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宿主

明羽.殘殤

宮廷深院,幾多愁苦,暗色朦朧,夜悄人靜。禦書房內,聲寒如冰。

“鮮於聖有你這般聰慧過人的男寵在身邊伺候,倒也對得起被他廢除的三宮六院。”外界盛傳國君斷情絕愛,廢妃寡欲。殘念不然,著手深查,卻知內幕另有隱情。原來鮮於聖十年前收養了一名孤兒,寵在身邊,夜夜相伴,因事關皇家顏麵,他能查到的也僅此而已。

“想殺便殺,你又何必從我這套話。”蘇然感到脖子上的手收縮了半分力道,自己的呼吸開始不暢,胸中氣堵想咳卻咳不出。

“不怕死嗎?”太聰明,也會遭人記恨,此人不除,日後會不會成為他複仇的絆腳石呢。

死嗎?蘇然暗笑,他都將是要死之人了,早死晚死有何區別。自己苦等的那個人沒有任何音訊,恐怕早被遺忘。現在結束,還可擺脫病魔的纏身,每日的噩夢。“死....有什麽可----”琴,對,那架殘破的琴,唯一可替代的牽掛,他不能甩手歸去。

“我不想死。”

對於他的轉變,殘念冷冷哼了聲

蘇然故意無視他的不屑,問:“你想我幫你做什麽。”

翌晨

殘念背著玄音,與錚兒一起,來到大街上老人所推薦的琴匠住處

竹林小路邊,一排柵欄掛滿玫紅牽牛花,沐浴在陽光下,柵欄內,一池睡蓮,楚楚可憐的孕育著一季的果實,期間,撲通會竄出一條小紅魚。走過小池,直達門扉,錚兒輕輕得扣了下木門,禮貌性的詢問:“請問蘇然蘇師傅在嗎?”

等了片刻,屋內平靜如初,錚兒又扣了幾回,依然沒有人聲回答。

“看來是不在了。”殘念瞧了下四周的景致,除了房屋的布置,背後竹林,翠綠深幽,疏密有秩,隨風搖曳。選取此地定居,可見這個琴匠也是個風雅之人。

“恩,我們明日再來吧”錚兒轉身離開,但見殘念並沒有跟上,她疑惑望去。

殘念走到一片光潔的空地上,望著地上散落的藥渣,陷入深思

“這些藥渣應該是昨天留下的。”錚兒走過來,發現藥渣裏似乎還有什麽,她吃驚道:“雪蓮?”

雪蓮在當朝是非常名貴的,何況是天山雪蓮。普通百姓根本無緣得見它的姿容,錚兒也是隨經商的父親去過西域,才有幸目睹。若要說朝國哪裏有,隻能說是前年西域給皇帝的貢品中就有雪蓮。

薄唇微微勾起心寒的弧度,殘念不再逗留“我們走吧。”

錚兒不自覺打了個寒噤,殘念他........不,錚兒甩去心中的不安。

蘇然回到自己的小屋,盡顯疲憊。他稍坐片刻,想到某事,轉身回裏屋,取出掛念了一晚上的琴。這架琴隨他一起經曆了那場噩夢,也被毀了大半。他費了三年時間構思整修,可是,再如何修複,依然恢複不到原貌,最多八分相似。

輕輕的扶著每一根琴弦,這是師父為他精心挑選的,與之相比,竟是同一種琴弦。這是他最為滿意,覺得沒有任何改變的地方。一路滑到琴板,是一副優美的百鳥朝鳳紋。師傅說,這些圖紋可以掩飾一些裂痕,經過他同意,師父又幫他鐫上了“明羽”二字。銘餘--餘銘,隻是兩字之別,這架琴,此後就是明羽了。

*的手停止,考慮到昨晚發生的事,他包起明羽,負在肩背上,踏出小屋。

天陌城雖然貴為古琴之都,隨處可見彈奏的文雅閑人,但是,真要找個愛琴之人,卻是少許.......

殘念放下玄音,原想休憩下,因昨晚夜探皇宮,一大早被錚兒拖去修琴,委實沒有得到任何的休息,正待寬衣,錚兒闖了進來,興致高昂,“殘念,我們去琴院。”

殘念停止手下動作,遲疑了下。錚兒隨他父親習慣了闖東走南的生活,完全沒有女孩子的矜持,就算到了天陌城,她也是閑不住的。

“我聽說,天陌城的每日晨時,琴館內都會聚集琴藝前輩,與來自各方愛琴之人交流,一定很熱鬧,我們過去圍觀下。”

其實也沒讓殘念作出決定,錚兒就把殘念拉出了客棧,殘念隻能暗自祈求,希望到那,自己可以打個盹。

天陌城被稱為古琴之都,自然少不了琴師匯聚一堂的地方,這裏就是琴院

琴院內大大小小客間不少,為了方便知音故交有個獨立的切磋空間,每一間檀香縈繞,布局雅致,而琴院,人數最多的就是中庭。

樓閣小橋,桂花飄香,探討琴藝的公子們坐在花園般景致秀麗的庭院,自顧私聊起來。

“趙兄,聽說今年你家令妹也參加了這次宮廷樂師的考試,可有結果了。”

“機會渺茫,倒是錢兄家的小弟好像*了複試”

“嗬嗬,僥幸僥幸。”

蘇然坐在人數稀疏的角落,品茗著香茶。直到一管家打扮的男人匆匆出現在庭院,院中人聲雀止,蘇然放下茶杯。

“各位,實在抱歉,我家老爺今天臨時有事,不能與各位探討琴技,還望海涵。”

庭下喧然,袁前輩是天陌城有名的琴師,也是當今皇帝的老師。他們能聚集在這,一半是為了請袁前輩指點琴技,另一半拉攏關係,運氣好,得到袁前輩的賞識,能在皇帝麵前美言幾句,即使自己不參與宮廷樂師的考試,也能平步青雲。

大家既然已經聚在此,也不好因為目標人物不在就失了禮數甩袖回去,畢竟,這裏是琴院。於是,他們開始自薦上台彈奏,蘇然聽了,頓覺茶色無味 ,惋歎這般美景被琴音白白糟蹋了。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錯了,以為來此,可以找到明羽的宿主,照這些人看來,先不說他們是否喜歡琴,這琴技就有待商酌,如此,他得另覓他處。

“吵死了。”群中一聲憤怒,蓋過雜亂無章的琴音,台下台上的人皆往人聲處找去,竟是一名俊俏男子。

蘇然打算離開的腳步也因為突然轉變的情況停了下來,他見那男子睡眼蒙蒙,似是剛睡醒,不,正確的說,男子的好夢被琴音給吵醒了。

殘念能忍住裝睡也算是極限了,一個人琴藝差,那是偶然,二個琴藝遭,那是運氣,三個四個......那就是荒唐,而這些聽的人還嘖嘖有聲的一番妙論,簡直叫人不堪。

“錚兒,留在這也沒意思,回去吧。”還不如回客棧大睡一覺,養足精神,晚上還有事要辦......

錚兒很失望,她以為在琴院可以見到很多出色琴師,開闊眼見,可這些人不管舉止還是琴藝,就如一個在玩琴的孩子,辦自己的家家酒,也難怪殘念打一進來,就興致缺缺的扶著額夢遊去了。

“等一下。”錚兒輕輕的對殘念說,喚來琴院的跑堂,擺上琴,“大家的音不該聽的也聽了,何不讓小女,也為大家獻上一曲。”

殘念會心一笑,也是,這般走了,這些人隻會繼續玷汙琴藝,何不如讓他們真正去體會一下什麽才是琴音。錚兒的琴技,稱不上華美,對這些人來說,絕可以教導一番。

“這是誰家的姑娘,好大的口氣。”“好像是外地來的。”??........

不去理會周圍的人,錚兒撥了幾根弦,試了下音質,渾圓悠長,非常滿意。謙恭的說“小女學琴不久,如有不好的地方,還望大家指明。”她朝殘念微微一笑,素手擺上琴弦,開始彈奏。

當一曲結束,指點的人皆是一副吃驚樣。不隻是錚兒手勢流轉的靈活熟稔,更是那*霸氣的曲子,叫人不可思議,竟會出自於一位柔弱女孩之手。

蘇然也被深深的震蕩了下,那女子剛才彈的竟是十麵埋伏。這曲子原是琵琶彈奏,可她卻用古琴,把它演繹了另一番震撼的場景。

殘念似早已料到,悠閑的坐在一旁,吃著茶點。相當初,他也是被彈著此曲的錚兒深深吸引,佩服莫名,才登門拜見,與之相遇相戀。

“好!”人群中,一男子高昂的拍手稱讚。其他人在一聲好中,反應過來,也慢慢附和起來。

蘇然一手覆上肩背包裹的琴,欣然道:“明羽,你的宿主已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