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遷都,沒有任何借口! (2)
應該說,大善人韓馥接濟落難人袁紹的時候是很有快感的,那是一種慈航普度式的快感。
卻也是致命的快感。
因為有一個人的殺心起來了。
逢紀。
逢紀是袁紹的謀士,他的殺心為袁紹而起。
逢紀認為,要想得到天下的東西,有兩種辦法。
方法一:別人給。
方法二:自己伸手去拿。
任何時候,方法二都強過方法一。因為別人給的東西遠不如自己伸手拿的東西多。
並且痛快。
袁紹緊鎖眉頭。
這樣的人生哲理,他不是不明白,隻是真要明火執仗地伸手去拿、去搶,他還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是做過聯合軍團總司令的人了,一下崗就去做土匪山大王,這樣的思想轉變他一下子還拐不過彎來。
逢紀笑了。
笑得很陰。
逢紀之所以笑得這樣陰隻因為一件事,他對世事的深刻洞察。
不錯,自己伸手去拿別人的東西任何時候都是不好意思的。可要是別人請你去拿呢?心甘情願地請你去拿呢?
雖說這樣的事情不太可能發生,但逢紀以為,所謂的不太可能從另一個角度看是有可能。
因為他不是別人,他是謀士逢紀。
公孫瓚這兩天有些蠢蠢欲動。
原因是他想出兵進攻冀州。
本來他是沒有這樣的野心的,但袁紹給他寫信說,世上無難事,隻怕野心人。有野心是好事,現如今,冀州這塊肥肉近在咫尺,不吃白不吃。當然獨食樂不如共食樂,你我二人不妨聯起手來,共吃大肥肉。
公孫瓚不明白,這封信其實是謀士逢紀寫的,但他在信上看到的隻是“袁紹”兩個金光閃閃的大字。應該說,公孫瓚同誌對袁紹同誌還是有些個人崇拜的。說得到位一些,袁紹袁總司令可是他的偶像啊。雖說聯合軍團伐董不了了之,但公孫瓚以為,這賬不能算到袁總司令頭上。
袁總司令,那可是當今革命的一麵旗幟,公孫瓚決定跟著旗幟走,緊抓住袁紹的手,去迎接革命新的到來。雖然這一次的革命,實在是太假公濟私了一些。
但是公孫瓚不知道,他的作用其實也僅限於此了。因為袁紹隻想拿他的出兵來說事,目的是要韓馥怕怕,怕怕後主動請他袁紹領冀州事。
這一層圖謀,韓馥沒看出來,他的手下耿武、關紀卻看出來了。
看出來後的一個結果是,他們死了。
殺死他們的人是顏良、文醜。殺死他們的地點是冀州城外。當時耿武、關紀在苦勸韓馥不要引狼入室未果後,便想充當刺客一角,伏在冀州城外隱秘處準備刺殺進城的袁紹,結果是他們被刺殺了。
這似乎是世間早悟者的代價。
當然了,耿武、關紀的死也大概說明了這樣一個人間哲理:一動不如一靜。世事凶險,有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有所作為,而是為誰有所作為。
自我感覺良好的韓馥則開門納客。他暗自慶幸自己在人生最關鍵的時刻既避免了兵禍又保全了自己。
因為接下來的事實是這樣發展的:雄赳赳氣昂昂進城後的袁紹成了冀州新的最高統治者,但韓馥也沒有被一擼到底。袁紹賞給他一個非常響亮的頭銜——奮威將軍。
隻是很快,韓馥就自我感覺不良好了。
因為有四個人在袁紹之下分管了冀州政事。他們就是後來名揚一時的袁紹手下四大謀士:田豐、沮授,許攸,還有這場陰謀的始作俑者逢紀。
韓馥也終於看出這是一場事先策劃好的陰謀。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圍繞他而展開,也必將圍繞他而結束。現在,他除了“奮威將軍”的空頭銜外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失去了。
接下來很有可能會再失去什麽,比如他的性命。畢竟一個前冀州最高統治者天天在現冀州最高統治者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是一件危險之至的事情。
韓馥無可奈何。韓馥痛何如哉。
他最終隻得選擇出走,目的地是陳留。據說那裏的太守張邈歡迎他去。
就這樣,失意者韓馥在一個伸手不見六指的黑夜形單影隻地出走,奔向自己命運下一段不可知的旅途……
當然了,這一場陰謀的犧牲品遠不止韓馥一人。這當中還包括公孫瓚。
公孫瓚的痛苦甚至更甚於韓馥,偶像的坍塌倒還在其次,更令其痛心的是他弟弟公孫越也死了,死於袁紹之手。
公孫越本來是不會死的,但是袁紹以為,是公孫瓚做了一件不合時宜的事才導致公孫越死翹翹的。公孫瓚不該派弟弟過來跟他提什麽分地的主張。
不錯,當初是說了兩軍夾攻韓馥以分冀州地,但是夾攻了嗎?一切都隻是個幌子而已,你公孫瓚再聰明,也不能拿著幌子當日子過啊。所以袁紹毫不猶豫地殺了公孫越。
袁紹殺公孫越其實是要給這個世界一個明確的信號:我的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給你的才是你的;不給你,你不能伸手要,否則後果很嚴重。
但是公孫瓚藐視了袁紹給出的信號。他起兵了,公然起兵了。公孫瓚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向冀州撲殺而去。他不相信,偶像竟然也會出爾反爾。如果說這個時代偶像也無賴的話,那他公孫瓚隻能靠拳頭來說話。
男人要報仇
一般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很多問題的最終解決要靠拳頭來說話。
但有時候拳頭也不管用。
因為遭遇了更硬的拳頭。
對公孫瓚來說,袁紹就是那隻更硬的拳頭。
當文醜的槍離狼狽地跌坐在山坡上的公孫瓚喉嚨隻有0.01公分時,公孫瓚才恍然明白,自己犯了這麽一個生死攸關的錯誤。
他不知道上天會不會原諒他的這個錯誤……
這是個硝煙彌漫的黃昏,四周萬籟俱寂。
四周萬籟俱寂並非沒人,而是人都死光了。公孫瓚的攻擊部隊在一場與袁紹的部隊血戰之後都停止了呼吸,在這個山坡上,能夠繼續呼吸的隻是這兩個立場鮮明的男人。
不過,公孫瓚很快就知道,上天原諒了他的這個錯誤。
因為天上掉下個趙子龍。
趙子龍救了他,以其蓋世武功。這個據說來自常山的帥哥當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袁紹軍中跑過來的,此前他一直在袁紹手下效力。不過沒有人認為他的這個舉動是棄暗投明,起碼袁紹不這麽認為。袁紹隻是不解,堂堂一個大將文醜,竟然隻能與小將趙子龍打個平手。
公孫瓚就此轉危為安。
這場談不上有多少正義感的戰爭到最後是不明不白地結束的。沒有最終的勝利者。
趙子龍也不是。
因為戰爭結束的時候,有一個事實他已確認無疑:公孫瓚不是英雄。和袁紹一樣,他們隻是這個時代的意氣相爭者。
好在在他眼裏,還有一個人是英雄。
劉備。
當時的劉備也是出於哥們義氣從平原跑過來幫公孫瓚的忙的,所以他和趙子龍的邂逅就成為一種曆史的必然。趙子龍看見劉備時的驚喜心情,一如劉備看見趙子龍時的驚喜心情。
惺惺相惜。
應該說,這是一種來自雙方心底的需要。這樣的時刻,對趙子龍來說,毫無疑問是人生夢碎的時刻。如果沒有此前的誤投公孫瓚,他一定會隨了劉備去。但是現在,劫後餘生的公孫瓚成了此二人繞不過去的心理障礙,兩人隻得揮淚告別,以待將來的某個時刻,他們可以攜手人生,共戰江湖。
公孫瓚息兵之後,冀州毫無爭議地成了袁紹的地盤。
正所謂存在即合理,在這個星球上無人再對這樣的事實表示異議。
屯兵南陽的袁術更不會表示異議。因為他是袁紹的弟弟。
不過,袁術沒有異議,卻有要求。他要求袁紹送他千匹戰馬,以示有福共享和兄弟情深。
袁紹沒給。
在袁紹看來,袁術此舉不叫有福共享和兄弟情深,而叫趁火打劫和兄弟情薄。
哥哥新得地盤有喜,做弟弟的不備禮致賀,反而借機索馬,袁紹覺得,做人,不能太像袁術。
當然,從另一方麵來說,袁術心裏也是委屈多多。哥哥新得地盤乍富,做弟弟的沾點小光而不得,袁術覺得,做人,不能太像袁紹。
兄弟倆自此反目。
反目是反目了,日子卻還要過下去,袁術的問題恰恰是,日子過不下去了。
革命低潮年代窮啊,缺馬也缺糧。簡直沒有什麽不缺的。當激情燃燒的歲月轉瞬即逝後,“把日子過下去”幾乎成了各路諸侯首先要考慮的問題。
當然了,也有不缺的。
比如荊州劉表。荊州是個好地方、富地方,而劉表是天底下頭一號富貴閑人。袁術決定,向他開口,借糧二十萬。
卻不給。
劉表甚至沒有給出不給糧的理由,這讓袁術尤其覺得難堪。
因為,他被輕慢了。
這種輕慢毫無疑問是致命的,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輕慢另一個人其實有無數種方法,最致命的方法是視若無物。
袁術就被劉表視若無物了。
他決定報複。
不僅向劉表報複,也向他哥袁紹報複。不錯,現如今的袁術還是個小人物,但小人物的報複也是可怕的,特別是小人物變成小人之時。
袁術現在就想做一個小人。因為他要報複,無所不用其極地報複。
很快,袁術就發現,原來報複一個人,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實力不夠。
在某種意義上說,報複他人就是打他人嘴巴,可要是報複者實力不夠的話,結果很可能隻有一個。
被被報複者打嘴巴。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袁術決定拉上孫堅,一起參與報複計劃。
在袁術眼裏,孫堅其實也是苦大仇深者。當時率兵回江東時,他遭到了荊州劉表的圍追堵截,而給劉表下達任務的人,正是袁紹。
所以袁術堅定地認為,孫堅和他一樣,擁有共同的敵人——袁紹和劉表,在階級感情上,他們是高度一致的。袁術因此給孫堅寫信,寫一封添油加醋的信:
“……前者劉表截路,乃吾兄本初之謀也。今本初又與表私議欲襲江東。公可速興兵伐劉表,吾為公取本初,二仇可報。公取荊州,吾取冀州,切勿誤也!”
這是一封看上去很美的信,如果計劃能順利實施的話。孫堅看完信後心潮澎湃了。他突然覺得,如果連袁紹的弟弟袁術都覺得大哥該死的話,那他不挺身而出就不是俊傑了。那句話是怎麽說來著,識時務者為俊傑。
但是程普攔住了他。程普覺得這封信很是可疑,一個做弟弟的,如此仇視一個做哥哥的,沒道理嘛……拜托,給世事一個合乎邏輯的道理好不好?
他勸孫堅,不要著了袁術的套兒。孫堅卻對程普的提醒置之不理。他心潮澎湃了。
一般來說,在這個世界上,一個心潮澎湃者其實是不聽任何人建議的,他隻聽從內心的召喚,哪怕前路死字當頭,他也會義無反顧。
畢竟報仇,對一個男人來說,應是永恒的主題。而他孫堅不僅是男人,還是個誌存高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