、意大利和德國踐踏一戰後簽訂的國際條約時的軟弱無力,西班牙內戰,以及麵對納粹德國的崛起是否要重整軍備問題。
當時大多數學生的觀點是可預見到的。他們在西班牙內戰中站在共和黨這邊,而高聲指責意大利進攻阿比西尼亞。國際聯盟被罵得一無是處。一些支持“國王與國家”決議的人後來在《時代》雜誌上聲稱他們其實隻是在要求公共安全以及一個更強硬的國際聯盟。這件事雖然引起了爭論,卻沒有人相信了。牛津的兩本雜誌,《伊西斯》和《切威爾》都發表長篇社論,質疑學生們是否真的是嚴肅地對待問題,還是僅僅擺出某種姿態而已。
在瓦德漢,大部分學生辯論都在酒吧或者是學院的大廳展開,既沒有倫敦意大利或者西班牙大使館外示威遊行的喧鬧,也沒有寄給各大報社信件中的激烈言辭。人們也許會認為喬治·霍格所在的牛津大學會是個鬥爭激烈的政治場所,但是據喬治自己回憶,在牛津的日子就是燒毀廁所裏的抽水馬桶的惡作劇,篝火前烤鬆餅的樂趣,還有就是爭當橄欖球隊勳章選手的艱苦訓練。他的名字會出現在學校的公報上,偶爾也會出現在學生編輯的報刊上,而報道的都是他在橄欖球隊的戰績和威信。因此,我們很容易認為,喬治在牛津生活的重心更多地放在了享受青年時光,而不是每天為阿比西尼亞的百姓擔心,也不是為西班牙百姓抗擊法西斯侵略而憂慮。
在莫裏斯·博拉的幫助下,霍格學到了牛津的精髓所在。在他的心中,這的確是個神奇的、令人為之著迷的世界,並給他短暫的一生留下了很多充滿感情的回憶。但他在牛津的經曆並沒有,實際上也不可能為他或者其他的畢業生麵對世界各地的殘酷現實做好準備。在那個年代,法西斯主義正在蕭條的歐洲橫行,日本軍國主義正在計劃入侵中國,整個太平洋地區正飽受戰爭的不斷蹂躪,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中國,幾個世紀的封建主義正在被一種新的政治觀念所代替,而這一過程則充滿了鮮血。
如果說學生時代的霍格內心深藏的和平主義和基督教思想處於休眠狀態的話,那麽這個思想仍然完整地植根於他的心中。作為老師,莫裏斯·博拉鼓勵喬治挑戰母親給他灌輸的思想。牛津大學賜給霍格最大的禮物莫過於將他從壓抑的家庭生活中解脫出來,自由地享受生活。
對喬治來說,參加橄欖球隊的活動和其他在牛津的所有活動一樣占有重要位置。傑拉德·帕克是喬治在橄欖球隊的隊友,2007年,在帕克90歲高齡回憶起當時的隊長喬治時,他說:“我在這個球隊中待了兩年,這段時間裏,我們和其他學院的比賽中,每次都發揮得很好。霍格是個了不起的隊長,在賽場上的表現也很出色。每次比賽前,霍格不會給我們講很多,他就說:‘來吧,跟著我打’。比賽結束後,我們經常在一起喝啤酒,不談論政治,橄欖球就是我們的全部。”
霍格將他的漫長假期用來旅行。1936年,他帶著口袋裏的4英磅和一名獲得羅氏獎學金的研究生結伴踏上了去往歐洲中部和東南部的旅程。那時,整個巴爾幹半島都處在宗派主義的政治紛爭中,東歐也成為民族主義滋生的溫床,再加上當時納粹法西斯主義和軍國主義,讓喬治目睹了牛津這座象牙塔外的真實世界。
1937年初夏,霍格在取得牛津大學二等文憑(他的兩個哥哥斯蒂芬和丹尼爾獲得是三等文憑,最大的哥哥加裏也取得了二等文憑)後回到家鄉規劃未來。那時候的他真的不知道要做些什麽。他的朋友在計劃成為政府人員或者從事城市中的其他事業時,周圍的環境卻沒有給他任何靈感。5月份,喬治六世和伊麗莎白女王在威斯敏斯特舉行了加冕儀式。一個月後,愛德華八世,也就是後來的溫莎公爵為了深愛的女人沃利斯·辛普森放棄了王位。皇室的這些新聞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和議論,然而在霍格的家裏,由於受到穆裏爾阿姨對大英帝國觀點的影響,這些事情並沒有引起很大的興致。
霍格家訂閱的報紙《先驅導報》,在那個夏天對於世界的形勢發表了悲觀的論調。希特勒和墨索裏尼發表公開講話,聲稱在弗朗哥遭受瓜達拉哈拉的挫敗後,他們會介入西班牙的事務。在俄羅斯斯大林肅清軍隊的舉動導致了一大批高級軍官被執行死刑。柏林的一條簡短新聞說,海因裏希·希姆萊,德國的警察部門首腦,已經宣布在布痕瓦爾德新建一個集中營,關押國家的敵人;而在達豪和薩克森豪森的兩座集中營已經建成可以投入使用。8月底,許多英國報紙刊登了一張照片,畫麵中,一名被炸傷的中國兒童在遭轟炸的上海南部鐵路站台的殘骸邊哭泣。戰爭開始了,日本計劃以此為其後續大舉進軍中國開道。兩千名英國婦女兒童被迫撤離,一隻英隊也抵達中國,確保剩下的英國人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