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請勿回頭 (2)

我可以體會健仔的心情,雖然阿明已經死了,可是他畢竟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怎麽可以坐視他的屍體被吃掉。偏偏我沒有勇氣前去製止,所以隻能靜靜的看著阿明被吃掉。

健仔怒氣衝衝的踹向那一些嬰屍,試圖把他們全部從阿明的屍體旁邊踢走。他的動作粗暴,這一些嬰屍在他的眼中就像是惱人的蛆蟲,即使他們有著嬰兒的外表,可是健仔卻不帶一點的同情心。

就在健仔踢走了十幾具嬰屍的半晌過後,一道女人的嚶嚶啜泣聲音自黑暗中響起,不預期出現的聲音,令健仔也在頓時之間停下了動作。

這一間房裏麵還有別的東西存在。我們三人都怔住了,想要立刻找出聲音的來源。

「你們聽見了嗎?」小黑問道。

「噓。」健仔要他噤聲,否則我們聽不出女人的啜泣聲音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這一瞬間,我真希望那是我們聽錯了。

我拿著手電筒亂照,光束在黑暗之中飛繞,我也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希望能夠照到某些東西,還是希望什麽都不要照到。

我的心頭紊亂,手心不斷地的冒汗,就連心跳都變得的不規律。

一會兒時間,手電筒的光束赫然掃見一道人影,我連忙將光束拉回,直直的照向那一道人影。光束打在一襲被染成暗紅的白衣上麵,那是一件老式的護士服,服裝款式非常的保守老舊,看的出來大概是五十幾年前的服裝。

我的心頭一驚,將手電筒的光源緩緩的往上挪,很快的,我看見了這一名護士的模樣,她的麵孔五官被淩亂糾結的發絲所遮蔽,僅露出一張微啟的嘴唇,她似乎在哭泣,不斷地的喘著氣息,肩膀顫抖的厲害,全身因為情緒激動而僵硬得的不能動彈。

看她的模樣,應該是一名三十多歲左右的中年女人。

又是食人鬼?

我直覺到危機靠近,因此絲毫不敢大意。猛然,女護士的身子一動,我立刻提起戒心。

她沒有朝著我們走過來,而是輕柔的彎下身子,似乎在撿拾什麽東西。我好奇的把手電筒往她的腳邊一照,即刻看見她正從地上拾起一顆嬰兒的頭顱,那應該是健仔剛才踢出去的嬰屍,因為摔在地上所以變得的肢支離破碎,頭和身子都分離了。

女護士似乎非常的憂傷並且憤怒,她溫柔的撿起了嬰兒的頭,一會兒又把滾落在較遠地方的嬰兒身子抱起來,接著便試圖想把嬰兒的頭和身子接回去,可是她不管怎麽試,嬰兒的頭就是不斷的掉下來,怎麽也無法重新接合。

試的越愈多次,女護士的動作也越愈變越愈急躁,她最後拆下嬰兒腳上的繃帶,然後想要利用繃帶固定住嬰兒的頭顱,這一次嬰兒的頭顱總算接了回去,女護士感動地的將嬰屍按在懷裏,沒想到這個粗魯的動作,再次讓嬰兒的頭顱咚一聲摔落地麵,那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洋娃娃。

望著地上的嬰兒頭顱,一瞬間,女護士崩潰的大吼出聲:「啊──--!」

她的臉陡然一抬,狠狠地的向我們瞪過來。我終於看見她的眼睛,一雙充滿血絲並且外凸的眼球。

「啊!」一對上這一道視線,我下意識的叫了出來。

女護士憤怒的朝著我們奔了過來,她的速度非常的快,眨眼之間,竟然已經撲向了我的身前。我下意識的轉頭要跑,仍然被她尖銳的手指抓住鎖骨,她緊緊的扣住我的肩膀,張嘴就要向我的脖子咬下。

那一秒鍾,我直覺自己就要死在這裏了,幸好健仔一個疾步衝了過來,一把拽住女護士的頭。

健仔朝著我喊:「快、快跑。」

「往哪跑?」小黑著急的問道。他說的沒錯,我們現在確實沒有地方可以逃!

「啊!」女護士發狂似的大吼大叫,她忽然放開了我,可是轉身卻是攻擊向健仔。

她的指甲銳利的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每揮出一次,都會在健仔的臉上、身上留下鮮紅的血痕。健仔的鮮血飛濺,同時露出慌恐的表情。

就在我們六神無主之際,小黑的手電筒卻又照到幾件白衣,原來這一間病房裏麵,不止一位瘋狂的女護士,在不遠的地方還有三名女護士正在包圍過來。

見到這一幕,我的腦袋轟然一轟,思考頓時變得的空白,我反射性的想逃,可是這裏唯一的出路便是橫著阿明屍體的那一道房門。

我伸手就去開啟房門,完全不理會小黑的大吼大叫:「等一下!不能開!」

房門在他的警告中開啟,我猛一拉開了房門,這才想起走廊上有著殺死阿明的惡鬼。慶幸的是,走廊外頭竟是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的惡鬼朝著我揮刀。

「快走。」健仔咆哮嘯一聲,用力地的推開他身前的女護士,隨即往我們跑來,然後一腳跳過阿明的屍體,直衝向走廊上頭。

我跟著他跑向走廊,小黑此刻也沒有猶豫的時間,他跟著我們來到走廊,接著便和我一塊把房門關上。

脫離了險境之後,我的思考能力才慢慢回到腦袋裏。看著那一扇關閉的房門,想著剛才病房內的詭奇遭遇,我的心中忽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想法,為什麽病房內的女護士無法開啟房門追出來,而之前我們遇到的食人鬼,又為什麽要猛敲房門求我們放了他們?這兩次的事件,似乎都說明了同一個原因──--這一些惡鬼無法自己開啟房門離開病房,他們是地縛靈。

我想起有關於地縛靈的傳說,那是因為人在死亡的前一秒,因為心中的某種執念過深,導致體內有一口怨氣無法吐出,所以會在死後變成地縛靈。地縛靈無法離開死亡地點,這一點恰好符合這一些惡鬼的行為。

有的人死在醫院,因為執念著要醫治好自己的身體,所以在死後仍然無法投胎,因為他們認為自己的病痛尚未被醫治好,因此會變成醫院裏麵的地縛靈;有一些火災失事現場的亡魂,也會變成地縛靈忘了要去投胎,因為他們執念著這一生的責任尚未完成,或者是期待著家人回來,卻不知道因為火災造成他們的家人再也不會回來,為了要等待永遠不會回家的家人,他們也就成了忘了要去投胎的地縛靈。

地縛靈要解脫的方式有兩種,一種就是俗稱的抓交替,另一種即是放開心中的執念,便可以從地縛的痛苦中得到超脫,偏偏地縛靈的執念太深,所以旁人是無法和他們溝通的,很難可以說服他們放棄執念,盡快去投胎或是前往他們應該要去的西方世界。

我喘著氣,心中大概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事。如果我的推論沒有錯的話,這一些地縛靈是因為戰爭的原故死亡,而死亡來得的太快,造成他們心中的怨氣無法消除,所以才會變成地縛靈。

之前遇上的食人鬼,那一個少了手臂的孩童,還有同一個病房裏麵那一些缺手斷腳的惡鬼們,我想他們應該是因為執念著自己的身體殘缺,所以才會變成地縛靈,他們到了死亡之後這麽久的此時此刻,仍然希望自己能夠擁有一個完整的身體。

操場上的那一群在操演的士兵,則是因為執念著要保家衛國,所以死亡之後仍然保持著生前的習慣,日複一日的在操場上麵演練。

至於剛才碰上的嬰屍,應該是執念著肚子餓,饑餓讓嬰屍感到痛苦,所以他們執念著要吃飽肚子;而那一些女護士們,我推測她們的責任是要照顧這一些嬰兒,沒想到這一些嬰兒最後還是死了,隻是她們依然執念著要保護著這一些嬰兒,所以在健仔無意間造成嬰屍們屍首分離之際,女護士們才會感到這麽憤怒,因為保護嬰兒是她們至死不渝的執念。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到悲傷,不止是悲傷此處地縛靈的遭遇,更是悲傷他們那一份到死都不凋謝的責任感。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早就死了,是否還會保持著這一份害得他們無法投胎的執念。

健仔忽然推了我一把,把我嚇了一大跳。他疑惑的問我:「在想什麽?」

「沒想什麽,我隻是……隻是在想,要怎麽離開這裏。」我嚇得的口齒不清,連話都說不好。

「一定有路。」小黑堅信的說道:「我們必須快點找到,一定要找到,不然就會像阿明一樣。」

小黑抹了一把臉,想起阿明的死狀,我們三人心裏都一樣有著一份忌憚。

「往這邊走。」健仔指著前方說道。

其實經曆剛才的驚嚇,我們現在已經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了。一邊走著,我們一邊左右張望,可是心緒實在無法平靜,更別說是專心的思考事情。

我們像是盲人一樣,靠著摸索來了解自己所在的環境。唯一不幸中的大幸是周圍沒有腳步聲,殺死阿明的那個凶手似乎不在附近了。

當我們逐漸平複下情緒,這才發現,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吱──--

長長的拖刀聲音再次刮響地板,我整個人的背脊猶如被倒入一桶筒冰塊,凍得的我全身發抖,就連牙齒都在喀喀顫個不停。

「聽。」小黑整個人繃直身子,側著頭去傾聽聲音來源。

這一道刀刮地板的聲音並不陌生,阿明受到襲擊的當下,我們也是先聽見了這一道聲音。凶手來了!殺死阿明的凶手,現在也朝著我們靠近了。

我抽倒了一口冷冽的空氣,回頭看著我們的身後方向,聲音就是從那裏來的。

對方的速度不快,似乎腳步非常沉重,可是卻非常的穩健,感覺得出來對方是筆直地的朝著我們邁進。

我的心跳越愈來越愈快,快得的有點讓我透不過氣,似乎心髒就頂在咽喉處,隨時都會從喉嚨蹦出來。我按著胸口,有一種快要昏厥的錯覺,全身無力的情況下,讓我連手電筒都舉不起來。

健仔舉起手電筒,毅然地的照向凶手的方向。隨即,對方的麵目便在光束之下無所遁形。

那是一個拖著長刀的老兵,他的臉皮已經腐爛,頭部是森森的白骨,就連頭發也不見了,很明顯的,我們看見了幾根粗長的鋼釘就嵌坎在他的頭骨裏麵,僅露出半截的釘子頭在外邊。

老兵的牙縫之間有幾條蠕蟲在鑽動,像是快要從他的嘴巴掉出來了。而他的眼窩塞了發黴的黴球,我似乎還能嗅到見他身上傳來的惡心氣味,像是一條裹著屍體並且黴透了的棉被,那股氣味難以言喻,直叫我的氣管發癢,陣陣的想要用力咳嗽出來,直到把這一股氣味全部咳出肺部和鼻腔。

我們的視線落在老兵的手上,他的手上縫了許多的線,彷佛他的皮膚是拚接而成的補丁,更重要的是他手中的那一把長刀,那是一把足以一刀將人劈成兩半的利刃。

老兵的長刀上麵殘留著血跡,鮮紅刺目,我想那八成是阿明所留下的血跡。這家夥果然是凶手,他就是殺死阿明的惡鬼!

「他、他有刀。」小黑害怕的頻頻往後退。

健仔這次也沒法子了,畢竟對方有長刀,可是我們三人卻是赤手空拳。健仔同樣往後退了一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老兵又往我們走近了一步,很明顯的,他的目標就是我們。

我的恐懼更深了,像是落入一片汪洋大海,看不見任何的港岸,周圍也沒有任何的浮木,那是一種可以預見自己死期的恐懼,而我唯一能做作的卻隻有等死。

「不…我嗚咽的喃喃自語。

老兵的下顎動了一下,牙齒發出喀啦的一聲。

我們不由得怔住,因為老兵在說話,隻是他的聲音並不清晰,所以我們一時之間無法判斷他的意思。

老兵又重複了幾次,訴說著同一句話。這一會兒,我忽然聽明白了他的語言。

他帶著濃濃的鄉音,加上舌頭早就腐爛的原故,他以奇怪的腔調說道:「不怕,我補你一刀,就不會再痛苦了。不怕…

「哇啊!他要殺了我們。」小黑也聽懂了,他抱著頭大叫,整個人有點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