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談判 (2)
陳衛國實在有些厭惡老六這笑，不過，這場麵上的交鋒，可不是靠拳頭說話的，他也深吸一口氣，咂了一口茶，靜待老六的答案。
“衛國兄弟，揭過你我的恩怨不說，這次我實是無奈之舉啊。”沒想到，老六憋了半天來了那麽一句。倒是搞得陳衛國一愣，不過，他聰明地沒說話，等著老六的答案。
“我們的事兒，隨著海子的不在，就該過去了，畢竟我當時是為我的老大嘛，在這事兒後，我是不是表現出了極大的誠意，沒有再提恩怨，也沒有動你們，包括你們的人一下？”說這話的時候，老六極其真誠，仿佛他才是苦大仇深的一個。
陳衛國還是沒有表態，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他有些明白老六想做什麽了，他們的恩怨隨著趙海的死就算了？這老六太JB會演，他怕是自顧不暇，來不及找我們的麻煩吧！
唔，話，老六說得相當好聽。他是在這麽多老大麵前指責自己的不對了？堵自己的嘴了。
見陳衛國不答話，老六繼續聲情並貌地發揮著，說道：“我知道這事兒也不怪衛國兄弟你，我也知道你並不在家，你手下的兄弟不懂事，在你不在的時候，來挑了我的場子。你說我該怎麽辦？那是在砸我弟兄的飯碗啊……”說完，老六還無奈地攤著手，望向了各位在座的老大，一副他委屈極了的樣子。
陳衛國笑了，笑得有些冷，然後他開口說道：“所以，你就代我教訓我兄弟，並抓走一個，順便教訓下我了？六哥為我的家事如此勞心勞力，我該說聲謝謝了？”陳衛國這番話，無疑就是在說你既然要來擺場麵，我就陪你。自己的兄弟自己教訓，這個道理大家都懂，你老六吃了虧，我認，但你沒權力把手伸到我家來，教訓我兄弟，你至少得等我回來給你交代！
老六麵色一冷，望向陳衛國的眼神也淩厲了起來，這小子上道得真快啊，也知道在場麵上拿話來擠兌自己了。
陳衛國毫不示弱地和他對望起來，不同的是，他臉上始終帶著一絲令人玩味的冷笑。
“有話好好說嘛！”這話是曾哥說的，不過，他的表情沒什麽變化。這話剛一落音，老六又笑了，笑得無比真誠。剛才那充滿火藥味的氣氛，一時間又軟化了起來。
這變化也讓陳衛國暗中吃驚了一下，這就是所謂“上位者”實力的體現？
一句話，就能讓原來還對自己劍拔弩張的老六立刻換上了虛偽的笑臉，這份實力背後肯定是強大的勢力，看了看這個略顯平凡的中年人，陳衛國忽然發現他平靜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種自信。
而此時滿臉堆笑的老六，心裏卻實在有些忐忑。這四個人，是他叫來的，叫來的意思也很簡單，讓他們見證自己和陳衛國的談判。這樣做的好處無疑是多多的。第一，對年輕而又迅速崛起的陳衛國可以起到警告作用，讓他知道本市的大勢力很多，意思是你別太張揚。第二，讓陳衛國落下些口實，畢竟道上還是講些規矩和表麵上的對錯的，如果有那麽幾個有勢力的人看見你陳衛國和我都談好了，事後卻報複，那麽你陳衛國以後在道上肯定聲名狼藉，不是那麽好混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山不轉，水轉，你難保以後會和這些勢力有些交錯，能保持良好的關係絕對是重要的，這些肯定是和一個好的名聲是有關係的。
這樣見證下的談判，雖說製約不是絕對的，可是，至少能束縛一下陳衛國的手腳，不敢把有些東西放明麵上來。而老六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要給他個整合趙海留下的勢力的時間和喘息的空間。第三，倒是老六欺負陳衛國資曆尚淺，道上盤根錯節的兄弟勢力不多（可以說沒有），人很嫩了。說實話，老六和這四個人的關係絕談不上好，隻能算認識，而這次他們之所以會來，一是想見見這個最近很風雲的陳衛國，擺一下老輩的譜兒，讓年輕人別太張狂。二是看在死去的趙海麵上，就算這趙海生前並不見得和他們關係有多好，但畢竟是同一個層麵上的人，麵子是要給的。抹不開麵子，就算是道上的人最大的缺點了。而老六欺負陳衛國就欺負在他明白，陳衛國並不知道他和這四個人的實際關係，他這樣是要給陳衛國一種錯覺，那就是他老六背後站著很多人哪！
可老六沒算到衛平和陳衛國千絲萬縷的聯係是一敗筆，不過這也不能怪他，人，並不能算無遺策的。
老六真正忐忑的原因，是曾哥的那句好好談。本來老六的計劃裏，認為這四個人就算不幫自己，也絕對不會幫陳衛國的。這樣就剛剛好，整好弄出一個讓陳衛國猜測不透的局麵。可這句好好談，看似不偏不倚，實質上，卻是幫了陳衛國。其實剛才那情況，按老六的想法，就算他吼陳衛國兩句，這四個人也絕對是看好戲的心理，說不定因為是熟人，還會幫腔自己兩句，說上幾句“小輩，也別太囂張”之類的話，可情況卻是這樣。所以，老六心下忐忑了，他看不透老曾這個人，也摸不清他的想法，怕就怕在老曾信了陳衛國的，覺得自己沒道理。同樣的道理，能製約陳衛國，也能製約他老六，他也怕落下口實，特別是在這恢複實力的時候。
於是，老六笑了，笑得無比真誠。他忍了這口氣，讓氣氛緩和了，說穿了，他也沒吃什麽虧。
“那，衛國兄弟，事情你我各有不對，無論怎麽說，是你弟兄錯在前，我這把年紀也犯了衝動的錯誤，錯在後，既然都錯了，我們也就揭過不提了，不如談談事情怎麽解決吧？”老六笑著先開口了，不得不說，他很聰明，四兩撥千斤地把自己的錯給揭過去了，反而咬死一個先後，讓陳衛國又陷入了被動。
陳衛國呢？到底是年輕人，又擔心著老三的安危，在口舌上不想與老六爭個輸贏了，很幹脆地就從兜裏拿出那個裝錢的紙包給扔桌上了。
“我說老六，其實我們大家心裏都清楚是咋回事，我也就不想多費唇舌了。一句話，你放了我兄弟，我給錢，這事兒就過去了，行不？”顯然，陳衛國嫩了些。他還沒懂，一件事兒站在道理上，和不站在道理上，區別有多大。
老六嘿嘿一笑，並不答話，而是拿過那個紙包數起了錢，數了幾遍，也隻有二百五十張百元票，這可不對啊，他要的是四萬，可不是兩萬五。老六心裏暗恨，也有些惱怒，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喝了口茶，然後說道：“衛國兄弟，我說的可是四萬哪？”陳衛國不耐煩叫他六哥了，可老六這聲衛國兄弟還是叫得很親熱。
陳衛國濃眉一皺，沉聲說道：“我現在隻能湊出兩萬五，我也全部帶來了，你難道還能把人逼死不成？”說句實話，全麵開打，陳衛國可不怕，他隻是擔心老三，怕他受罪才會拿錢，逼急了，錢是一分沒有。人，他可以用暴力的方式逼老六說，隻是兩相選擇，他還是選擇拿錢比較穩妥。有些事情，有些錢，並不急在一時。他是在告訴老六，我的底限就是如此。
老六依然不急不惱，摸出煙來給大家散了，又自己點上一支才說道：“你手下的弟兄，在我場子裏卷走了兩萬五是不假，可是這麽一鬧，我那個場子已經是半廢的狀態了，生意想要再起來，不知道要多少日子了。加上那天我們場子被你兄弟拿走了幾把火器，還有桌子上的錢，那些是要賠賭客的，你也知道，那是信譽所在。然後，你再算算，這損失，賠四萬多不多？”不待陳衛國回答，老六又把頭轉向了曾哥，說道：“曾哥啊，你也有場子，這個數兒，算不得我老六為老不尊，訛詐後輩吧？我老六一向講規矩的。”曾哥輕輕點了點頭，說道：“這個數字也算合理。”這老狐狸！陳衛國一口氣就堵在了胸口。
其實，老六說的也是實話，和道上經常發生的訛詐事件相比來說，他這算不得訛詐，隻是找回了損失，他的目的也隻是找回損失，並教訓下陳衛國而已。畢竟，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對別人有啥大動作。
而問題的關鍵在於，他下一個問題，就把曾哥拉了進來，而且是站在一個非常有道理的角度上，逼得曾哥不得不表態，這無形中就給了陳衛國壓力，畢竟人家曾哥都說話了，你陳衛國再推就是不給曾哥麵子了，而道上的人，麵子可比命重要！
“我現在隻有兩萬五，你說咋辦吧？”年輕的陳衛國在這場博弈中，終究鑽了老六設的套兒，落了個被動。
老六呢？的確老奸巨猾，他並沒有流露出一點點勝利者的驕橫，反而是用無奈又無辜的眼神望著其他四位老大。一副看看吧，我是多沒辦法的樣子，我不想逼他啊。意思是你們有沒有啥辦法，再理解深一點兒，就是大家一起下水吧。
顯然，沒人願意接老六遞過來的問題，一旦開口了，就是他們在對陳衛國表態了，在場的誰不是老狐狸？
這無形之中，就給陳衛國造成了壓力，讓老六又多了一點兒主動。那就是，你陳衛國問我咋辦的？而大家也想不出別的辦法，那麽，我老六再提出辦法，就算不得過分了。
“讓衛國兄弟寫張欠條吧。”這時，一個輕鬆的聲音打破了僵持。陳衛國一抬頭，發現這句話是衛平說的。此時，他的嘴角正微翹著，笑得也很輕鬆。這人長得和李老三有些類似，都是有點書卷味那種，而在這輕鬆的微笑下，越發地顯得和藹可親了。連帶著這句話，也顯得毫無惡意，是真誠地為雙方著想那種。
陳衛國又有些感動地望了一眼衛平。而老六心中卻是一陣惱火，媽的，他是想詐陳衛國一批火器的，卻被那麽破壞了。
“六哥、衛國兄弟，你們看行不行？”衛平還是輕鬆地說著，也順便征詢了下當事人的意見，畢竟他這個局外人，幫別人做了決定那可不是太好，嗬嗬，雖然，這是老六主動要求做的。
“行，怎麽不行？我信得過衛國兄弟，更信得過你們啊，大家都看著的，我老六還怕吃虧嗎？哈哈……”首先反應過來的是老六，就算沒達到他最終的目的，但是他也沒吃什麽虧，他用言語又將了陳衛國一軍，意思是那麽多頭麵人物看著你寫了欠條，你敢賴嗎？況且是衛平提議的，你能駁了他的麵子？
陳衛國再也不想和這老六搞啥花花腸子，幹脆地說了聲“好”！他知道，他今天又算栽了，原來老大之間的交鋒背後還隱藏著那麽多，算他陳衛國又多學了一些。
老六，嗬，你跑不掉的！
見陳衛國也沒意見，老六隨口叫來了夥計，讓夥計叫茶老板準備紙筆。看著擺在桌上的紙和筆，陳衛國沒半點拖遝，簽了一張欠條。
老六在一邊很熱心地說著：“衛國兄弟，我們還是寫個歸還時間吧，不要緊，久點也不礙事兒，主要是有個時間，大家好說話點兒。”
陳衛國懶得理他，所謂忍字頭上一把刀，今天自己權當練習這個了。大筆一揮，陳衛國把日期定在了半個月後。
完了，他把欠條遞給了老六，皺著眉問道：“那我兄弟呢？想必我爽快了，當著那麽多大哥六哥也會爽快吧？”陳衛國暗諷了老六一句，可老六的臉皮不薄啊，哈哈一笑，說道：“我馬上就叫兄弟通知人，把你兄弟給送回去。”果然，他一招手，茶店夥計就過來了，他吩咐了兩句，那夥計就匆忙走了。
陳衛國知道，在這情況下老六是不會耍賴的。
事情一完，陳衛國就想開口告辭，說實話，這地方讓他憋了一肚子鳥氣。卻不想，老六話鋒一轉，在他說話之前，又冒出了一句：“衛國兄弟，我們這段恩怨就算過去了吧？”陳衛國知道老六為今天花了那麽大工夫，請了幾個老大來，每一句話都有其深意，剛才的教訓讓他沒再輕易開口了而是望著老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