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此蕭郎是路人

第21章從此蕭郎是路人

容磊來的很快,找了一圈沒看見她,他有些著急,一回身卻發現不遠處在吧台上,她正安靜的趴著,眼神渙散無光。

他穿過端著酒杯狂歡的人群,靠近她。在離她差不多一臂的距離時,被她發現。她眼裏瞬間便有了光彩,坐起來跳下了椅子,迎了上去。

容磊接住撲進他懷裏的女人,皺了皺眉正要開口諷刺她兩句,她忽然抬起頭來,眉眼彎彎的笑著撒嬌:“石頭,你怎麽才來?”

石頭的心,瞬間柔軟如棉。

她醉了,這次是真的。容磊百分百的確定。

清醒時的顧明珠會使手段千方百計勾引他,卻不會散發出這樣毫無掩飾的愛意。現在她的這番神情,完全就是當初情到最濃時的那個小女人——他一直記得的那隻小豬。

一別六年,他當年心愛的小豬此刻忽然出現在懷裏,這叫容磊怎麽能不心軟。

顧明珠圈著容磊的腰,巴巴的仰著頭明豔豔的笑,容磊低頭看她,神色溫柔,“……跟我走。”

顧明珠酒醉之後格外乖巧。容磊開車,她就乖乖側倚在副駕駛位上,臉枕著手,縮在那兒做小白兔狀,一眼不眨的看著他。

即便是他仿佛恍若不覺,目光深深的看著前方無盡的夜。

前不久容磊在“有容”附近買了一處公寓,有時辦公晚了就住在那裏。看看現在時間就快淩晨一點,把她送到哪裏都是影響別人休息,他想了想就把她帶到那處公寓將就一晚上。

一進屋,顧明珠異常清醒的說要洗澡。容磊把她抱起來送進臥室,安頓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麵前晃晃,“這是幾?”

“我不告訴你。”顧明珠努力的辨別了一會兒,別過臉頗為嚴肅的說。

容磊歎氣,彎腰摟住她,聲音低微到幾乎聽不到:“小笨豬……”

顧明珠抱著他不肯鬆手,他順著她躺了下來,把她連著被子擁在懷裏,輕輕磨蹭。

“我累……”她靜了一會兒,長長的歎了口氣,淒淒的說,“累死我了……”

或許是夜色太深太靜太美,她的聲音讓容磊的心酸的無所適從。抱緊了她,他拍著她哄著,“好……你乖,快點睡覺。”

顧明珠難受的蹭蹭他,“你不知道……”

“我等了你六年……我沒有不要你,從來都沒有……我沒有和方非池好,一點也沒有……我等你回來,我隻要你一個,就要你,”身體困在被子裏,被他抱著動彈不得,她的聲音越發淒楚,“石頭,你別不要我……”

夜色寂寥,靜默的空氣冰涼,女聲輕軟,卻像隻纖細的手攥住了某人的心髒,漸漸堅定的收緊,捏的他本就傷痕累累的心肚破腸流,鮮血滿地。

夜色寒涼,軟玉溫香。

聽著懷裏的小豬委委屈屈的說著這六年的思念,容磊越發沉默。

這悠長的六年時光,隨著她的訴說從眼前恍惚而過。其實她說的那些苦楚,他何嚐不是刻骨銘心、深有體會。澳洲那麽藍的天空下,他沒有一刻忘記過她。深愛之中的人,分開一秒都會感到焦灼不安。他和她,卻天各一方整整六年。

時間被劇烈的焦灼疼痛拉扯的那麽漫長,兩千多個夜晚,容磊沒有一次能安眠。澳洲所有的頂級心理醫生都對他的失眠症束手無措,他隻能靠著藥物維持人體所需要的最基本的睡眠時間。

Fay曾經很擔憂的問他,Kevin,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所以睡不著?

那時他淡漠的搖頭。

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每當他有一丁點的睡意,那些他清醒時被強製扼殺的思念,就會衝破他這時稍為薄弱的意誌,咆哮著在他心上奔走呼號:明珠……我想你。

睡眠是人最放鬆的時候,所以容磊睡不著,因為他放鬆不了,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力氣來抵製住往事的騷擾。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我恨你,恨到不願意再提起你,可是……我那麽那麽那麽強烈的想你,想到整整六年,沒有一個夜晚能安睡。

六年前,顧明珠手起刀落,殺掉了那個熱血而有夢想的癡情少年。

六年裏,容磊一點一滴積蓄能量,風起雲湧,他變成了當年顧明珠需要的那種男人,沉穩、強勢、心思慎密莫測、呼風喚雨無所不能。

六年後,當愛重逢,當她終於在這樣安然的夜裏卸下所有的防備,軟弱的縮在他的懷裏訴說思念。他卻比六年前更為恨她了:我以為隻有我一個人生不如死了六年,原來你也是。這人生裏最美好的六年,就因為你當初的一意孤行,我們過得如此撕心裂肺。而你,甚至對此沒有一絲悔意。就好像這一切都是我本就應該承受的!

顧明珠,我恨你!

淩晨最黑暗最綿軟的夜裏,顧明珠終於在碎碎念中睡著,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貼著容磊喉結下方那塊柔軟,兩人親密依偎。

容磊不知何時鑽進了被子裏去,一隻手枕在她頸下,摟著她的背,另一隻手收著她的腰,也睡得極沉。繼不久前酒醉後的激情夜晚,這是容磊這六年來第二次的安然入夢。

清晨,寒凍,朝日升。草尖上的露水滴滴的滾,在晨光裏閃爍如珍珠。高檔住宅小區裏一片安寧,偶爾有上班去的人開著車,安靜的滑出小區大門。

顧明珠睜開眼的瞬間感到劇烈的頭疼,天花板上的雕飾恐怖的在眼前旋轉,嘴裏一陣苦,胃液翻騰,她猛的推開身上的人,捂著嘴往床下蹦,被套纏上她的腳踝,身下一空,她頭朝下摔了下去,半個身體“撲通”砸在地板上,頓時結結實實的麻了。

容磊直直坐起,連忙撲下去抱她,她卻搖手,推開他,她連滾帶爬的衝進衛生間,趴在馬桶上“哇”一聲,大吐特吐。

容磊赤著腳追進來,一手拉起她的頭發,一手拍她的背。

一番忙亂折騰,顧明珠吐的膽汁都出來了,修長的手指捏在馬桶邊沿上泛著慘白。

容磊皺著眉掰開她的手,把她抱起來橫在膝上,伸手拉了洗臉的毛巾,輕輕的擦她臉上四處糊開的鼻涕眼淚和嘔吐物。

顧明珠不斷的幹嘔,像瀕死的美人魚吐著泡泡,她一隻手掐著他的肩背,難受的渾身直抖。

“為什麽喝那麽多酒?”她慘白的臉色漸漸回轉,容磊把她扶起來,給她接了一杯水漱口,拍著她的背,低聲的問她。

她是多麽善於壓抑真我的人,昨晚那樣的狀況,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顧明珠渾身都發軟,意識卻已經恢複正常,“小事,”她的聲音因為嘔吐而嘶啞,漱了漱口,又簡略的解釋一句:“我爸爸身體不太好。”

容磊正要問她是什麽病,她卻抬起頭來,從鏡子裏看著身後的他,笑,“我好多了。現在我要洗個澡,你呢,要不要留下來參觀?”

顯然,她已經又穿上了厚厚的裝束,正躲在刀槍不入的盔甲後麵,又開始肆意的調戲。容磊眼神裏冷冷的透著厭惡,把手上的毛巾往洗手池裏一扔,頭也不回的出去了。顧明珠從鏡子裏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偷偷的笑,目光柔軟。

容磊在外麵的洗手間衝了澡。

顧明珠還沒出來,他熱了兩杯牛奶,又等了一會兒,她還是沒動靜,他不放心,推門進去,她正從裏間的浴室出來,身上大大落落的套著他的帽T,衣服長的像裙子,膝蓋以下赤著兩條白白嫩嫩的細腿,袖子卷到手肘,正把一塊毛巾蓋在頭上擦濕漉漉的頭發。

他正要退出去,她看見了他,叫住:“石頭,我們談一談。”

事隔六年,她再一次很冷靜的麵露微笑,說:“石頭,我們談一談。”容磊仿佛回到了那個他們最後一次談話的清晨,顧明珠也是這樣坐在床沿上,冷靜而不可挽回的和他談分手。容磊的心這時仿佛被一隻小而惡毒的獸“咯吱”咬了一口,酸痛難當,他屏著疼默然點頭。

顧明珠毫不含糊的承認了昨晚所有的醉話,她有些自嘲的說:“怎麽辦?酒後吐真言了。”

“是酒壯慫人膽。”容磊淡定的調笑,仿佛事不關己。

顧明珠有些慌,雖然她一絲一毫都沒有表露在臉上。

容磊變的太多,她一點都捉摸不透他現在的態度。顧明珠暗自咬牙,心想隻好心裏怎麽想就怎麽說了。阮無雙教過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就說實話。

“我……我想和你在一起。”日光明晃晃,他安靜從容,顧明珠忽然沒了勇氣說出大段大段的抱歉和思念,她甚至有些羞澀,猶豫吞吐了一下,才說出來這句話。

容磊沒什麽激烈的反應,輕輕的勾了勾嘴角,挑眉問:“為什麽?”

“我還愛你。”

顧明珠點頭,緩慢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