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23 章
吃過晚飯，伊戀破例沒有粘孟海濤，一個人回到了臥室。她坐在孟海濤特意到宜家給她定的梳妝台前，從包裏取出莫庭送給她的那個水晶舞蹈娃娃，在桌上不停地把玩。她把娃娃從桌子的這頭拉到那頭，又從那頭拉到這頭，在鏡燈的映照下，娃娃發出水樣的光芒，她的心思雖然已經從下午那場失敗的考試中恢複了過來，可是想到明天起自己又要每天麵對因讓她毫無感覺而感到有些畏懼的舞台，她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芭蕾舞、劉明揚、莫庭、演出……如果不用想這些該多好，如果能每天什麽也不做，隻和師兄廝守在家裏，日子也會過得很快樂吧……
孟海濤手裏握著下午買的那枚鑽戒，心砰砰亂跳。雖然他們已經住在一起很長時間了，可是真的開口向他求婚，他還是感覺非常的不好意思，而且他的心裏還很矛盾，真的要向她求婚麽？他直覺她會答應，那樣的話，就意味著她的人生真的牢牢的和他綁在一起了。這樣對你公平嗎，伊伊？孟海濤在心裏問著伊戀，更是在問自己。
手心裏的汗幾乎把絨布的戒盒浸濕了，孟海濤不禁笑自己笑出了聲，你都快二十八歲了呢，怎麽還象十幾歲的小男生，難道，初戀不分年齡都是這樣羞澀的麽？孟海濤把那個略顯俗氣的包裝盒投到字紙簍裏，那個包裝盒，配不上這枚戒指，更配不上伊伊。然後他輕輕親吻了一下那小小的戒指，一揚頭，他鼓起勇氣，把戒指攥在手裏，撐著拐杖走到了臥室。
伊戀穿著白色的睡衣，一頭烏黑的長發披在肩上，房間裏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氣。伊戀背對著門口，雙手托腮坐在梳妝台前，孟海濤輕輕地笑了，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背後抱住她，把頭放在她的頸間蹭著，貪婪地吸取著她的芬芳，“寶貝，想什麽呢？”他小小聲地問。
伊戀吃了一驚，這才發現身後的孟海濤。“哦！沒想什麽！”她回過頭說，想把麵前的水晶娃娃藏起來，然而寬大的桌麵上沒有可以遮掩的東西，伊戀絞著雙手，不自在地瞄了一眼娃娃，又看了一眼孟海濤。
“好可愛的水晶娃娃，什麽時候買的？”孟海濤沒注意到伊戀的異樣，還伸出一隻手碰了碰娃娃小小的腳尖。其實他也是有一點心不在焉的，手心裏的那隻戒指把他弄的暈暈忽忽的。
“哦，不是，是莫庭送我的。”伊戀隻想到孟海濤著到跳舞的娃娃會聯想到自己的腿，立刻把莫庭招了出來。
孟海濤周身沸騰的熱度一下子凝固了，“就是那天送你回來的莫庭嗎？”他的嘴唇發涼，甚至微微顫抖，藏著戒指的手握得緊緊的，那堅硬的鑽石刺痛了他的心。
“是呀，不過……”突然想到前幾天海濤的誤會，伊戀急忙解釋道，“我和他什麽都沒有的，他是看我演出狀態不好，送這個娃娃安慰我。”
“哦……原來他還看了你的演出……很體貼的男人啊，還專門買娃娃安慰你。”孟海濤有點語無倫次地說。
“師兄你在亂想什麽啊！這娃娃不是他專門買給我的，是他家本來就有的，他一直以為我很喜歡，所以才……”伊戀越描越黑，索性閉住了嘴巴。
孟海濤淒涼地笑了一下，不著痕跡地把戒指藏進衣袋，“他很有心啊……”
“師兄你別誤會好不好啊，我和莫庭真的隻是普通朋友！”伊戀氣急敗壞地嚷，一向溫柔的師兄這幾天怎麽打碎了醋壇子了，而且專挑她心煩意亂的時候！
“伊伊，別和莫庭走得太近，他對你是有企圖的。”終於沒忍住，孟海濤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沒有！”伊戀大聲說，“我和莫庭隻是普通朋友你們為什麽都不相信呢？劉明揚這樣，你也是這樣！”
原來還有劉明揚……孟海濤閉了閉眼睛，還是虛弱地把後麵的話說了出來，“你要相信一個男人的敏感……”
“什麽敏感，你們都是瞎敏感！師兄，我最近已經夠煩的了，你就別再煩我了好不好？”伊戀紅著臉嚷道。
孟海濤的腦中有什麽爆炸了，他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她說我是瞎敏感，她都已經煩我了……
他用盡全身的力量握住手裏的拐杖，才不至於讓自己倒下去。伊戀氣呼呼地瞪著那個娃娃不再理他，站了好久，他才有力氣慢慢移動雙拐坐到床上去，頭好昏，從枕下摸出了安眠藥片，他隻想睡，睡了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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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戀的心情不好，她在生氣，生孟海濤的氣。一直以來，她以為他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可是在她事業遇到坎坷的緊要關頭，他卻隻想著自己的感受，還胡亂懷疑人。她覺得好委屈啊，她把整顆心都掏給他了，他竟然還懷疑她和莫庭的關係！難道他是個木頭人，感覺不到她對他的心嗎？要不就是在家悶的時間太長了，都不會為別人著想了！一定是這樣的！他不再是那個溫柔體貼的師兄，那個一心為她著想的師兄，那個把她當作心肝寶貝般寵著的師兄……伊戀坐在會議室裏，氣鼓鼓地想。
“現在，我說一下芭蕾舞劇《梁祝》的主要演職員名單，”張承伯在台上對著稿子念道，“導演：孫潔，梁山伯：劉明揚，祝英台：孔薇……”
沈思的伊戀瞪大眼睛抬起頭來。
最近幾年，民族芭蕾舞劇《梁祝》每年都是芭蕾舞團的重頭戲，伊戀跳祝英台這個角色也有五年的時間了，今年的演出，竟然沒有她……
要不是台底下炸開了鍋，演員們一邊嚶嚶嗡嗡的討論一邊回頭看躲在角落裏的她，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散會後，坐在前排的劉明揚來到伊戀的身邊，用手拍了拍伊戀的肩膀，伊戀抬頭看了看他，他的雙臂微微張開，好象預備隨時擁抱她。“我去找張團長去。”伊戀突然說道，扔下劉明揚快步向外走去。
“伊戀，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演員不是我定的，是導演挑的。孫導今年第一次接《梁祝》，可能她覺得孔薇更適合祝英台這個人物。你要配合團裏的工作嘛。”張承伯接了一杯水遞給坐在沙發上的伊戀，慢條斯理地說。
“可是，祝英台這個角色這五年一直是我跳的，而且去年還拿了國際上的大獎，為什麽今年突然……”伊戀突然哽住聲音說不出話來，去年她和孟海濤就是在得獎回來往慶功宴的路上發生了車禍，想到那慘烈的一幕，噩夢般的回憶潮水般向她湧了過來。
張承伯象個慈父般的坐在她的身邊，“不是不讓你跳，而是你這一年太累了，想讓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你的狀態調整好了，還有許多大戲等著你呢。你作為首席女演員的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
“是我的狀態不好，所謂才不讓我跳的，是嗎？”伊戀激動地說，眼淚都要流下來了。
“誰都有個狀態不好的時候，怎麽能單憑你的狀態不好就不讓你跳舞呢？團裏就是想讓你休息一些日子，也便於你好好照顧海濤嘛，對了，你們倆打算什麽時候把婚事辦了啊？”張承伯打著哈哈說。
伊戀沒有心思回答張承伯的問題，她細細的手指沿著杯子口打著圈，慢悠悠地說：“團長，是不是師兄不能跳舞了，我也就不行了？”
“瞎說！”張承伯佯裝憤怒地說，“你暫時不適應是正常的，可是過一段日子，肯定就不會這樣了！你和劉明揚搭檔《天鵝湖》不就很好嗎？”
“如果真的好，就不可能不讓我跳祝梁祝了──行了，團長，我明白。謝謝您。”伊戀必恭必敬地站起來，向張承伯鞠了一個躬，走了。
“怎麽樣？”一出團長辦公室的門，劉明揚就迎了上來。
“沒什麽。”伊戀低著頭小聲說。
“我去找團長說，你不跳祝英台的話，我就不跳梁山伯了。”劉明揚說，但並沒有真的進去。
“劉明揚，別犯傻，孔薇是個好演員，你好好和她合作吧。”伊戀看著劉明揚，真摯地說。
“那好，咱們爭取下一次能合作。我還是非常願意和你一起跳舞的。”劉明揚說。
伊戀點了點頭，嘴角帶著笑意，眼裏卻含著憂傷。
“好，那我走了，《梁祝》演職員一會要開會。”
“恩，再見。”伊戀的話音剛落，劉明揚就轉身跑了。
晚上下班後，伊戀磨蹭了一會才走。今天的事情，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孟海濤說。他聽了一定會很失望的，梁祝是他們付出過許多心血的芭蕾舞劇，幾乎是他們的代表作，可是今年，她居然落選了。
現在的芭蕾舞團，惟人才是用，不用你，不管說出了多少理由，真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你真的不行。
我已經不行了嗎？慢慢走出芭蕾舞團的大門，伊戀含著眼淚問自己。
一束車燈打在她的身上，同時一聲低低的車鳴在提醒她。
伊戀朝前望去，莫庭坐在車裏向她招手。
伊戀走過去，默默地上了車。
“你就為這事不高興啊。”聽完了伊戀的敘述，莫庭噴了一口煙，滿不在乎地說。
“我沒有舞跳了，難道還不難受嗎？”伊戀委屈地說。
“我早和你說過，既然不開心，就不要跳了，又不是隻有這一個選擇。”莫庭說。
“我去應聘過電視劇的演員，但是好象失敗了。”伊戀說。
“你要真決定轉行，我幫你想辦法。拍電視劇也沒什麽意思，又辛苦，錢也賺的不多。我有很多朋友是開大公司的，可以介紹你去做公關部經理什麽的，工作輕鬆又賺錢，還經常能免費出國旅遊，你看怎麽樣？”莫庭認真地說。
“我去考演員也就是碰碰運氣。我還是想繼續跳舞的，而且師兄要是知道我不跳舞了，一定會傷心的。”伊戀吸了一下鼻子，聳著肩膀說。
莫庭吸完了一根煙，又點上一枝，“師兄師兄，什麽都是你師兄，你難道就沒為自己想想嗎？”
“師兄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他開心我就開心了，可是……他最近一點也不開心。”伊戀的臉上浮起了憂鬱的神色。
“等你的快樂不再和他的快樂相聯係的時候，你就不會這麽不開心了。”莫庭若有所思地說。
“什麽？”伊戀沒聽懂，追問道。
“沒什麽，我送你回家吧。”莫庭掐滅了手裏的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