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晨光啟,墨黛書白(三)

第7章晨光啟,墨黛書白(三)

銀闕,翠羽山下,墨翎別院。

“三日後,我們便動身。”郎憶寒斜靠在軟榻上,將手中的信函貼近燭火,薄薄的紙頁寸寸焦黑,風一吹,化成難查痕跡的灰燼。

雪從雙宛若蔥削的指尖隨意地撩撥著琴弦,“我早已上奏皇上,說要和你擇吉日閉關煉一顆新丹,我們從靈瓏閣的密道出發,在閉關結束之前趕回來就好。不過那個人……多疑善變,又是弑兄篡位的野心恐怕不小,你還是謹慎些好。”

“有野心就代表有太多的東西想要得到,希望他不要讓我失望才好。”郎憶寒清亮的眸子閃過一絲自信的光芒,旋即又黯淡了下去,“我已時日無多,隻有兵行險招。”

“天快亮了,一會兒來的人會多得踩破你的門檻,我就不再這裏礙眼了。”看他如次不擔心身上的蠱毒,雪從雙有些惱,提燈欲走。

“唉,”郎憶寒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按了按睛明穴,“還不是為了對付逐淵和筱安公主的合縱連橫,想多拉些人站穩點。整日刻意攀交、曲意逢迎已經夠辛苦了,你還來取笑。”

“哦?和雲薰大人的交往也是刻意攀交?也是曲意逢迎?”雪從雙低頭貌似隨意地撫摸著蓮花燈雕工精巧的銅柄,“我怎麽沒看出你和他在一起時也感覺辛苦呢?好像每次都很愜意的樣子。”

郎憶寒麵上難得地露出一絲窘意,低頭笑而不語。

雪從雙嫋嫋婷婷地提燈走出了長樂侯府,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能將郎憶寒揶揄一番,實在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長信侯府。

“……閉關?”問話的人隱身在層層疊疊的厚重幔帳之後,穩穩端坐,隻露出一雙指節分明的手,掌心隱約可見習武後留下的繭。修長的手指輕輕轉動著另一隻手上絕非凡品的翡翠扳指。

“是。吉祥天女稱要為陛下煉製一顆新丹,三日後要和長樂侯一起在靈瓏閣閉關。”小太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答道。

“閉關多久?”

小太監想了想,答道:“吉祥天女以往閉關煉丹都在十日左右,但這次說要十五日。”

“有勞公公了。一點碎銀子,拿去買酒吃吧。”那隻帶著扳指的手遞過一張銀票來,顯然不可能是什麽“碎銀子”。

“多謝侯爺!”小太監麵露喜色,忙伸手接了過去。

“去吧。”那手輕輕一擺。

小太監連連鞠躬,退出了那間陰暗的書房。

幔帳後的人緩緩起身,拿出一副火石,“嚓”的一聲,點燃了桌上精致的燭燈,幔帳前頓時光亮了起來。

那人輪廓分明而深邃的麵孔在燭光的映襯下愈發剛毅,正是銀闕國的兵馬總統領,長信侯,逐淵。

“公主以為如何?”逐淵低頭若有所思,手上仍耐心地挑著燭芯。

黑暗中伸出一隻秀美幼滑的柔荑,修長的指甲用鳳仙花染過,醉紅欲滴,玉指輕撩幔帳,露出一張如清晨含著露水的薔薇花一樣嬌豔的玉顏,竟是銀闕國國主元辰帝唯一的妹妹,長公主銀筱安。

筱安公主輕移蓮步從幔帳後走出,若柳扶風,高貴舒雅,對逐淵微微一笑,唇邊小巧的梨渦輕盈綻放,說不出的嬌美動人,“郎憶寒多智近妖,詭計多端,等到這麽一個機會確實不易。你那邊的消息準確嗎?他們真的要借閉關製藥之名偷偷溜出去?”筱安公主秀眉微蹙,有些憂心忡忡,“隻是他們有什麽理由非冒著暴露的危險出去不可呢?就算真是金碧或者玉宇的細作,也不用親身去冒險吧。”

“墨翎別院裏有我的人,消息應該不會有錯。他們如此鬼鬼祟祟,必有所圖。”逐淵眉毛一挑,“不管他們出去到底想做什麽,我們隻要將計就計就好,哪怕他們隻是去看花神節的燈會,也要把這頂謀害君主的罪名給他們扣實了!”

“唉,若不是皇兄太過執迷,我們何至出此下策。”公主把玩著手中的一個錦盒,裏麵的丹藥和雪從雙為元辰帝配製的幾乎一模一樣,隻是這一顆含有無色無味的劇毒。

逐淵微眯著眼睛,毫無顧忌地欣賞著燈下的美人,“當初我就看出郎憶寒絕非常人,可惜沒能在最開始壓製住他。如今以他現在的發展形勢來看,不出一年,他就可以暗中影響銀闕的朝政。若他利用雪從雙繼續蠱惑皇上,皇上一時糊塗讓他把勢力蔓延到軍隊裏——哼,我看銀闕就要徹底變天了!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我們必須早下決心。”

“逐淵大哥……”銀筱安羞怯地換了稱呼,握住逐淵的手,眼睛清亮而篤定地望著他。

“我不是為了百姓,我是為了公主。”逐淵霸氣的雙眸裏寫滿了深情。

筱安公主柔弱的身體微微一顫,嬌怯地偏過了頭,臉上泛起兩朵紅雲。

篤篤,篤,篤篤。門外響起了有規律的叩門聲。這是約定好的暗號,代表時辰到了,公主該回宮了。

逐淵戀戀不舍地把手放開,低聲道了一句:“進來吧!”

門開了,一個容貌平凡的侍女在門口對著逐淵盈盈下拜,“青奴見過侯爺。”

“免了免了,”逐淵不耐煩地擺擺手,“快帶你家公主回去吧!小心保護著。”

“侯爺放心!”青奴上前攙著公主走出了房門,坐上了門口等候已久的一頂裝飾平常的小轎子。

青奴是公主的心腹宮女,不僅心思靈巧,辦事謹慎,身手更是不凡。

“公主,今天出來的有些久了,我讓轎夫走快些,您坐穩了。”青奴隔著轎簾,輕聲說道。

“嗯。”銀筱安應了一聲,然後將一塊錦帕丟出轎外。

青奴忙用手接住,隨手將帕子塞進了袖裏,這帕子落在外麵可不行,容易暴露公主的行蹤。每次公主出來見逐淵大人,總會這樣,那帕子……自然是狠命地擦過了手的。

青奴似乎聽見轎子裏傳來嚶嚶哭泣的聲音,雖幾乎微不可聞,但她是練過武的,耳力不錯。

她淡淡的眉毛微蹙,薄薄的嘴唇緊緊抿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