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費雷東晚上召見我,但白天我仍然屬於戈斯塔罕。在我和費雷東度過第一夜後不久,他把我叫到工作室。我已經知曉了男人,所以在他的身邊我會感到害羞。但是他仍然和從前一樣看待我:一個需要完成任務的學徒。

母親和我用費雷東所給的一部分錢向戈迪亞償還了我所浪費的羊毛;剩下的銀幣則償還了我們在村子裏欠下的債務。在我保證按他的意見挑選顏色後,戈斯塔罕同意為我買羊毛,讓我再織一塊地毯。我對著神聖的古蘭經發誓,在完成之前我不會把地毯從織布機上扯下。

戈斯塔罕用黑墨畫了一副設計圖,並教導我他是如何挑選顏色的。當他在工作室展開設計圖時,我盡力把注意力集中在我們的工作上,而不是想著和費雷東在一起的夜晚。設計圖上畫著一個花瓶,花瓶四周是開著大朵大朵美麗鮮花的花園。

“阿巴斯國王十分喜歡這幅圖,所以這幅圖就以他命名了,”戈斯塔罕輕笑了一聲,說,“這幅設計並不是非常複雜,也就是說,顏色成了最重要的因素。”

花瓶的瓶口很小,瓶身的曲線就像女子的曲線一樣彰顯。我的曲線是不是也這麽美?我害羞地想到自己在費雷東麵前的模樣,想到他多麽慷慨地讚揚我的胸部和臀部。

戈斯塔罕從身後牆上的壁龕裏拿出一碟顏料。“現在,認真看。”他說。

在花瓶的中間是一個玫瑰花結。他在水中醮了醮畫筆,把玫瑰結塗成黑色,結心塗成乳白色。撐著玫瑰結的罌粟花則是鮮豔的橙色,並且漂浮在一片乳白色的海洋中。罌粟四周的花朵是黑色的,花瓶兩側的花是紫紅色的。

“告訴我你所看到的顏色,按順序說。”

我從花瓶開始說起。“乳白色、黑色、橙色;乳白色、黑色、紫紅色,”我說,越說越激動。“這是一種模式!”

“對了。”戈斯塔罕說。

環繞在花瓶四周的三朵大花,也是三個由花、葉子和蔓藤組成的嬌豔欲滴的小世界。第一朵花大部分是橙色,點綴著點點綠色;第二朵是綠色,帶著幾點黑色、橙色和粉色,就像蝴蝶翅膀上的小斑點一樣。毋須驚訝,第三朵花是粉色的。

“再看看這些顏色。”他說。

第三朵花裏先是出現了一朵粉色的小花,花心是乳白色的,四周環繞著黑色的花瓣,最後綻放出一朵盛開在黑色海洋中的紫紅色玫瑰,四周點綴著橙色的小花。這就像看著花開放經曆的各個時期。這讓我想起費雷東腰間的是怎樣展開、高聳、爆發,最後歸於平靜。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戈斯塔罕說。

我甚至沒有聽到他讓我說出顏色。“乳白色、粉色、黑色;紫紅色、橙色、黑色。”我說,比之前更加激動。這又是一個模式,但形式不同。

“很好。現在把這些花作為一個整體來看。我總是在重複使用顏色,但為什麽不會讓人厭煩?”

答案很簡單。“雖然這些花是相互聯係的,就像一個家庭裏的成員一樣,但每朵花又各是一個美奐美倫的寶藏。”

“就是這樣。”

戈斯塔罕又在三朵大花的四周勾勒出幾許小花。這些小花鬆散但是可人地繞著三朵大花,那鬆散的方式很像費雷東最初握著我的腰。戈斯塔罕的筆下出現了有黑色花心的紅色野鬱金香,紫黑色的紫羅蘭,磚紅色的石榴花,黑色的水仙和粉色的玫瑰。

“現在,我給你一個測試,”戈斯塔罕說。他在另一張紙上畫了一朵花,花心是黑色和綠色的,而葉子是藍色的。“我應該把這朵花放在哪兒?”他一邊問,一邊把紙遞給我。

我把這朵花對照著設計圖看,但它的顏色似乎與紫紅色和橙色相排斥。於是我說,“我無法找到合適的地方。”

戈斯塔罕笑了。“是的,”他說,“這些顏色並不匹配,雖然它們本身都很漂亮。”

“融合與整體。”我低聲說,想起他上次課所教的。

“讚頌真主!”戈斯塔罕說,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現在,臨摹這幅設計圖和這些顏色,直到你的眼睛和手指都完全明白。那時候,隻有那時候,我才允許你開始織地毯。”

我遵守了自己的承諾。征得了戈斯塔罕同意之後,我們一起去巴紮,尋找和他所挑的顏色相匹配的羊毛。如果我們是為皇家地毯作坊織地毯,他一定能在作坊裏找到完全符合他要求的顏色。不過,伊斯法罕的羊毛商藏貨豐富,我們仍然找得到和他所選顏色相近的羊毛。我滿心歡喜,因為現在我可以開始織一塊讓我們都自豪的地毯了。

幾天之後,費雷東又召見我了。早上收到他的信之後,戈斯塔罕找到在院子中織地毯的我,告訴我,“他今晚要見你。”我想了一會兒才明白他的意思,接著我尷尬地臉紅了,因為我明白他以及家裏的每一個人都知道那天晚上我們將要做什麽。但是,當戈斯塔罕離開後,我很高興費雷東想見我,因為我不確定,作為一個妻子我的表現是否良好。

當我做完那天的工作後,我穿上外出服,走到那個小巧、精致的家。在那兒,我把貞潔獻給了費雷東。在路上,我想起那天母親和戈迪亞如何為我精心打扮。我的沐浴和著裝花費了一整天的時間。這次,而且從今往後,就要由費雷東家裏的女仆們為我打扮了。我很擔心,由陌生女人為我裝扮會是什麽樣的感覺,而且那些女人是他的,而不是我的仆人。

當我到的時候,海耶德向我問好,接著把我領到費雷東家的小浴室。她態度冰冷、不帶一絲情感,仿佛這樣的事已經做過很多次了。這是一間漂亮的白色浴室,地板鋪著大理石。浴室裏擺放著兩個很深的大理石浴缸。我開始脫去長袍,就像我每次去赫瑪的澡堂時一樣,直到我發現海耶德和她的胖助手阿齊茲用近乎輕蔑的眼神看著我。

“我可以自己來。”我說,想減輕她們的勞動。

海耶德置若罔聞。“如果主人發現我們沒有幫助你沐浴,我們會有很大的麻煩。”她說著發出一聲聽起來像哼鼻子的響聲。

我變乖巧了,允許她們接著為我脫去長袍。她們輕輕地脫去我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折好,雖然這些衣服隻是我在家穿的普通棉布衣服。脫完衣服後,她們帶我跨進那個最熱的浴缸,仿佛我自己什麽都不會。我從小就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她們像對待玻璃瓶一樣對我反而讓我感到十分怪異。

我在躺在水裏,讓熱水浸透我的肌膚。阿齊茲為我端來一杯涼水和散發著香味的黃瓜。由於還在齋月中,我告訴她我要在鳴炮之後才吃東西。幾分鍾之後,我想走出熱水,但她們堅持要求我繼續浸泡,直到我的身體變得柔軟。當我全身上下的皮膚都變得柔軟之後,她們扶著我走出浴缸,用沾過香皂的布為我搓背,檢查我的大腿、腋下和眉毛是否有出現雜毛。當確定我身上沒有任何會讓費雷東不快的毛發之後,海耶德幫我洗了頭,並在頭發上搽了用丁香做的味道香甜的發油。阿齊茲用她那雙肥大的手為我按摩肩膀和脖子。我假裝睡著了。如果這些仆人知道任何關於費雷東的流言蜚語,我肯定她們一定會忍不住說起來。

我總是很了解如何裝睡,因為這是我偷聽父母說話的唯一方法。我的腿用力地抽搐了一下,我的嘴張開著。當我的口水流下來時,我知道我已經讓身旁的人相信我已經沉沉地睡著了。

“還要做什麽?”阿齊茲小聲問。

“就剩幫她穿衣服了。”

“把她的身體掩蓋起來真可惜,”胖女仆歎了口氣,回答道。“看看她!”

看什麽?我疑惑著。我看不到她們的目光,但我開始感受到從臉上和胸部升起的熱氣。

“他仿佛可以透過衣服看人,”海耶德回答,“他從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麽。”

“很遺憾,她的皮膚這麽黑:像肉桂的顏色一樣。”

“是的,”海耶德說,“但是看看她衣服下藏著的這些!”

胖女仆笑了。“我曾經也是這樣的,我肯定!”

“毫無疑問。但是,你有見過這麽小的手和腳嗎?精致得就像孩子的一般。”

阿齊茲歎了口氣。“但是,她的手指就像羊角一樣粗糙,”她說,“我敢肯定他不喜歡。”

“他並不是騎在她的手指上。”海耶德回答。接著,她們一起咯咯地笑起來,仿佛這是她們聽過的最有趣的笑話。

“是的,”胖女仆悵惘地說,“夏天的無花果還不夠成熟。”

“夏天的玫瑰一星期就凋謝了。等著看她懷孕的時候吧;那時候,她的身體就會發胖、下垂,毫無曲線。”

“你是說如果她懷孕了,”阿齊茲說,兩個女人又笑了,比之前笑得更厲害。“畢竟,她隻有三個月的時間。”

“天就要黑了;我們最好把她叫醒。”海耶德一邊說,一邊為我按摩腳。我伸了伸懶腰,仿佛自己剛剛從沉睡中醒來。盡管她們如此服侍我,我仍感覺到了疼痛,仿佛肝髒被刺了一下。對一個連兩個老仆人都能找到遺憾之處的人,費雷東會想要多久呢?

“看:她的身體變冷了!”阿齊茲對海耶德說。她似乎忘了我已經醒來,能聽到她所說的話。

她們讓我坐在木凳上,開始為我穿隻能在丈夫麵前穿的衣服。她們指引我把腿伸進輕薄的褲子裏,把手伸進一件僅在脖子上係著的絲綢內衣裏。接著我穿上一件淺桃紅的襯衣和一件翠藍色的長袍。長袍敞開著,露出我輕薄的上衣和乳溝。我的頭發上紮著一束精致的白絲更多地是為了裝飾而不是為了顯示我的謙遜,額頭上戴著一串珍珠。我跟著她們走進房間時,身上的絲綢衣服輕輕地摩擦著我的身體。房間仍然是我和費雷東第一次會麵時的房間。她們點燃盛著的火盆。我站在火盆上熏香我的衣服和皮膚。她們還拿來幾瓶紅酒和一些用陶瓷容器盛著的牛奶。我脫去鞋,把它們並排放在一塊用以裝飾地板的瓷磚上。刺鼻嗆人的香熏仿佛堵住了我的喉嚨。我希望母親是對的,這次會不一樣。

我沒有等太久。費雷東在黃昏之後就來了。他走進房間,脫去鞋,重重地坐在我身邊的墊子上。他腰間的匕首在油燈下閃閃發亮。我多麽希望油燈再昏暗些。

“你身體怎樣?”他唐突地問。

他的嚴厲讓我不寒而栗,但我盡量平靜地回答,“我很好。感謝真主。”當我反問他時,他隻是哼了一聲。我以為我們會先吃些食物,喝一些東西,因為我們倆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但是,費雷東徑直帶我走進臥室,輕快地脫去我的翠藍長袍。接著,我的粉色上衣落在地上,比玫瑰花瓣落下得還快。費雷東脫去我的褲子,扔在一旁。我的身上還穿著那件輕薄的絲綢內衣;那件隻在脖子上係著的內衣,露出了身體的一切。“我想我喜歡你就這樣。”他說。

費雷東抖落自己的衣服,扯去頭巾,就像拋球似的把頭巾扔在地上。他甚至不想取掉我頭上的白絲,徑直解開我的內衣,爬上我的身體。不像第一次那樣,這次他毫不遲疑地進入了我的身體。我退縮了,但是他並沒有看著我。我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情,於是開始用上次學到的方法律動起我的臀部,雖然我會感到疼痛。不一會兒,費雷東戰栗起來,接著便癱倒在我的胸前。我躺在他的身下,再次感到失望,聽著他的呼吸逐漸恢複平靜。這就是我們相處的方式嗎?我很想撫摸他隻在我麵前展示的濃密的卷發。但他幾乎要睡著了,我不敢吵醒他。我毫無睡意地躺在那兒,睜著雙眼。這一點兒都不像我所期待的婚姻。一點兒都不像父親喜愛母親,或者像戈斯塔罕對待戈迪亞那樣。

過了一會兒,炮聲響了。費雷東驚醒了,他伸了個懶腰,穿上衣服,吩咐我也穿上,接著拍手召來仆人。仆人們趕忙端著食物走進來,還有那個讓我印象深刻的無禮的樂師。我們又吃了一頓奢侈的晚飯:烤肉、藏紅花米飯和新鮮的蔬菜,還有樂師伴奏。我想他是我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年輕男人。杏仁狀的大眼睛,濃密的棕色卷發,還有舞女才有的媚態。他並不比我小,但他沒有胡子的臉比我的還光滑。費雷東仿佛沉醉在音樂中。當樂師演奏到美得顫抖的高音時,他幾乎神魂顛倒。我想我看到樂師在嘲笑費雷東陶醉的樣子,但是當費雷東睜開雙眼時,這個年輕人的表情又恢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