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栽了 (3)
吸了口煙,陳衛國說道:“估計是墓穴裏氣悶,待著有些心慌吧。”說實在的,那感覺比較抓不準,陳衛國自己都不知道為了啥。
“哦!”張猴兒也點上一支煙,挨陳衛國躺下了。他沒再多問。
天上有些星星,山林的夜,除了這些男人偶爾的交談和粗重的呼吸外,顯得格外安靜。
陳衛國皺眉想著,但願這真的是自己的錯覺。
一個多小時以後,馬愣子趕到陳衛國身邊,輕聲說了句:“差不多了。”“嗯,那就下去吧!”這一次下去的隻有陳衛國他們幾個人,外加馬愣子。其他的人,按陳衛國的意思都留在了上麵。
打亮了手電筒,照著放棺材的墓穴,陳衛國發現裏麵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富麗堂皇,反而有些簡單得可怕,正中的位置,放著一具很大的棺材。
馬愣子說了,那是石棺,裏麵套著的才是木棺。石棺後麵的牆上,有些雕刻,具體雕的什麽,在手電昏暗的燈光下也看不清楚,陳衛國也懶得去欣賞。
“先把石棺掀開吧!”馬愣子說道。
“嗯。”陳衛國點頭應道。
幾分鍾後,隨著轟隆的一聲巨響,石棺的蓋子終於被掀開了。看著裏麵的木棺,陳衛國的心裏沒由來地有一絲緊張,以後能不能大展鴻圖就看這回了啊,希望墓穴的主人不會讓自己失望。
周大漢被送進了最好的醫院。當主治醫生看到他的身體時,都不免有些驚心動魄,身上不下十處的刀傷,左臂上盡是鐵砂打出的眼子,手指竟然也斷了兩根。
“搶救!”主治醫生二話不說地穿起白大褂,讓護士把人推進了手術室。
長森在手術室外麵焦急地等待著,他想哭卻哭不出來,他感覺失去了“主心骨”,幾個叔叔不在,連自己的二哥也不在。周叔這樣了,三叔又不知道去向。就算他想叫百十來個人去救三叔,可這又從哪兒救啊?
時間滴答、滴答地流過,長森蹲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抱著腦袋,不吃也不喝,他隻是希望周叔千萬別出啥事兒。
有個小弟看見長森的眼神都有些木然了,不禁走上前去說道:“森哥,不如你回去休息下吧,這兒有我們呢,萬一,家裏那邊再出啥事兒,沒個人……”長森搖搖頭,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一定得聽見周叔沒事的消息。
手術一直從下午兩點持續到晚上八點半,刀傷、槍傷都還好說,主要是那兩根指頭。
醫生出來後,長森立刻迎了上去。那主治醫生的眼神多少有些輕蔑,從進去那個人的傷來看,這些就是社會上的雜皮,那傷顯然是打架打的。不過輕蔑歸輕蔑,情況還是要說的:“沒生命危險了,手指也接上了,至於能恢複到啥程度,我不敢打包票。”長森根本不想理會醫生是個啥態度,聽見周叔沒生命危險了,他就鬆了口氣,整個人差點軟倒在牆邊。
他第一次體會到壓力叫什麽東西,平時他就是在幾個叔叔的保護下隻管囂張跋扈,這下他總算有些體會了。
“我要去看看周叔!”長森強打精神,現在,他想看看周大漢。
“為了防止傷口感染,還在觀察病房,你們如果沒啥事兒,看幾分鍾就出來吧。”醫生冷冷地說了一句,轉身走了。
病房裏,周大漢由於麻藥的藥力還沒過去,整個人都在昏睡著。長森看著周大漢蒼白的臉,心裏又急又氣,他恨不得殺了老六,像殺了趙海那樣!可是,他卻又茫然地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辦。
一滴淚落在了周大漢的臉上,長森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那麽沒用。三叔和周叔是為了保護自己啊。
“森哥,你先回去吧,我們留兩兄弟在外麵守著周哥,家裏那邊也要有個人照應啊。”那小弟又在好心地提醒著,他年紀稍長,沒長森那麽驚慌無措。
長森不動。
“森哥啊,萬一衛國老大今天回來,總要知道發生啥事兒了吧?”小弟再次提醒道。聽到衛國叔的名字,長森才恍然回過神來,把眼淚一擦,說道:“那我先回去了,你們照顧好周叔。”
長森到了熟悉的小院,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了。看著熟悉的院子,此刻卻有些冷清。以前叔叔們總有人在,現在卻隻有自己一個人,不知道怎麽辦。長森不想再看,他跑到大門外,蹲在門角,剛點上一支煙,眼淚就掉下來了。
“衛國叔,你快回來吧!”他在心裏念叨著。
“你是不是長森?”這時,有個有些害羞卻又溫和的聲音傳進了長森的耳朵。
長森抬起頭,先是聞到了一陣淡香,然後看到了一張很是清秀漂亮的臉。是她?
“哦,真的是你啊,我是來還錢的。”女孩子確認了是長森,有些高興地開口說道。
“還錢?”長森有些不解,還啥錢?
“是這樣的,今天下午你跑很快,我就沒來得及把錢給你,正好我和我同學打聽了你住哪兒,但你哥說你不在,一般……”“行了,那還給我吧!”長森不耐煩地打斷道,他現在心煩意亂得很。
陽陽被長森的語氣弄得呆了一下,心裏莫名地有了一絲怒氣,但她卻不好說啥,畢竟別人說的也在理,又沒罵她。呆了一下,陽陽還是把那疊已經清理得整整齊齊的錢還給長森了。長森抬起頭來,接過,看也不看地就揣兜裏了。
昏暗的路燈下,陽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看見這個男孩子眼角好像有眼淚,他在哭嗎?
女人的心思總是海底針,剛才對長森還有一絲火氣的陽陽,瞬間又覺得很同情這個男孩子了。在她心裏,男孩子是不會輕易哭的,除非遇見什麽真的很傷心的事兒了。
她不自覺地問道:“你怎麽了?是不是有啥事兒難過啊?”長森一愣,心裏沒由來地一陣煩躁,胡亂地擦了下臉,轉身就進屋了。
陽陽看著砰一聲關掉的大門,再次一愣,抬了抬手,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咬了咬下唇,啥也沒說地走了。
這個男孩子是不是討厭自己?這想法讓一向對什麽事都很淡然的陽陽也有了一點難過,想著和這男孩子的兩次見麵都很奇怪,一次是他急匆匆地往前跑,一次是他蹲在牆角哭,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陽陽第一次對一個男孩子有了些好奇,他,他叫什麽名字?對了,小敏(黃瓜班長)說過,他叫長森,唔,長森。
進了院子,長森沒由來地更加煩躁,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褲兜,摸到了那疊折得整整齊齊的錢,心跳快了幾分。
第二天一大早,是個有陽光的好日子,陳衛國很困難地睜開了雙眼,伸了個懶腰。昨天倒騰那大墓,回來之後都大半夜了,大家都沒睡幾個小時,所以,陳衛國起得才那麽困難。
望了望放牆角那個大包,陳衛國心裏有些高興和安慰,那是昨天棺材裏倒騰出來的東西,想昨天剛看見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心跳得厲害。不說多了,就一件能走廣州那邊出的話,都夠他們用很長時間、做很多事了。
爬下床來,陳衛國的心情也大好,點上一支煙,他走到和自己同屋的吳胖子和老鼠麵前,用手拍了拍他們的臉,喊道:“起來了,起來了,睡得跟豬似的。”吳胖子很艱難地睜了下眼睛,瞄了一眼自己的上海牌手表,然後哀號道:“衛國,你還讓不讓人活啊,才七點過,你折騰啥呢?”然後,轉個身又睡了。老鼠更直接,眼睛都不帶睜的,直接就比了比中指,然後繼續睡。
陳衛國一樂,扯了張濕毛巾,直接就塞老鼠懷裏了,“媽的,給老子比中指,看我冷不死你!”秋天的早晨還是有些涼的,老鼠被冷得一激靈,一下就坐起來了。眼睛也睜開了,迷糊中,他一轉頭就看見陳衛國一臉壞笑地望著自己。
“搞啥呢?衛國,大早上的,你不睡我還要睡,昨天可是倒騰了半夜!”“睡屁,起來,我們回去了,回去再睡。”陳衛國扯住老鼠,不讓他再睡下去。
“哎呀,又沒啥事兒,睡會兒再坐車回去吧!”老鼠挺不願意。
“別鬧了,先回去,我心裏不知道咋的就是想回去,把胖子也給弄起來。”陳衛國說的是實話,他心裏就是很想回去,也說不出個為啥,陳衛國自己想的原因就是,可能有一堆好東西在手裏,沒安全感吧。他沒想過自己昨天就開始的莫名煩躁是為了啥。
老鼠也不是個不分輕重的主兒,他看見陳衛國一臉認真地說想回去,也沒鬧了,老老實實地和衛國一起把吳胖子也叫了起來,開始穿衣洗漱起來。
老鼠也認為,那麽多好東西在手,是要快點回去藏好才有安全感。幾個人弄完,又去其他房間,把阿兵、猴兒、馬愣子還有其他兄弟叫醒了。
隨便吃了點早飯,一夥人就坐車往家趕了。
一路上,陳衛國的心情都有些不安,可他煩躁地盡量告訴自己,這是這些日子給磨的,其實沒啥事兒,能有啥事呢?老三、大漢和長森他們,哪個不能隨便就叫個百八十個兄弟的?在汽車飛快的前進中,陳衛國就這樣一直安慰著自己。
到家的時候,已經下午兩三點了,下車,一行人背著包,都在往家走,這次收獲那麽大,每個人心裏都有一絲興奮。
到了屋,陳衛國打開門,興奮地喊道:“老三、大漢、長森,你們幾個家夥出來,這次有好東西看了!”這一聲喊下來之後,院子裏沒啥動靜。陳衛國有些奇怪地皺了皺眉頭,大踏步地走進了院子。就在這時,屋門吱呀一聲開了,是長森,他站在屋門口,正望著陳衛國,嘴唇有些發抖。
“臭小子,還知道出來迎接你叔啊?”陳衛國嗬嗬一笑,把包一放,剛想問老三和大漢這倆小子是不是去泡茶館了。卻不想長森一下子撲過來,拉著陳衛國就蹲下了。陳衛國覺得奇怪,趕忙扶起長森,卻發現這小子在哭。
“咋了?”陳衛國心裏的預感開始不好了。
“衛國叔,你總算回來了……”長森哽咽地說著。
陳衛國也不著急,摸了摸長森的腦袋,他知道這孩子肯定是有啥事兒急壞了。而這時,其他的兄弟也進了院子,都看見了這一幕。
長森吸了兩口氣,說道:“周叔在醫院,指頭沒……沒了……三叔,三叔被逮走了……”轟的一下,陳衛國覺得自己的腦子像炸開了一樣,硬生生地迷糊了兩秒。
過好半天,他才想起摸出煙來,有些顫抖地給自己點上了。吸了一口,陳衛國說道:“長森,不要哭,一個大男人哭啥,趕緊地,跟叔說下,是咋回事兒?”長森把眼淚擦了,開始跟陳衛國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說了出來。
“老六!”陳衛國擰斷了自己手上的煙。半晌,他才說道:“猴兒,清點下屋裏還有多少錢,馬上!然後,我們去看下大漢,今天下午,老子就去會會那個老六!”
李老三的日子很難過,盡管他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兩天。“衛國快回來了吧?”被綁在凳子上的李老三,心裏就隻有這個希望了。
“吃飯了,別TM在這兒裝死!”一個看守李老三的人端著個盤子進來了,盤子裏就兩個饅頭,一點鹹菜,還有一個裝著自來水的碗。
李老三有氣無力地望了他一眼,想努力地打起點兒精神來。他全身都在疼,有些刀傷流的都是黃水了,刀口裂著,沒一絲要愈合的痕跡。而且他身子裏麵也在疼,上午挨的那頓揍,讓他咳了好幾口血出來。老六跟誰學的那麽陰狠的方式?給老子弄出傳說中的內傷了吧?李老三努力地把事情想輕鬆一點兒,現在不自己苦中作樂一下,恐怕自己早垮了。
那小弟很不耐煩地給李老三解開了綁得很緊的繩子,讓他吃飯。李老三活動了一下被綁得青紫的手腕,拿起一個饅頭,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其實,他現在拿著饅頭,連吞咽都有那麽一絲費力。可是,幹嘛不吃?吃點兒總有體力,挨揍的時候自己才挨得住。
不能死了啊,要報仇!一邊吃著,李老三心裏一邊喊著,衛國,你TM倒是快點回來啊,你兄弟快掛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