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似是故人來 Sommersby (2)
謝明朗樂不可支的態度終於引起言采的不滿。他湊過去,壓住謝明朗的肩膀,慢騰騰地問:“就有這麽值得幸災樂禍?”
“不。”謝明朗慢慢收起笑容,“隻有聽到這些故事,才能稍微想象你年輕時候是什麽樣子。我覺得很愉快。”
聽到這個答複讓言采忡怔片刻,終於再次露出笑容來:“真是年輕人。”
謝明朗不解,正要問個究竟,密密的吻壓過來,親吻中的纏綿意味弄得他短暫地忘記了所有問題。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分開,謝明朗的臉已經紅了,眼睛閃閃發亮,好像蒙了水汽,言采盯著他,忽然站起來,說:“你明天哪兒也不去?”
“明天是新年,我能去哪裏?”
“那好,我們走。”
謝明朗奇問:“去哪裏?”
“去有真正壁爐的房子。”
直到車子離開市區,謝明朗才確定了這次的目的地。雪依然在下,早有盡職的工人清理好路麵,但車子依然開不快,好在這個時候沒有人著急,謝明朗蜷在座位上,看著茫茫的雪景發呆。
“你今晚一直心不在焉,在想什麽?”
謝明朗隨口說:“沒有的事情。我哪裏有時間心不在焉。”
“你現在在做什麽?賞雪?”
“好久沒有看到這麽大的雪了。”謝明朗還是沒有轉過頭來。
“白天的展覽好看嗎?”
“其實是去會朋友,全部聊天去了。感覺上大家都進步了,而且都很明白自己要什麽,相比之下,隻有我一個人裹足不前。”
言采說:“你在煩惱這個?”
“沒有的事情。”
“謝明朗,每次你心不在焉,同樣的話就會說兩次。”言采衝著他一笑,目光中一片了徹。
“嗯?”謝明朗意識到自己的失神,他沒有太激烈的反應,隻是說,“古人都還傷春悲秋,你就不能讓我對雪感懷一下?”
言采再沒說話,讓謝明朗自己發呆。越來越大的雪片飛到擋風玻璃上,又被雨刷毫不留情地掃去。
他們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將近半夜。謝明朗在途中睡著了,看他睡得這麽沉,言采直到把車停好才叫醒他:“我們到了。”
謝明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房子在雪夜就像蜷在黑暗中的獸類,靜得讓人幾近不安。謝明朗不喜歡這個想法,甩了甩頭,仿佛如此就能把這個念頭揮去。言采已經先一步打開門,玄關的燈開了,他又不知道按了什麽地方,整個一樓的燈也在同一刻亮了起來。
房子果然很大,客廳尤其大,裝潢得很考究。從溫暖的車裏來到冰冷的房間裏,謝明朗一下子醒了過來,他初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覺得別扭,站了一會兒才坐到沙發上,看著言采一個人忙碌。
“這房子多久沒有住人了,沒有一點人味。”
“上一次過來住是兩個多月前。我喜歡大房子,但是不常住。”言采走到壁爐前,裏麵已經堆好了柴火,他翻找一陣,把火點著了,看著爐火慢慢升起,先把燈都熄了,朝謝明朗招手,“你過來坐。”
謝明朗沒動,挑一挑眉說:“你不帶我先參觀房間?”
言采笑了:“現在的電影都不好意思用這個橋段了。我還準備先讓你暖和起來脫一件衣服,再騙你喝一杯酒,等你暈暈乎乎了才提。”
謝明朗坐到他身邊去,火燃得正旺,他還是再往爐子裏扔了一塊,火一下子躥得老高,火星四濺,眼看著就要飄到身上,卻出乎意料地不太疼。
“那就更像……”謝明朗本想說“偷情”二字,話到嘴邊,覺得不妥,笑笑收住了。卻不防言采靠過來,似乎看出來他本要說什麽,眼波一閃,笑意盎然:“像什麽?”
“偷情。”謝明朗說完自己覺得好笑,帶著一點窘意悄悄別開了頭。
這個答案卻在言采意料之外,他本有心說笑,聽完笑容消失了,扳過謝明朗的臉,說:“這麽說來,是有小半個月沒有見到你了。”
謝明朗想了想,的確有這麽回事,他聳聳肩:“不過話說回來。比起這樣時不時見一麵,我更不能想象的是天天在一起。這樣挺好,就是彼此更需要適應一下。”
說完他覺得完全說的不是那麽回事,但又懶得多說,謝明朗索性勾過言采的頸,伏在他耳邊說:“參觀臥室可以緩一緩,我倒是很想試一下客廳的毯子。你知道,這種老式做派,色情電影裏都不太用了。”
言采還是笑:“我知道什麽?好像什麽都知道的人是你啊。”
這段時日來兩人逐漸熟悉彼此的身體,一些小的撩撥都很見效,很快就漸入佳境起來。在爐子邊上並不覺得冷,身體反而比平時暖得還要快一些,真不知道是火還是身體對於並不太熟悉的環境的過度反應。謝明朗睜開眼,看見言采的半邊身體被火光染成淡淡的金紅色,沾了汗,隱隱閃著點點金光。他一瞬間被迷惑住,伸出手去觸言采的臉,誰知道言采也伸出手,摸了摸他靠近爐子那一側的肩膀,才知道原來彼此都是受了光線的迷惑。他又看見笑容在言采眼中一寸寸退去,火光映到眼底,蒸騰出更激烈的情緒來,微蹙的眉心總是讓謝明朗忍不住想伸出手撫平它們。
情動體熱之際覺得有汗滴在臉上,定睛一看,卻是言采的手指;謝明朗張口欲咬在他唇邊徘徊的手指,言采的手動得更快,先一步滑到謝明朗下巴上,吻也跟過來。耳鬢廝磨,肢體交纏,兩人之間倒是比幾步之外的爐火還要更加炙熱了。
來臨的那一刻謝明朗覺得那種稍微窒息的快感又回來,他眼前一陣發黑,天旋地轉之中某個想不起來的名字從腦海中冒出來,噎得他想咳嗽,然而他顫抖得太厲害,不得不緊緊攀住身邊的人,讓這戰栗感平息,那聲音啞在嗓子深處,最終隻化作一聲歎息。
不知道多久之後汗收住了,謝明朗覺得冷,朝著言采靠過去。後者的手停在他頭發上,慢慢地梳理著,好像在安撫什麽小動物。他開口說話,聲音有一點啞,口渴得厲害:“新年已經到了吧?”
“肯定過了。”言采慢慢回答他。
“嗯,新年快樂。”
“你也是。許個願吧。”
謝明朗疲憊地想了一下,嘟囔著說:“大雪封路,我們哪兒也不要去。”
這句話言采居然聽清楚了,他側過身子來,換了一個對二人來說都更舒服的姿勢,應道:“不封路也可以哪裏都不去,再許過一個。”
不過這時謝明朗因為疲倦已經睡過去,什麽也聽不見了。
謝明朗自認是個運氣很一般的人,許願什麽的從來沒有靈過。誰知道前一夜隨便一句話,天亮之後卻被言采苦笑著告知:你的願望靈了。
他本來有些頭痛,應該是有點感冒,聽到言采的話不免吃了一驚,赤著腳衝到陽台上去一探究竟。目光盡處皆是白茫茫一片,連過來的路都看不到了。
等回房間之後,頭痛得更厲害,謝明朗自己摸了一下額頭,還沒覺得什麽,偏巧這個動作給言采看見了,手才放上去,立刻就說:“昨天晚上還好啊,怎麽今天發燒了。”
他一邊打電話問路的事情,一邊給謝明朗找藥。謝明朗念及昨晚的情事,心知和這個多半脫不了幹係,這下覺得臉燙得更厲害。他七想八想的時候言采拿著藥走進來,笑著說:“這三天新年假,最早明後天才會有人來清雪。這幾天就待在這裏相依為命吧。”
因為發燒謝明朗四肢軟綿綿的沒有力氣,聽到言采這麽說笑,有點沒奈何地接過藥來:“謝謝。”
“不客氣。早知道你許願這麽靈,當時怎麽也把你弄醒讓你再許一個別的。”
謝明朗喝了水覺得舒服一點,白了一眼言采,先去洗澡。看他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好似醉酒,言采扶住他:“你還是等藥效過去再說,我怕你在浴室裏暈過去。”
謝明朗不肯,出來之後果然虛脫一樣倒在床上,抱怨:“我渾身都痛,好像無數的犀牛在踩。”
但這時言采並不在臥室,謝明朗也沒有力氣去找他,卷著被子又睡著了。
他醒過來的時候自覺熱度退下去一下,窗簾不知道幾時合上了,但還是留了一線縫隙,刺眼的白光從中泄進房間,好像一把銳利的刀子。他知道這是雪的反光,看了一會兒覺頭暈,坐起來披了一件毛衣,就去找言采的人。
房子裏靜得嚇人,地毯鋪得厚,吸音效果格外好。謝明朗先下樓去找,客廳裏壁爐還在燒,卻沒有人,謝明朗完全想不起來昨天自己是怎麽從客廳到臥室的,轉了一圈,輕輕喊了幾聲言采的名字,沒有人應他。
他就又回到二樓去,從臥室左手邊第一間房門開始一間間敲過去,敲門聲在空曠的走廊裏甚至有回音,謝明朗極不喜歡這種感覺,但總要找到言采,就按捺著繼續去敲。
敲到第三間還是第四間時,總算聽到了言采的聲音:“進來。”
謝明朗推門而入,看了一眼,才知道進了書房,隻是比起書來,碟和錄像帶的收藏要豐富得多。言采看著他走過來,放下手上的書和酒,說:“你睡起來了?燒退下去一點沒有?”
“好多了。房子太大,找你還真不容易。”
房間裏很暖,謝明朗又在發燒,更覺得熱。言采見他頰上兩抹紅痕退去不少,知道藥見效了,也就繼續開起玩笑來:“不怕,這是新房子,沒什麽冤魂在裏麵遊蕩。”
“這個天氣,最方便殺人棄屍,一點痕跡都沒有。”
言采走到謝明朗身邊,說:“你說藏到哪裏去,嗯?”
他的呼吸緊在耳側,若有若無的挑逗氣息讓謝明朗心跳加速。暗罵自己對於誘惑實在抵抗力薄弱,又在下一刻心安理得把這個歸結於病後的虛弱,謝明朗清了清嗓子,說:“我醒了,好得也差不多,我們做點什麽吧,總不能真的隻窩在這裏。”
言采含笑的眼光飄過去:“你還能做什麽,或是,在哪裏做?”
聽他說得越發不像話,謝明朗沒好氣地說:“幫你搬個屍體洗洗凶器什麽的還沒問題。”
言采大笑,勾著他的肩膀說:“不扯了,我們到樓下去。下棋打牌拚圖,悉聽君便。”
“真的沒有第四個選擇?這都是五六十歲老頭的最愛。”
言采反問他:“那你想幹什麽?”
“殺人放火……”
話沒說完就被言采狠狠敲了一下後腦勺:“你恐怖電影看多了,我這裏可對此欠奉。”
下樓之後言采先給謝明朗找了點東西吃。他不常來住,新鮮食物沒有,罐頭和酒倒是備著不少。謝明朗看著一桌子各種口味的罐頭,笑說“你真的應該給負責管理這房子的人發獎金,這個年頭如此周到的人不多了”,隨便煮了點稀飯吃了。他想喝酒,言采不給,也就作罷。
他們下了幾局棋,謝明朗一直在輸,後來幹脆拿自己發燒腦子不好用作借口,怎麽也不肯再下。言采看他氣色好得很,心裏暗笑,還是沒有堅持。
很快謝明朗提出新的提議:“我們一起看片吧。”
這次換作言采一愣:“看什麽?”
他沉思片刻,說:“不如看《蜘蛛女之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