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廢棄營區 (1)

午夜子時,烏漆墨色的公路上僅有兩道車燈仍亮著,那就是我們的車子。

我轉頭看著前後左右,心裏有些惶惶不安,「喂,有沒有走錯路?」

「沒有哇,地圖是這樣畫的沒錯。」建仔打開車頂上的燈光,從駕駛座旁邊摸出一份地圖,指著地圖上麵標示的紅圈說道:「你們看,我們要去營區的話,就隻有這一條路可以到達,這一條路又沒有其它的交叉路口,所以不可能走錯。」

「不是吧。」坐在後座的小黑環抱著雙臂,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怎麽了?」坐在副駕駛座的我轉頭詢問小黑,可是話一出口,我不由得後悔了,因為小黑總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這讓我不禁擔心他又會說出什麽觸黴頭的蠢話。

「你還是別說了。」今天負責當司機開車的建仔和我有一樣的想法,他急忙打斷小黑欲說出口的蠢話。

「喂,是你們自己不聽的喔,出事不要怪我。」小黑畢竟是小黑,誰也擋不住他說蠢話。

建仔的脾氣比較不好,他當下罵了小黑一聲:「去你的,什麽出事不出事的,半夜三更不要亂說話。」

「就是因為半夜三更的,我才會好心要提醒你們。」小黑依然管不住嘴巴的胡說一通。

建仔還想罵小黑,我連忙拍了拍建仔的手臂,叫他不要和小黑計較,不然隻怕小黑會愈越說愈越起勁,把任何忌諱的東西全部說上一遍。

建仔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裏的不滿,無奈建仔這邊平息了,後座的阿明卻傻了,阿明表情難看的說道:「喂,你們聽一下小黑要說什麽嘛,我有一點擔心欸。」

「阿明!」我和建仔同時吼向他。

阿明愣了一愣,絲毫沒發現自己作做錯什麽事。

「天呀!。」我放棄地的垂下了頭,而小黑果然順著阿明的提問開始侃侃而談。

「你們知不知道一天裏麵最陰的時刻是什麽時間?就是子時呀,子時就是半夜十二點,你們看現在的時間,剛好就是十二點多。我懷疑我們不是走錯路了,而是根本就進入了陰陽交界,也就是俗稱的…他賣了個關子,眼珠子轉了一圈不曉得在看什麽。

阿明這人的膽子特別小,也特別容易隨風起舞,他立刻問道:「俗稱的什麽?」

「鬼打牆。」小黑壓低了音量,用一種陰氣森森的口吻說道。

「啊,你不要嚇我。」阿明縮了縮身子,又問小黑:「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睨了阿明一眼,覺得他問小黑方法豈不是請鬼拿藥單嘛,小黑這個人隻會胡說八道,哪一回正經的辦成事情了,否則小黑就不會被罰勤九十八個小時,連著幾個星期沒有假日,人家放假出去吃麥當勞啃漢堡,就他一個人得留在營區裏麵掃廁所通馬桶。

小黑逮到機會,馬上提供自己的大計:「我跟你們說,遇到鬼打牆最好的方法就是把窗戶打開,然後把頭探出去,看著窗外的路去開車,千萬不要看著擋風玻璃的路去開,因為擋風玻璃上的畫麵是假的、是鬼變出來的幻覺。」

「神經!要是後麵忽然有車過來呢,你的腦袋不就被撞飛了,有沒有聽過政府宣傳的標語──--頭手不伸出窗外。」我罵了小黑一句。

「好吧,那我還有一個辦法。」小黑說道。

我心裏不禁想到,他這人的辦法還真不少,可惜全是餿主意,他最應該做作的是想想怎麽不被長官罰勤、再想想怎麽管住自己的嘴巴。

「快說呀。」阿明火上添油的說道。

「咳咳。」小黑清了清喉嚨,煞有其事的地說道:「那我們就坐在這裏等,等到子時過了,淩晨一點再開車。」

「你…建仔咬牙切齒的看著小黑,一副怒火快要爆炸的樣子。

我唯恐建仔會衝上去揍扁小黑,隻好充當和事佬的地說道:「開車吧,我們先開車,也許再往上方開一段路就會找到營區了。」

建仔看了看我,他不再說話了,動作粗暴的收起了地圖,然後重新踩動油門,把停靠在路邊的軍用車往黑夜之中駛進。

軍中調防是常有的事情,即是一個部隊的行軍,從舊的營區遷移到新的營區駐紮。而我們四人這次接到的任務就是前往下一個營區堪察,以準備部隊後天的調防行動。

一般而言,調防是不會派人前往勘堪察的,但是我們這一次要調防的地點卻顯得詭異,那是一個廢棄已久的營區,就連下達命令給我們的長官也沒有去過那個地方,正是如此,我們四人的責任就變得的非常重大。

經過剛才像是吵架一般的氣氛之後,車上的四人都變得的沉默寡言。我剛想要開個話題打破尷尬,一道手機鈴聲乍然傳起,把我們四人都嚇了一跳。

「是誰的電話?」阿明聲音顫抖的詢問我們。

「現在是午夜十二點,我懷疑是鬼來電,你們千萬不要接電話!」小黑緊張地的說道。

建仔拿出他的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隨後說道:「白癡喔,是老大打來的。」

我跟建仔和長官的關係很好,所以我們私下習慣以老大這個詞來稱呼長官。

「老大,我們還在路上。」建仔跟老大報備情況。

透過手機傳出的聲音,我隱約可以聽見老大的聲音:「怎麽還在路上?你們還沒有找到那個營區嗎?」

「找不到,這一條路上沒有路標,就連路燈也沒有,我們隻能慢慢的開呀,這一張地圖沒有錯吧?」建仔向老大問道。

小黑坐在後座,他拿出麥當勞的紙袋,掏出裏麵的薯條往嘴裏塞。我們沒有告訴老大,其實中途因為去麥當勞和肯德基買晚餐,所以耽擔誤了一點時間。

阿明從座位底下拿出pizza盒子,這才提醒了我,我們還去了必勝客和腳底按摩,肯定是在足部按摩館那裏待太久時間,所以現在還沒到達目的地。

「好,我們到了再打電話跟你報備。」建仔說道。

「不用了,我要睡了,你們明早再打給我吧。」老大後頭又交代了一串事情,一會兒才掛上電話。

我們的車子此時已經快要開到山頂了,可是沿途仍是沒有看見任何叉路可以轉進營區。

阿明歎了一口氣,伸著懶腰說道:「會不會真的走錯路了?你們看這附近,越愈來越愈荒涼了。」

被他這麽一說,大家的心情陡然沉下了。我看著窗外的景象,繁密的樹叢林葉、蛙鼓蟲吟鳴,偶爾而還能聽見幾聲夜梟的啼叫,這一處確實偏僻荒涼。

「都說了是荒廢的營區,當然是在深山野嶺裏麵呀。」建仔為自己辯駁,因為是他負責開車的,若是走錯了路也是因為他的原故。

就在大家信心動搖之際,我們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條窄小的路徑,那一條路徑被淹沒在叢生的雜草堆裏麵,兩側下垂的樹枝交錯擋住通道,若不是我們仔細看的話,一個不小心便會錯過這一條叉路。

「是不是這裏?」阿明傾身靠向前座,睜大了眼睛問我們。

「應該是吧。」建仔把車子停在小徑前麵,他又打開了車內的燈光,然後拿出地圖反複確認。

「開得的進去嗎?」我看了一下小徑的路麵,那不是平坦的柏油路,而是坑坑疤疤的碎石子路,加上路旁兩側的樹枝亂長,讓原先不寬的小徑更狹窄了,導致我不由得懷疑車子可能會開不進去。

「不是要下車用走的吧?」小黑呻吟了一聲。

「可以開進去。」建仔評估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他收起地圖,緩緩地的把車輪壓上小徑的碎石子路麵,試探性的往裏麵駛去。

我們四人都不禁緊張萬分,因為車子開不進去的話,我們就得下車步行了。

崎嶇的地麵立刻引發怪聲,卡卡卡的一串噪音在底盤響起,一聽就知道是碎石子卷進輪胎裏了。幸好這一台不是我的車子,否則我一定會感到無限的心疼。

「太好了!可以開進去。」直到整台車子都沒進小徑,建仔才開心的拍著方向盤喊道。

聽著建仔的歡呼,我也倍感高興,因為操死車子總比操死我們來得的好,隻要不用下車走路,一切都好談。

建仔的車子越愈開越愈順,隨著車速的加快,我們身下的顛跛也變得的更厲害。

約莫行進了五分鍾的時間,建仔赫然急踩煞車,將車子停在一處空地上,車燈打去的地方正照射在一列鏽蝕發黑的柵欄鐵竿。

「到了?」我向建仔問道,同時瞇著眼睛看向前方。

那是一排已經被雨水酸蝕的柵欄,上麵纏繞著數圈爬藤,隱約可以看見藤蔓後方掛著一塊鐵板,寫著「軍事重地」四個字。

看著眼前有的廢棄營區,我們四個人默然了,全部呆滯在車上,眼神空洞的望著前方,誰也不肯先行下車。

黑漆的夜裏,將一切的事物全部覆上死寂的罩紗,我們看見了藤蔓卷繞在鏽蝕的欄柵上頭,彷佛是魔都的吸血植物正在吸取欄柵的養分份,將欄柵纏得的沒有半點生氣,宛如發黑的枯骨,幾根骨節還摔落在一旁沾滿泥濘。

柵欄一旁有一個玻璃破碎、覆滿泥沙的崗哨,月色的光影迭合之下,讓崗哨裏頭的魅影重重,似乎可見幾個無頭士兵仍在堅守崗位。再往營區內窺去,可見廢棄的營區內部矗立著兩棟高聳的建築物,約莫有六層樓的高度,那應該就是宿舍了,可是此時卻像是緊緊相鄰的兩座斷頭台,散發出陰森寒涼的冷冽氣息。

望著眼前的景象,建仔率先發話:「要不要下去看看?」

「不要吧,這裏好可怕。」阿明害怕地的說道:「總覺得這裏怪怪的,我們待在車上好了,等到天亮再下車去看。」

「要是老大又打來問怎麽辦?」建仔看了我一眼,又轉頭去看小黑,像是在征詢我們兩人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