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贈琴
明羽.殘殤
居然是他!!
殘念與蘇然打了個照麵,雙方不約而同的暗地驚呼,兩者卻是不一樣的感情。
殘念被錚兒逼迫無奈,帶著玄音冒著狂風去找琴匠蘇然,途中,或許還有些慶幸,一般人這種天氣是不會出門的,蘇然定是乖乖在家了。而自己不但可以完成錚兒交托的任務,也可以去實行另一件事,他沒有忘記那天的雪蓮,普通的琴匠怎麽會有呢,想當然,隻有身份高貴的皇親國戚或者皇帝身邊的紅人才會受到貢品賞賜,所以,他如果能巴結到他,旁敲側擊,想要知道皇宮內的事也就輕而易舉。何況,他還是那個人的徒弟,要是能打探到他的消息,更是一箭雙雕,省去了他不少的彎路。各種總結,這個蘇然就是他尋找仇人的一條重要明線。
可是,他的如意算盤在見到蘇然本人後,就聽到算盤散架的聲音,一顆顆珠子叮叮的敲擊他的大腦。
居然是他,為什麽會是他,那個他自以為是皇帝男寵的人,那個與他定下生死交易,卻又讓他苦苦等了半夜的人。太多的疑惑漂浮在腦中,太多的問題想要親自問他,可是,卻不知道從何問起,隻能解下肩背上的玄音,放到他麵前,是冷淡也是命令。
“限你三日,修複此琴”
蘇然始終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一刻還在責備老天,責怪自己沒能找到明羽的宿主,下一刻,他就出現了。
這位身著玄衣,帶著江湖意味的男子,不正是那位姑娘身邊的男人嗎。
他的明羽終於有棲身之地了。高興歸高興,他沒有忘記男人來此的目的。他輕輕的咳了下,看了一眼琴弦斷裂的玄音,如果是平常,或許三天不是問題,可是,身體上的惡疾加之毒性的發作,此刻他虛乏無力,更不能保證黑衣人這三天會不會找到自己。
“如今,我惡疾纏身,命不久矣。隻是三日……恕蘇然心餘力絀,若大俠不棄,我願以明羽相贈。”
殘念有種想撞牆的衝 動,什麽叫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他真的體會到了。
蘇然有病,他知道,但是,修複琴弦,還不成問題,問題就在,他給蘇然吞下的毒藥。這種毒藥一旦發作,渾身無力,初顯效果,全身青綠,如果轉到紫色,不至於死人,也叫人全身癱瘓。罷了,他身上也未帶解藥,隻能說人各天命。玄音實在修複不了,找其他琴匠。他本身就沒指望要哪一位名匠去修好玄音,之前那些執意要名匠的話,也隻是想通過玄音找到無塵而已。話說回來,這個明羽是........
蘇然看到殘念眼中的疑惑,他從旁邊將明羽取來,輕輕的擺在殘念麵前。
咯噔。這架琴..............長六尺,十三弦,淡色樟木麵,麵上是一副逼真的百鳥朝鳳紋。殘念忍不住伸手觸摸,甚至小心翼翼的撥動琴玄,寂靜的屋內響起一聲清潤的聲音,悠遠綿長。太熟悉了,撫琴的手禁不住的顫抖,叫人熟悉到心痛......父親最後的笑容,家門的被滅,還有那個朦朧的殘影,一直叫著“殘哥哥,殘哥哥”
“大俠?”蘇然輕輕的喚了聲失神的殘念,他的表情是痛苦嗎?不行,毒性又發作了....
“這琴........。”殘念想知道,這琴從何而來,可當餘光注意到角落上鐫刻的“明羽”二字,什麽都明白了,“隻是相似而已。”這不是他的琴。他嘲笑自己。
蘇然站立不穩,找個地方坐下,頭腦也開始有些混沌,聽不清殘念在呢喃些什麽,隻想把琴盡快送完,自己好去休息。
“大俠可否接受蘇然一片贈琴之心。”蘇然的聲音越見氣虛。
殘念回神,想到方才自己差點失態,看向蘇然,那人已經搖搖欲墜。他上前,叭叭幾聲,在蘇然身上點了幾處要穴。蘇然吃驚:“大俠,你這是...咦?”眼前逐漸朦朧的畫麵開始變得清晰起來,身體也好似有了些精神。
“你中毒了,我隻能暫時控製毒液的擴散,幫你提神。”
“謝謝。”蘇然打心裏感激的說,他是個好人,琴交給他們,一定錯不了。
“你別自作多情了。我隻是不想話還沒問完,你就暈倒。”笨蛋,對他說謝謝,他受不起。
“大俠想問什麽。”蘇然不在意殘念故意裝出來的惡言,誠心的問。
“明羽是誰做的。”
“我師父。”想到師父,蘇然隻想感歎人生的際遇太過巧合。在他躺在雨中幾乎快沒命的時候,是路過的師父救了他,不,確切的說,師父本沒打算救他,後來他看到自己用身體護住殘哥哥給他的琴,雖然,琴最終難免魚池之災被燒毀了一半,師父還是認出了琴,正是出自於他自己之手。所以,看在琴的份上,他救了自己。
“你師父可叫無塵。”
“外人是這麽稱呼的。”隻有他和皇上知道,師父叫鮮於塵。
殘念明了,出自於同一個人之手,也難怪明羽跟那架琴十分相似。
“我聽聞,無塵師傅素愛遊玩,不知道你師父可有固定的去處。”
他是在打聽師父的行蹤嗎?“師父喜歡散遊,要說固定的去處,還真的想不出。不過......大俠為何對家師這麽掛心?”
又來了,跟聰明人講話就是費心費力又費神。
要說他為何要找無塵,這得說到十年前,他師父殷常昊暗中調查餘家被滅之事,齊備了一年時間,他們手中的種種證據已經開始轉向皇城,因為證據不充足,暫且無法斷定這位凶手是皇城內哪一個皇族貴親,他們也不好行動,以免打草驚蛇。再說殘念年紀尚輕,作為盟主的殷常昊又不能攪亂朝廷與武林互不往來的秩序,因此這事也就一直擱置了幾年。待殘念武學機智各方麵都已經成熟,不再畏懼快意堂殺手,殷常昊才放心殘念孤身繼續調查。
一年前,也就是遇到錚兒之前,他來到天陌城,暗闖皇宮,無意走入一間雜亂的小院,院內有間小屋,殘念原不打算逗留,可忍不住好奇,理應皇宮內不會有這般寒酸的院子,他踏進漆黑的小屋,點燃火折子,驚異得看到了一個女人。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她看到殘念,也不驚叫,隻是口中開始胡亂的說著什麽,殘念仔細聽,才聽清她的話
“懷書,我恨你,塵的琴是做給我的,你個狐狸精,勾引了塵,還跟我搶琴,我不會放過你,不會....嗬嗬,你等著...”
懷書...餘懷書,這是他父親的名字.........
他父親在他5歲去師傅那學武開始,也離開了餘家,去了天陌城,種種因緣,成為了宮廷樂師。此後,每個月都會回家,有一次,父親回家與母親大吵了一場,寫下修書,母親一氣之下,包袱款款,留下了他們父子,就在餘家被滅的一個月前,父親辭掉宮廷樂師的職位,告老懷鄉,身上除了一架琴外,什麽都沒帶就失魂落魄的回到餘家。殘念那時還小,不懂父親撫琴催淚的悲傷,不懂那架琴父親明明看的心碎,卻當寶一樣的留著。
再聽到女人的話後,現在的他,大概懂了。
隻要與他父親有關的人,他都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線索,所以,他一定要找到女人口中的塵,也就是無塵。
轉到蘇然的問題,他自然不能把真相告訴他,“無塵師傅製琴手藝振響天陌,我敬佩於他,卻無緣得見真容,有些惋惜。”
殘念的措辭,太過直板,蘇然當然不會信以為真,隻是,不信又能怎麽樣,他師傅雖然處事鐵石心腸,但還不至於殺人放火,不管他見師傅的目的是什麽,應該不會對師傅造成不利。
“要見他,隻是時間問題,你把明羽帶回去,我師傅自會找到你的。”明羽對師父似乎很重要,從他幫他認真修複明羽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意識到了。隻是,他怕自己等不到師傅回來,而這位大俠隻要帶著明羽,師父就一定會去找明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