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沉淵寂,少年狂(五)
第31章沉淵寂,少年狂(五)
玉宇一擊不中,旋即退兵。戰場又為金碧、銀闕廝殺的舞台。
烈風鼓動著厚重的軍旗,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寬大的營帳內,沙盤的局勢已起了新的變化,青岩抄起一杆小旗,插入沙盤。
“金靖夕已經調兵完畢,連夜啟程,他之前大勝數次,此刻軍心穩健,此次對戰,我們……”負責探子營的青岩咬了咬牙,並不說下去。
“我們剛剛與玉宇對戰,死傷雖輕,但畢竟軍將疲乏,此刻對戰,於我們十分不利!”子軒看了看郎憶寒,發表出自己的見解。
郎憶寒點了點頭,依舊不說話。
“之前和金碧協定休戰時他們一口答應,我還覺得奇怪,原來做的是這個打算。鶴蚌相爭,漁翁得利!”青岩皺了皺眉,輕輕歎息了一聲。
沉雄在一旁焦急難忍,終於問道:“依長樂侯的意思,該怎麽辦?”
郎憶寒低頭沉思,似乎沒聽到沉雄的問話,沉雄忍不住又問了一次。郎憶寒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低聲道:“怎麽辦?自然要打!”
“啊?”青岩一呆,“此時對戰,於我們十分不利!”
郎憶寒笑道:“你我知道此中道理,金靖夕又怎麽會不知道?兩軍對戰,關係著兩個國家的命運,若是我,也會選擇在此時進攻。若是給我們休養機會,金靖夕拿著一半的兵力,怎麽和我們鬥?”
“隻是……我們如何應戰?”沉雄最是耐不住性子,著急地問道。
郎憶寒不答反問:“依你們看,金靖夕此刻最著急的是什麽?”
“自然是戰勝我們,攻入銀闕,穩奪大統!”青岩道。
“不錯!他軍力與我們相差極大,之前僥幸勝出,全靠金靖夕智謀無雙。但戰場上變化最是迅捷,誰也不能保證他計策總是管用,隻要出了一次亂子,他就再無翻身機會。所以需在能控製局麵的情況下,一舉殲滅我們,否則給我們片刻喘息機會,他還哪有勝算?”郎憶寒婉轉道來,將三個副將聽得連連點頭。
青岩笑道:“何況之前他之所以僥勝,皆因為長信侯心急求勝,有些輕敵。如今主帥已換成長樂侯,長樂侯智計自然不在他之下,他怎能不擔心,所以抓緊行軍,唯恐讓我得了先機。”
子軒接道:“我們派出議和使時,金靖夕想也不想的答應,也正好說明了些問題。他之前和逐淵大人對戰,雖然勝出,但因為兵力懸殊太大,終究有些損耗。正巧用我們和玉宇對戰的時間,養精蓄銳!”
郎憶寒點了點頭,“依你們看,金靖夕此刻最怕的是什麽?”
三人對視了一眼,青岩先道:“最怕金靖齊突然異軍突起,攻入銀闕,先得大統?”
郎憶寒搖了搖頭。
子軒皺了皺眉,說道:“難道是怕玉宇突襲?”
郎憶寒又搖了搖頭。
沉雄在一旁急得連拍大腿,“到底是什麽?長樂侯別賣關子,可急死我了,快說出來吧!”
郎憶寒微微一笑,“沉雄將軍說對了!”
“啊?”沉雄登時傻了,子軒和青岩看了沉雄膛目結舌的模樣,忍不住麵麵相覷。
沉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我說對了?可是……可是我什麽也沒說啊!”
郎憶寒被他耿直的模樣逗得一笑,“金靖夕此刻正是犯了逐淵的老毛病,求勝心切!”
青岩恍然大悟的哎呀一聲,“願聞長樂侯高見!”
自郎憶寒領兵起,青岩就對他格外另眼相看,這長樂侯布衣出身,卻足智多謀,分析敵人幾乎無誤。之前對戰玉宇,若不是靠他精明,銀闕隻怕早已落敗。
郎憶寒站起身子,走到沙盤前,仔細地看了看,輕聲道:“金靖夕隻帶了金碧一半的兵力,要和我們的全部兵力對戰,兵力懸殊太大,之前若不是逐淵求勝心切,受製於人,金靖夕隻怕早已兵敗垂成。我們就用這兵力之差,去對付金靖夕,我要他鞭長莫及!”
“具體如何行事,請長樂侯吩咐!”
郎憶寒幽黑的眼中閃過一抹精明,“我會……失蹤!”
“什麽?”即使他說得已經非常清晰,但沉雄和子軒還是覺得自己沒有聽清,“失蹤?”
郎憶寒點了點頭,“沒錯,我之前說過了,戰場上的變化是任何一個人都無法估量的,所在這樣混亂的場麵中失去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並不是什麽難事,不是嗎?”
“話是這樣,可……可長樂侯如今乃是我們的主帥,若是您失蹤,我們……我們豈不是再無主帥?”平日裏最為鎮定的子軒此刻驚疑地問道。
“不錯,我要的就是這樣!”郎憶寒輕輕一笑,“之前與玉宇國的對戰,我用計巧勝,這消息可封鎖得了嗎?金靖夕會不知道嗎?他顧慮我在銀闕坐鎮,行事必然小心謹慎萬分,如此,想要攻擊他的短處可有些難了,若我突然失蹤,銀闕群龍無首,他開始雖有懷疑,但時間一久,加之一心求勝,便會領兵來襲,如此,就中了我們的計!”
“什麽計?”沉雄猛喝一聲,嗓門大得出奇,心中實在是激動無比。
這長樂侯最高超的不是戰場上奇計退敵,而是每次商議對策時總是巧妙地勾起別人的好奇心,讓人心癢難耐,激動萬分。
“我要把金靖夕困在這裏!”郎憶寒指著沙盤上的一處地點說道。
“緯凹穀?”青岩對地形最是熟悉,忍不住說出名字來。
郎憶寒嗯了一聲,“此穀形似凹字,可進不可出,正好是圍困最好的地點。”
沉雄大聲道:“長樂侯不要拐彎抹角,直接說出計劃來吧!”
“好!沉雄聽令!”郎憶寒目光一凜,笑說道,“此番金靖夕領兵來襲,並非真的要與我們對戰,而是要試探我們的軍情,也想借此看看我的能力。這一仗由沉雄領兵,我坐鎮!”
“好!”沉雄歡喜地點了點頭,他從身為戰士的那天起就喜歡起了對戰時的緊迫感覺。
“但是……”郎憶寒眨眨眼,“我要你許敗不許勝!”
“啊?”這下不止沉雄傻了眼,便是子軒也愣住了。
倒是青岩,腦筋轉得極快,說道:“長樂侯是要做一個我們不敵的假象?”
“沒錯!”郎憶寒點了點頭,“不但要敗,還要敗得很慘!”
“慘到我們的主帥長樂侯因為保護不力,在戰場上失蹤?”青岩此時已差不多猜到後麵的計策,疑惑地開口問道。
郎憶寒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點也不錯!”
“可是……如果長樂侯失蹤,金靖夕趁勝追擊,怎麽辦?”子軒冷靜地問道。
“他不會趁勝追擊的!”郎憶寒肯定的說道,“金靖夕是不敢貿然行事的,否則出了半點亂子,他也就失了皇位,在這樣的局勢之下,他怎麽敢趁勝追擊。若我沒猜錯,這場仗會在我失蹤後立即停止,金靖夕會紮下營寨,派出探子等我們的消息!”
“哦?”沉雄似乎還是沒聽懂,“那長樂侯去哪兒了?”
“我?”郎憶寒背他憨直的模樣逗笑,“我會找一處僻靜所在藏身,靜靜等候你們的消息!”
“那豈不危險,不如悄悄遣回營地,我和子軒接應侯爺?”青岩建議道。
郎憶寒想也不想的搖搖頭,“萬萬不可。若是如此,便輸了。兩軍對戰,怎能不在對方軍中安插眼線?若是給金靖夕得到一星半點的消息,他便會立即折返,再不上當。可我偏要他上這個當!”聲音微頓,繼續說道:“我離開後,你們要繼續將這場戲演下去,暗暗吩咐小隊人馬出去尋找我的消息,要十分小心,裝作害怕給金碧知道的樣子。我會叫人放出消息,說是我已給玉宇國偷偷抓走。這時,子軒你領一半的兵力,假模假樣地潛往玉宇國邊境,半路上便偷偷折返到緯凹穀埋伏!”
“我們越是如此,金靖夕會越是懷疑?”子軒也明白過來,笑了笑。
“他不會懷疑太久,也沒時間去懷疑太久。他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證明我失蹤的消息是真的,然後會立即領兵來襲!”郎憶寒說完,指著緯凹穀說道,“這時我們的兵力隻剩一半,與金靖夕相同,可主帥不在,軍心不穩,金靖夕趁這個亂子攻過來,有最大的勝算。你們不必和他抗爭,裝作軍心渙散不敵對方的模樣,邊退邊行,趕至這裏。”
“然後呢?”沉雄又是著急,又是興奮地問道。
“子軒,我要你在這裏埋伏好,待我方人馬行至這裏的時候,立即殺出來,與青岩、沉雄合力,將金靖夕圍困在緯凹穀!”郎憶寒笑眯眯地說完,沉雄就道:“到那時,我們一舉殲滅他們!”
“不行!”郎憶寒擺了擺手,“他們初被圍困,自然軍將一心,想要突圍而出,氣勢最是難擋,這時若然強攻,必然死傷慘重,你們隻困著就是,放火熏煙,待困他們三五日之後,他們軍心已散,這時候攻入,必然手到擒來!”
沉雄聽他說完,對他的敬仰真是翻了幾倍,撲通跪在郎憶寒的腳邊,“我沉雄帶兵數年,戎馬疆場,一直都是橫衝直撞,今天遇到了長樂侯,才知道仗是用腦袋打的,沉雄對您佩服極了,此生但凡長樂侯有差遣,沉雄必然馬首是瞻,不敢有違!”
郎憶寒一怔,急忙將他扶起,“沉雄將軍客氣了,你是銀闕的老將,憶寒也尊敬得緊!”他看了看沙盤,輕聲道:“我失蹤數日,軍中一切事物,皆交給你們三人處理!”說著,將虎符從懷中逃出來交到青岩手裏,“青岩,你反應最快,我們雖然計劃周詳,但實施過程中若出了紕漏,你隨時處理,我命你為三軍之首!”
青岩手捧著沉甸甸的虎符,愣了半晌,才連忙跪倒,“屬下……屬下不敢!”
這虎符乃是重要物品,號令三軍,莫敢不從,長樂侯怎麽隨手就交給了他?
“怎麽和沉雄一個毛病,先起來!”郎憶寒笑道,“既然交給你,自然有我的打算,你不必推脫!”
青岩點了點頭,激動道:“屬下自當竭盡全力!”
一切安排妥當,三人走出郎憶寒的帳篷,郎憶寒看著沙盤,輕輕一笑,曾和雲薰閑談時說起這霧源雪峰的西麵有一處極美的景致,五步一泉,十步一瀑,若是能得了空,去那兒閑住幾天,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