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流雲散,何去何來(三)

第39章流雲散,何去何來(三)

郎憶寒已經離開了三天。

他來回在郎憶寒曾住過的帳篷中踱步,消瘦的臉上寫滿焦急,青色的胡茬已經長了一臉,顯得極是落魄。

桃書白看著他憔悴的坐在椅子上,忍不住安慰道,“他向來聰明絕頂,應該不會出事。”

金靖齊搖了搖頭,“我有一種預感,他一定是出事了!”

桃書白歎了口氣,“若真出了事,他必然會放出消息來,咱們派出的探子已經到各處去尋訪,若得了消息,再去救也不遲!”

金靖齊抬頭看著向蕭索的天空,郎憶寒,一定要放消息給我,我會在第一時間,趕去救你。

漫無邊際的草原上,一頂金色的帳篷正迎風招展,草原遼闊,毫無阻攔之力,風聲更是強勁。

但帳內,卻因為風力無法駐足,反而溫暖愜意,流蕩著醉人的香氣。

他從書中抬起明亮的皓目,麵無表情地掃視了眼前的一眾侍女,“這裏不需要你們的服侍,出去吧!”

一眾侍女動也不動,依舊老老實實地跪在他的塌前,高高舉著華麗的玉宇國民族服飾。

他懶得理她們,垂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書卷。

“參見陛下!”營帳外麵,遠遠傳來侍衛恭恭敬敬的問候。帳簾一掀,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背著陽光走了進來,一屋子的侍女見到他,立刻齊呼萬歲。

賀賴渾若不見,理也不理他們,幾步走到塌前,注視著臉色蒼白似雪的郎憶寒,他一手撐著頭,一首持著書卷,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於周遭的一切都不關注一般。

賀賴看了他一眼,隨意掃了下跪在地上的侍女,眉頭一皺,“一群沒用的廢物。都拖出去,施以極刑!”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啊!”一眾侍女立刻哭嚷不絕,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從帳外進來的衛兵得了命令,拖起地上的侍女向外拉,她們有的抱住桌角,有的哭嚷不絕,隻是不走。

郎憶寒將書翻到下一頁,“不必拖出帳外,就在這裏行刑吧。”

幾個衛兵和侍女都是一愣,一瞬間,帳內竟然短暫地安靜了下來。

郎憶寒抬頭看向賀賴,“怎麽還不動手?君無戲言,這些侍衛不執行王命,與侍女同罪,當一同受刑!”

幾個衛兵嚇了一跳,急忙放開手裏的侍女,撲通跪倒,口中高聲喊著饒命。

郎憶寒繼續垂頭看書,不再理會他們。

賀賴對地上已經哭鬧成一團的下人們揮了揮手,遣他們出了帳篷,自己搬來一張椅子,坐在軟榻的對麵,笑著說道:“她們服侍你多日,你倒是狠心。”

郎憶寒自顧著將書又翻了一頁,“他們服侍我不過幾日,卻為你的臣民數年,你都不憐惜他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賀賴挑了挑眉,“你已經幾日沒有進食,再這麽下去,我擔心你身子會受不了!”

郎憶寒不鹹不淡地回道:“多謝大王的憐愛,憶寒受之有愧。”

此刻賀賴終究再也耐不住,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書卷丟了出去,呼啦啦……書頁在半空中響動幾聲,落在了角落裏。

郎憶寒淡然地注視著賀賴,沒有惱怒,沒有責怪,甚至一點表情也沒有,宛若一個新生的嬰兒,用純淨的視線盯著他,什麽也不說。

終究是賀賴敗下陣來,他低頭歎了口氣,“你整日關在帳內看書,也不怕悶出病來嗎?我帶出去轉轉?你現在所住的地方名叫芡桑平原,風景很是秀美!”

芡桑平原?

郎憶寒眼珠轉了轉。他自被賀賴軟禁之後,就一直關在帳內,他日日聽外麵的風聲,料想賀賴將他安排在了郊外隱秘之地,離都城隻怕很遠。今日聽得賀賴給了答案,才終於了然。地圖上注明,芡桑平原離玉宇國都城隻有百裏,平原氣候古怪,周圍常年繚繞著不散去的霧氣,兼之平原內部沼澤泥窪,毒蟲野獸甚多,若不是有生活在這裏的人引路,怕是很難走得出去。

沒想到竟然將他安排在了這裏。

他施施然坐起,伸了個懶腰,“既然大王有命,憶寒身為階下囚又怎敢不從?”

“階下囚?什麽階下囚會享受你這般的待遇?”賀賴皺著眉不滿地說道。

“哦?”郎憶寒緩緩站起,好奇地看向賀賴,“依照大王的意思,憶寒此刻竟被禮為上賓了?”

賀賴不去看他,“芡桑平原雖然在外人眼中乃是可怕的地方,但其間風景優美又豈是書載中的片言介紹?”

郎憶寒不答,整了整衣衫,微笑道:“請大王引路!”

“玉宇國氣候不同於金碧銀闕,早晚溫差極大,玉宇的服飾保暖極佳,這回你可以換衣服了吧。”賀賴說罷轉身一掀帳簾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那幾個侍女腫著眼睛又捧著羞了進來,大氣也不敢多喘一口,“奴婢為公子更衣!”

郎憶寒終於點了點頭。

玉宇國民族眾多,他今日所穿的乃是皇族赤木族的服裝,明黃色的內衫外罩了棕色的坎肩,金線描邊,彩線繡了奇怪的花紋在胸口,領口袖口,皆有華貴的裘毛裝飾,就連頭飾也十分秀美,一頂用裘毛寶石用心裝點過的小帽,上麵插了幾尾珍貴的鳥尾。在一眾侍女驚豔的視線中郎憶寒淡然地走出營帳,刺眼的陽光撒射下來,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原上開滿了幽莒花,有些風吹動花瓣,花兒立刻發出風鈴般悅耳的聲響。

見他出來,賀賴牽著馬走過來讚許道:“很像個真正的玉宇人。”

“我還是穿自己的衣服自在些。”郎憶寒隨著賀賴越走越遠,一路欣賞美景,偌大的草原中,突然多出一抹高大的綠色,在無數綠意中,飛瀑橫流,鳥雀低鳴,山雖然不大,卻霧氣繚繞,美輪美奐。對美景沒有興趣的郎憶寒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隻見賀賴的親兵竟然全部留守原地,無一人跟上來伴駕護行。

賀賴揚眉道:“這芡桑平原乃是玉宇的禁地,一般人可進不來!”

這幾日,他心中一直苦苦算計,要怎樣將消息放出去。無奈一直被賀賴軟禁在帳篷之內,如今能出來遊玩,自然多了機會放出消息。

哪知賀賴早有防備,如今芡桑平原早已封閉。

被囚多日,他突然有了一絲絕望的感覺。一陣冰寒的感覺襲上心頭。他知道,幽冥雪魄來了。他連受數日的顛簸,隻靠著雪從雙配的藥丸壓製,為了創造機會向外散布消息,他故意停了藥,果然,幽冥雪魄又要發作了……

“郎憶寒!”賀賴見到直直倒下的郎憶寒也慌了神,連忙把他抱上自己的馬,往大營奔去。

郎憶寒昏昏沉沉數日後,朦朧中記得似乎見到了賀賴,又像是夢境,他身子又冷又熱的飽受煎熬。

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了雪從雙,她孤獨地站在窗前,仰望明月,一時悵然,從雙……你是不是預料到我的時光已不再多?

不一會兒,又迷迷糊糊的轉到了馬背上,金靖齊貼在他的耳邊,輕言笑語。靖齊……風聲太大,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如此翻來覆去地折騰著,等再醒來時,已是數日之後,他緩緩睜開眼,隻見周圍已換了另一番景致。明亮的大殿裝點著玉宇國獨有的圖騰,床邊一直服侍的侍女見他醒來,驚喜地叫道:“醒啦,醒啦!快去通知大王,公子醒啦!”

不一會兒,賀賴就大步而來,似乎剛剛忙完正事,還穿著朝服,見郎憶寒醒了,鬆了一口大氣,“怎麽樣了,可好些了嗎?”

郎憶寒嗓子幹啞,輕聲問道:“這是哪裏?”

“這是朕的皇宮啊!”賀賴輕聲笑道,“你昏睡多日,我已著宮中全部禦醫為你診治,藥也喝了無數,總算醒過來了!”

旁邊有伶俐的侍女輕聲道:“陛下,公子剛剛醒來,還是讓他多休息吧!”

賀賴點了點頭,吩咐道:“綠蘿,你好好照顧他。”

一個清秀的侍女乖巧地點了點頭,“陛下放心!”

“你先休息,我一會兒再來看你!”他似乎還有要事,話一說完就轉身去了。

郎憶寒又閉上眼休息,嗜越來越嗜睡多眠,幽冥雪魄已開始全麵發作了。這是蠱啊,禦醫又怎麽會看懂呢?

又過幾日,他清晨一醒,綠蘿便上來為郎憶寒換衣,郎憶寒不解地問道:“這是要幹什麽?”

綠蘿道:“今天是白月教的祭祀大典,陛下吩咐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去,借借聖女的神力,說不定身子也能好得快點!”

郎憶寒心中一驚,賀賴自來不信白月教,卻為了他,肯放下尊貴的身份,願意一信?

不一會兒,賀賴就親自前趕來,眼見著郎憶寒氣色不錯,一笑,“你這病真是古怪。那麽多禦醫也看不出所以然來。”說著,抱起郎憶寒走出大殿,將他放進一輛馬車,輕聲道:“若是不舒服別忍著,我帶了禦醫同行,有事就叫他們!”

郎憶寒點了點頭又再度睡著。等醒來時,已被賀賴抱上一尊巨大的石像頂端,高高的祭台之上,空蕩蕩充滿著威嚴肅穆,賀賴見他醒來,小聲道:“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