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明月在上,流螢失光(七)

第24章明月在上,流螢失光(七)

金靖齊靠在一棵勁鬆後避風雪,微微喘著氣。一番搏鬥之下,有的傷口已經迸開,血滲了出來,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牽扯著全部神經似的抽搐著,他咬著牙忍著。幸好天漸漸黑了,方便隱藏身形。

下了郎憶寒的馬車不久,金靖齊發現自己又被盯上了。

雖然這些人的身手趕不上郎憶寒身邊那人,但是自己畢竟身上有傷,體力和力氣都打了折扣,人太多的話應付起來就有點吃力。

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覺,他聽到不遠處有個聲音在呼喚自己。眼前朦朦朧朧的,他隻看到幾十條黑色的影子向自己撲來……

十幾個金碧士兵將他團團圍住,黑暗裏看不清表情,眼中充滿了殺氣!這些人偽裝太假,他自小生活在金碧,又領兵多年,這些人雖然穿著金碧的衣服,但卻並不是金碧的士兵,若沒猜錯,應是逐淵手下的人偽裝成金碧的人吧?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

十幾個士兵躍躍欲試,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在確定他體力不支,已經再沒力氣抵擋後,終於一躍而起,向他撲了過來。

突然數支冷箭殘酷射出,追兵立刻倒下了一片,剩下的頓時警覺,不敢貿然上前。

順著箭的方向看去,金靖齊看到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自己前方。他嘴角忽然挑起一抹明媚至極的笑容來,腳步飛快地跑了過去。

射箭的自然是獨吉。從小酒館出來後,郎憶寒就接到了消息——淵逐已經派人截殺金靖齊,他心知金靖齊重傷未愈,這一次肯定逃不回去了,他呆呆坐在馬車裏,聽著窗外的風雪聲,內心糾結到了極點。

那人,是仇人的兒子。

那人,也救過他的性命。

他閉著眼,翻來覆去地睡不下,腦海中盡是他少年時明媚的笑顏。

“你可別出事哦……你可別出事哦……”這話一遍遍地重複在他的耳畔,熟悉得讓他心痛。

金靖齊,我也不能讓你有事。於是招呼趕車的獨吉,抄近路上山。雲薰繪製的地圖上清晰地標出有一條近路可以上山。

獨吉連放數箭,擊倒幾個小兵,他一直埋伏在暗處,突然出手始料不及,是以以一敵十,竟然不費力氣。

金靖齊跳開車簾跳進去,隻見郎憶寒歪歪斜斜的躺在軟榻上,手中還捧著個暖爐,見到金靖齊,也不甚驚奇。

“外麵真是冷死了,還是車裏暖和些!”金靖齊笑道,“怎麽又折返了?心疼我了?早知道這樣,還不如親自送我回去,我們金碧的刑罰也是很有趣的,也讓長樂侯嚐嚐,然後我親自給侯爺上藥!”

郎憶寒給他不正經的口氣弄得一愣,冷冷道:“你再敢胡言亂語,我讓獨吉在你身上射個窟窿來看看!”

金靖齊撇撇嘴,“那多麻煩,你隻要把我丟下馬車,不用多時,我就會給追兵殺得不留全屍!”

郎憶寒聽他皺了皺眉,心下一片了然。逐淵終於準備動手,他所要的,不隻是金靖齊的性命,還有……自己的命。他以金靖齊作為誘餌,是料到自己肯定會來營救。消息自然也是他故意放出來的,一切……皆在他算計之中!

看來逐淵這次根本不是想借金靖齊這個人證來陷害郎憶寒,而是直接出手要除掉他!

金靖齊道:“追兵是分批上來的,會越來越多,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隻聽郎憶寒突然高聲道:“獨吉,你回車上來,駕車往絕境崖的方向趕!”

“絕境崖?聽起來就很可怕啊?”金靖齊好整以暇地躺在軟被上,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其實你何必回來救我?之前不是說了嗎,你我各救對方一次,以後戰場相見,用力搏殺,絕不留情!”

郎憶寒一怔,許久才答道:“那又如何,我偏要你欠我個人情!”

馬車內,忽然陷入了沉寂中。

撲啦啦!幾隻鳥雀從遠處飛了起來,獨吉奮力趕著馬車,他一生都活在暗殺之中,對於埋伏最是得心應手,眼見飛鳥離枝,知道那個方向必然已經埋伏了追兵,不一刻,西方又飛起幾隻鳥雀,他皺了皺眉,低聲道:“主上,看來霧源雪峰四麵八方都埋伏了人!”

“不用理會,你隻向絕境崖走就行!”郎憶寒沉聲吩咐道。

突然,馬車後方不遠傳來一聲牛角嗚咽的聲音,金靖齊猛地睜開眼,“不好,他們確定我們的方向,準備集結人群,一舉殲滅我們!”

郎憶寒卻一點也不擔心的模樣,悠哉地笑了笑。

伏兵越聚越多,終於向馬車的方向追來。

獨吉一邊駕車,猛地側躺而臥,嗖嗖嗖幾隻羽箭,將吹角和主事的人射殺了幾個。

隻聽後方慘叫聲不斷,有人叫罵道:“上頭有令,誰得了車上那人的人頭,賞銀一萬兩!”

“哦!”立刻引來一片歡呼。

金靖齊笑了笑,“這車上有兩人,是你的人頭貴些,還是我的人頭貴些?”

郎憶寒瞪了他一眼,並不多言。

追兵越來越多,積雪太厚,拉車的馬也漸漸疲累,速度慢了下來。

郎憶寒卻毫不在乎的對金靖齊說:“這麽久你都沒逃出去,你的武功都用在打我的人身上了嗎?還以為你多高超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還不是你連累的!”金靖齊沒好氣的說,“若不是你派人追我,我何苦這麽狼狽?現在怎麽辦?”

郎憶寒突然挑了挑嘴,“你覺得我是一個隨意將自己至於危險中的人嗎?”

“什麽意思?”金靖齊好奇地問道。

轟隆一陣轟天巨響,之後是打雷一樣的隆隆之聲,滾滾傳來,越來越近,整個霧源雪峰幾乎都在震動!

馬車一個釀蹌,車中的郎憶寒金靖齊都是猛地的一顫。

“發生什麽了?”金靖齊靠近窗戶看了看,驚疑的說道,“是雪崩?”

“雪……雪崩!”一個小兵顫抖著指向遠處的雪山喊道,眾人順著他的視線仰望,隻見連綿巍峨的山峰之間,一道道雪浪如千軍萬馬,以滔天之勢瞬息奔湧而下!

驚恐的的神色出現在所有人臉上,膽小的立刻扔了武器,轉身潰逃而去,顧不上再追郎憶寒等人。

郎憶寒燦然一笑,之前他早叫人埋伏在山頂,在深雪中埋以炸藥,隻等著山中鳥雀突然飛起時點燃,他心中一笑,這一招原本是未雨綢繆之計,沒想到竟真用上了,他低聲說道:“我們往山上走!”

“什麽?”金靖齊驚訝得瞪大了眼睛。

“往山上走,快。”郎憶寒目光堅定地說道。

馬車拚命向山上狂奔,到了絕境崖,抬頭可見雪峰上的雪浪就要席卷而來。

“現在怎麽辦?”金靖齊回頭問道,似乎認定了郎憶寒有計策似的,並不太擔心。

“跳下去!”郎憶寒跳下馬車,對金靖齊翩然一笑,起身從絕境崖上跳了下去。

“你……你簡直是開玩笑!”金靖齊站在原地愣愣地吼道。隻見獨吉一咬牙,跟著跳下,他也不及多想,心中暗罵道:該死的郎憶寒,自認識你起,就沒有過好日子!一邊想,一邊躍下深不見底的懸崖。

洶湧的雪浪從他們頭頂奔襲而過,冰涼的氣息宛若死神般帶走最後一絲溫度。

在轟隆隆的巨響聲中,三個人都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