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情結·情結 (1)

頭銜情意結

很多女人為什麽不離婚?最大的原因就在頭銜,難以拒絕頭銜的誘惑。

大官的太太,丈夫是商場聞人的太太,愈在丈夫有外遇的時候,那個太太愈是會扮演鴕鳥的角色,因為她們的身份和頭銜都是丈夫給的。

當初,我也有頭銜情意結,畢竟我是某某某的太太,我先生官雖不大,也是個“外事官員”。“外事官員”這四個字,對兩百年來受外國列強壓迫、形成非常媚外心理的中國社會來講,它是一個非常顯赫的名詞,但是其價值不隻在這個“官”字上,更在於“外事”這兩個字的附加值上。

任何人一想到“外事官員”,馬上就會聯想到釵光鬢影的場麵,杯觥交錯的歡娛,“外事官員”的夫人們穿著長旗袍,戴著長耳環,手上拿著香檳酒,四處周旋,談笑風生。同時,我們對“外事官員”這一職位也添附了很浪漫的色彩,因為好萊塢電影看太多了。在歐洲,大使、法官和將軍是終身製的,隻要你當過大使,即使你退休了別人還是稱呼你“大使先生”。以前的歐洲宮廷非常重視外交,宮廷宴會的門口一定有個侍者,拿支大杖,一遇大人物到臨,他就“梆梆梆”敲三下,高喊某個大使的名銜。

不僅是外界對“外事官員”這一職位的想象如此,即使我們自己是那個圈子裏的人都會有幻想。每次我們到洛杉磯,都要住進那裏的大使旅館,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做到這個地位。換句話說:我的頭銜還不在於現有的附加值,它更具有潛在的價值未開發。在“外事官員”夫人的背後,暗藏著“有關部門負責人的夫人”的希望,熠熠發亮一直在誘惑著我。

何況那些丈夫能夠給她們更大頭銜,她們所擁有的現有身份地位,不必等待開發。

陳若璋教授專作家庭暴力輔導,她就碰過遭遇到嚴重家庭暴力的女人卻堅持不肯離婚,為什麽不離婚?女人回答說:

“雖然晚上他打我,但是第二天早上我起來用粉擦擦,人家也看不見我的淤傷,我到外麵去人家還是叫我王太太。”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是,如果她離婚的話,就沒有人知道她是誰。原因很簡單,她從來沒有自己創造過頭銜或任何財富,她唯一做的一件事就是做太太。嫁雞隨雞,丈夫是雞,她也是雞;嫁狗隨狗,丈夫是狗,她就是狗。她沒有名字,隻是王太太、李夫人;她丈夫是部長,她就是部長夫人;她丈夫是出租車司機,她就是出租車司機的太太。

她們的所有價值都是丈夫給的,離婚要麵對的就是這點。

斯人獨憔悴

所有的女人都很清楚,當你嫁作別人的老婆之後,你的朋友就一個個失散,最後隻剩下丈夫的朋友。

在我的婚姻存續期間,大不了我隻做一名初中教師,我自己本身沒有家世,也就沒有什麽世交故友,同學都嫁人了,朋友一個也不剩。我有什麽社會關係?沒有。在這種情況下,我所認識的人都是因為丈夫的關係,他的朋友、同學、同事、長官、上司,還有通過我公公的關係所認識的大人物。

記得看過一則故事,關於一個剛離婚的女人。她的丈夫是名人,離婚以前,她跟丈夫到各式大飯店去,侍者都是畢恭畢敬地稱呼她,引他們到最好的座位;當她不再是某人的太太之後,她到俱樂部去用餐,侍者的服務態度判若兩人。從前,人們會來應酬她、奉承她,如今她一個人孤單地坐著,竟然沒有人來和她打招呼,頂多熟識的人坐在遠處的桌子旁“嗨”一聲,點個頭連身都不用起。她思前想後,百感交集。

有多少女人敢於麵對這種“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局麵呢?

其實,所謂“冠蓋滿京華”,所謂“舊識”,都是虛的,都會像煙雲一樣,消失。我在官場中混過,尤其深知這個道理。當你的頭銜沒有了,你的名字就沒有了,就像被砍了頭一樣,你變成一個沒有臉的女人,人家都不再認得你。

在麵臨離婚以維持自尊,或是屈服以保住頭銜時,我最後選擇了自尊。我的損失大不大?很大。如果不離婚,我會有哪些頭銜,哪些關係,哪些富貴,甚至一輛凱迪拉克,但如今我得用兩腳代步。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什麽叫損失?

聽過梁惠王和孟子的故事嗎?孟子去見梁惠王,梁惠王說:

“我給你高官厚祿,但是你得聽我的。”

孟子就舉了一個例子:

“王看過大澤中的雉嗎?它五步一啄,但是羽毛光鮮,聲音嘹亮。雖然必須辛苦求生,但是它本身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所以它很快樂。而王宮中所豢養的那些鳥禽,每天錦衣玉食,卻無精打采。”

正如孟子所作的選擇,我也寧可做一隻大澤中的雉,對於別人所扮演的籠中鳥的角色絲毫不羨慕。我沒有批判的意味,也不是指她們比我低。人各有所愛,隻好各安其是。隻是看到她們頂著丈夫的頭銜,負擔還真是重,不像我,無頭銜一身輕。走出婚姻,走出官場,回頭來看,當×太太真是累人,當施寄青真好。

有一次我和一位女友聊天,我很老實地承認:

“也許我之所以勇於拋棄頭銜,得歸功於我前夫的頭銜實在小到可以讓我拋棄而不足惜。也許如果我真是部長夫人、發言人的太太,或是大企業老板的老板娘,我就沒有勇氣了。”

梁啟超談到讀書的樂趣時說,做官很好,問題是沒有官做的時候就不好了。感謝老天,自從我成為獨立自主的女性後,如今任何頭銜對我都不再有誘力了。

頭銜,是助力也是阻力。

聖母情意結

中國社會裏男尊女卑非常嚴重,女人在做妻子和女兒的時候,地位一定比男人低下。唯有扮另一個角色時,她們的地位不但是和男人齊頭並進,甚至超越男人,那就是母親。

因此,中國男人對母親有一種特殊的感情。當他們結婚以後,從來沒有把妻子視為是他的女人,或是愛人,而是當成母親的化身。所以妻子是聖潔的,屬於聖母那一邊。男人把所有的情愛都給妾、二奶或是歡場女子,卻吝於給妻子,屬於妻子的是恩——“一日夫妻百日恩”,中國曆代的文人莫不如此——蘇東坡雖然在妻子死後填了一首《江城子》:“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但是他側重的是對妻子的賢惠如何懷念,而非一種浪漫之情。

有很多太太來問我:

“我丈夫有外遇。不是那種固定的外遇,他的對象很多,總是不斷有。我生氣,可是他每次回來都說他愛我,他還是愛我,他不能沒有我。怎麽辦?”

這樣的男人有戀母情結。

專欄作家李南衡說過一則故事,他有個朋友一天到晚不斷有外遇,他的太太卻很自信,哪怕外遇找上門來要求談判都不畏懼。那個太太說這種事情她看多了,她自信丈夫仍然會回到她的身邊,所以外遇不足懼。

沒錯。隻要做太太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囉裏八唆,丈夫雖然在外麵搞外遇,但總是要回家的。為什麽?因為他從頭到尾把妻子當母親,妻子與母親的角色重疊。這個做妻子的忘了分析自己的身份,丈夫成了她的兒子,浪子回頭金不換,所以她永遠都在原諒她的丈夫。

有些女人認為,丈夫腳踏兩條船,畢竟對自己還是愛的,他至今都還沒有棄我而去。她們以這一點點愛來自我安慰,卻沒考慮到那份愛是對母親的愛,而不是對情人之愛。那就看你個人喜歡這個角色嗎?如果你滿意於扮演一位母親,那麽不妨把你的丈夫視為一個不肯成長的兒子。

有一年“三八婦女節”,報紙上登了老瓊的一幅漫畫,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說:“我有一個少年老成的兒子,還有一個老長不大的丈夫。”

中國男人在處理和妻子的關係上,從不願做一個成長的男人,他要妻子扮演母親,他可以任性,可以搗蛋。以前的女人因為傳統賦予她們的觀念,認為一個妻子隻有升格做母親才有權利,才能和男人平起平坐。做了母親,就像我從前想的×母施太夫人的角色,就像廟裏的菩薩一樣,高高在上。即使位高權大如皇帝,碰到皇太後也要下跪,嘴裏還得喊皇太後在上,兒皇在下。當丞相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做皇帝的母親可在萬人之上了。對於這樣的犒賞,女人也聊以**,其他就不敢奢望了,更別談情愛。

現代的女人可不同了,有多少人願意接受這樣的角色呢?

在我的生命中,母親是母親,妻子是妻子,我要做一個恩、情都在內的妻子,不願隻有恩沒有情。所以我並不羨慕有些女人說:

“反正我丈夫玩玩就會回來的。”

放牛吃草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