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搗場子 (4)
長森為什麽會認得老六?那得從跟蹤趙海說起。那時候趙海每天下午都會去看看老六,有幾次老六把趙海送出了醫院,長森可是記得這個人的。
至於老鼠,他不是沒算準,而是沒算到,前段時間新收了那麽多兄弟,人多嘴雜,被有心人打聽了消息去。
老六不傻,他不主動,但也不代表他被挑釁了就一定得忍,當然如果陳衛國他們全在,他斷然是不會來的,這裏畢竟是他們的地盤。如果那樣自己來了,第一,隻要讓他們核心兄弟跑掉了任何一個,咋呼呼地喊了人來,那麽自己就很有可能從“關門打狗”變成被人家包餃子了。畢竟,這時候陳衛國的勢力,可不是和崔大頭來堵人那時候可以比的。第二,才是老六最顧忌的。要他真那麽做了,把所有人都給堵了個嚴實,那就意味著他老六是在宣布全麵開戰了!
有時候,道上的人很奇怪,幹啥事的時候,都需要個所謂的理由,仿佛有了那塊“遮羞布”,他們幹事情時才覺得能把腰杆挺直了。
這個沒有為什麽,隻是事實罷了。如果一定要說個為啥,那麽大家可以理解為,這是道上的人一種自發的道德約束,也就是所謂的“事出有因”,每個人都在自覺或者不自覺地遵循著它。
就如陳衛國他們再窮再難,也不可能依仗著勢力隨便去搶個人,那叫犯罪,不叫混黑道。而就算他們要挑場子,也隻是挑老六的,不會弄別人的,要知道,不是每個開場子的人,勢力都比陳衛國他們的大。
而如趙海,這個呼風喚雨,卻死得挺冤的家夥,弄陳衛國他們的時候,不是也遮遮掩掩,小心行事嗎?就如黑老大說的,他不見得真的怕了黑老大,而是怕沒有理由給黑老大說理去,徒給自己添麻煩。要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趙海斷然也不用顧忌黑老大了。
而老六現在理由充足得很,李老三他們的單獨逗留,無疑給了他這個機會。
陳衛國啊,不是我要宣戰啊,是你兄弟先挑釁我的,我來收利息了。你們的行為我可以理解為“老大不在,兄弟亂來。”這事說出去,也是我老六占理。
今天就算我弄死你兩個兄弟,你也要打落了牙齒和血往肚子裏吞。揭開宿怨不說,這個可是你不占理,你就算要報複,也不敢光明正大地來!而我老六出了啥事兒,倒可以光明正大地算你陳衛國頭上來。
很沒道理的事兒,對不對?沒走過這條路的人當然不理解,走過這條路的人,就能接受這奇怪的邏輯並慢慢適應它。
老鼠的疏忽就在於,第一,還沒弄清楚這道上需要“口實”這個奇怪的邏輯。它決定了別人是不是會來報複。第二,還沒懂得小心謹慎地保密,讓消息外流了。
不是每一個人,都不需要教訓就能成為天才的!其實,這個事實,就連陳衛國自己也犯迷糊,他估計自己也沒意識到,他已經完全算是道上的人了,做事要開始完全遵循它的法則了。也許在一件一件的事情裏,陳衛國能有所領悟,但還不是全懂。
那麽,這件事發生以後,陳衛國就一定能明白。
這就注定了,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陳衛國他們才開創了屬於自己的“時代”,有些事才算完全地深入了。以前,總還有那麽一絲逼上梁山的味道。
所有人都進了屋,李老三快速地把門別上,並搬了張桌子把大門堵了個嚴實,不放心,又加了兩張凳子。
沒有時間再多說什麽了,李老三把人帶到後屋,那次崔大頭來堵門的時候,張猴兒就是從那兒爬出去的。
“長森、大漢,帶著兄弟翻出去,然後跑,跑掉之後,要怎麽做,不用我說了吧?”李老三快速地說道。
“三叔,你呢?”長森著急又不放心地問道。
李老三一邊快速地從床底下拿出了火銃和鐵砂,一邊說道:“人多反而礙事兒,一個人興許能衝出去。沒啥顧忌的!”
“你為啥不跑?”長森都快急哭了。
“你個小P娃娃是真不懂?如果一個人影兒都沒見著,那我們就全都跑不掉!別人立馬就追來了,要有個人斷後!”李老三邊說邊快速地往槍裏塞著鐵砂。
“快點滾,不然真誤了大事兒!”李老三催促道,畢竟叫人並聚集人是要時間的,能快一點是最好的。
長森牙一咬,掀開窗子,第一個跑了出去。其他兄弟有些不想走,畢竟現在的兄弟在陳衛國的經濟法則下,比那時候的要靠得住得多!在這個前提下,人都會有一種想法,老大對我們那麽好,跑了是不是太TM那個了,就算心裏是真的想跑。
“快點走,那門能抵多久我心裏沒數,想我沒事,你們都快出去,分開叫人!”李老三真的火兒大,隻能快速解釋了幾句,媽的,一個個木頭腦袋似的。
其他兄弟一想,也是,便一個個快速地翻了出去。除了一個人,周大漢!他做了件和李老三同樣的事兒,也是從床底下拿了一條火銃,快速地裝著鐵砂。
看著周大漢,李老三嘴張了張,沒說啥,隻是填鐵砂的速度更快了。對於他們幾個兄弟來說,這個時候如果說啥倒不像他們了。在有選擇的情況下,一定都會選擇患難與共的,這友情不是神話,它存在著,隻是很少。想想,很多人,也許在某一個時間段內,都擁有這樣的友情,隻是能否經得起時間的考驗才是最大的問題。顯然,陳衛國他們經曆了那麽多,時間反而讓他們這種友情更牢固了一些。
這時,屋子的門也快被撞開了。周大漢和李老三提著火銃,同時,又往自己褲腰上別了一把砍刀。他們並不是不怕,也不是不能叫其他兄弟斷後。但是,在這事兒上,怕,就隻能大家一起遭殃。而其他兄弟的斷後?算了,不是人人都經曆了這許多,把膽子給磨煉出來了,也不是人人都會把他們的事兒,當自己的事兒這樣來拚的!
李老三,無疑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了犧牲自己,可這犧牲,卻莫名其妙地成為最正確的選擇。
老六冷冷地看著正在撞正屋大門的兄弟們,心裏想著,這幫龜兒子反應倒是快啊!
飄起的輕煙,熏得老六半眯起了眼睛,可他卻毫不在意,嘴角反而浮起一絲冷笑,一扇破門,能擋得了多久?看,門不是被撞開了嗎?
手腕,又開始有些隱隱作疼了,這次收拾不了狗日的陳衛國,就先把他兄弟給收拾了也不錯!報仇,就像一盤好菜,咂摸著,慢慢地吃,滋味也不錯。
有點飄飄然的得意和熊熊的仇恨,加上那麽多兄弟前呼後擁著,讓老六放鬆了警惕,門打開的同時,他大踏步地走上了前。他要第一時間去羞辱這幾個雜種。
“老六你個狗日的,先給爺爺陪葬吧!”老六剛踏進門檻,一聲打雷似的喝叫聲就響起了!老六一愣,本能地將剛踏進門檻的左腳就收了回來,有危險!這是他多年養成的本能直覺。一個閃身,他就躲到了身後的小弟背後。
那聲是周大漢喊出來的,老三卻不是那樣的人,他更直接,看見老六踏進了屋,跳出來,就扣動了火銃的扳機。接著,周大漢也是。
火銃怎麽打最爽?當然是打在人堆裏最爽,有霰彈的效果!不過,這鐵砂比起霰彈的威力是差多了。
衝到前麵的人注定是倒了黴,這從火銃裏噴出的散亂鐵砂可是不長眼睛的,伴隨著殺豬般的聲音,人群有點**,有個倒黴的家夥,被鐵砂崩了眼睛!
老六反應算快的,可是腳上還是被繃了一下,他心裏暗恨,喊道:“叫個JB,拿火銃的是悶的啊?崩他們啊!”這時,才有拿火器的小弟慌忙地擠上前來,人太多,也不見得是好事。
李老三冷笑了一聲,丟掉了手裏的火銃,這玩意兒,沒裝鐵砂的時候,和燒火棍子有啥區別?他掏出了一把土槍,這東西可是可以打六發的,衛國沒事兒總是把它填得滿滿的。
周大漢更悠閑,摸出砍刀後,竟然點了支煙,死死地貼在老三的背後,兩個人就這樣往前走著。李老三走一步開一槍,根本不顧忌什麽,既然拚了還多想什麽?隻是走近了,會聽見他嘴裏碎碎地念著:“世界對著它的愛人,把它浩翰的麵具揭下了。它變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泰戈爾的《飛鳥集》,李老三最喜歡的一本書,他念的就是這個。而周大漢一邊注視著想逼上來的人群,一邊調笑著:“老三,老子不是你婆娘,你念啥詩,我是不會愛上你的!”老六早已經擠到了遠處,眼光中,卻不自覺地流露出對這兩個人的欣賞,狗日的陳衛國,咋就有這麽牛的兄弟?麵對那麽多人,竟然麵不改色,兩個人把一群人都逼得退了幾步,還能調侃一下。真的是好漢子!
其實,事實並不是這樣,不怕?哄神仙姐姐呢?李老三在完全鎮定的情況下是不可能會念詩的,而周大漢,這樣調侃兩句隻是為了輕鬆心情。“既然跑不掉,為啥不把氣勢做足?”這是陳衛國他們幾個信奉的真理,爺們兒啊,你一熊了,全世界都看不起你。
這時,老六手底下的人,已經把火銃對準了李老三和周大漢兩個人,在前麵的李老三沒注意,可周大漢看見了。
“狗日的!”周大漢狂吼一聲,一把拉過李老三,就擠進了人堆。
“不要開槍了!就抓住這兩個人!”老六立刻吼道。這屋的院子不小,可那麽多人擠進來,吃虧的是他們。
人家就兩個人當然敢亂開槍,崩死一個算一個,而他們呢?在李老三和周大漢擠進人堆後,顯然不現實。打他們一下,得誤傷多少兄弟啊!
“嗬嗬!”李老三苦笑一聲,這下可就真的被人堵死了,衝出院子門也許有希望跑掉,但如果真的硬拚著衝出院子門,他和大漢還有命在嗎?答案是什麽?答案是,沒有退路了,隻能硬拚!
麵前衝過來幾個人,隨手把手裏已經是廢物的土槍砸在了那人臉上,李老三也摸出了刀。周大漢拿刀的手臂很疼,可他畢竟是練過的,換隻手拿了刀,吼著衝進了人群。
隻要擠到門邊,就有機會!
扯住了一個人的頭發,李老三看也不看,刀光貼著那人的臉就下去了,而同時,一把刀砍在了李老三的背上,一把匕首刺進了李老三的大腿!周大漢撞開了前麵的幾個人,他的夾克已經被劃出了幾條口子,手上、臉上都是血。回頭卻看見老三的樣子,那個刺老三的還準備再刺。
人是會打紅眼的,就如那個刺老三的人,他的第二刀是老三的肚子。
日!周大漢心裏暗恨地罵了一句,他已經沒力氣吼了,打架是個費體力的事兒,有那力氣吼,不如節約些體力,能衝出去最好。
老三的情況危急,周大漢拚了命往他身邊擠,還有一步多距離的時候,他伸出手來,一把拉過了老三。而那個要刺老三的人,匕首貼著老三腹部的衣服劃過!看著周大漢伸出的手,有人紅著眼,就往那手上砍。與此同時,老三被這一扯,踉蹌了兩步,差點就摔倒。這個時候周大漢不能放手,一放,老三就摔地上了,那就真的完了,在那麽多人麵前,你根本不要想爬起來。
那刀結實地砍到了周大漢手臂上,周大漢痛得狂吼了一聲,抓著老三的手卻抓得更緊了。
“你媽B的!”拚著力氣,周大漢揮舞著那隻拿刀的手,一刀就朝著砍自己手的那家夥腦袋劈去。這很快的一下,那家夥腦殼開花是避免不了了,雖然不致命,腦殼也被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那人一痛,捂著腦袋就要蹲下去。“老子殺了你個狗日的!”周大漢卻還不解氣,他骨子裏的狂性兒已被激發出來了。在那人蹲下之前,刷刷兩刀,又讓那人身上開了兩條血口子。
這時,李老三已經被拉到了周大漢麵前,他顧不得這些,趕緊又把周大漢拉了回來,讓他和自己背靠著背。
“別賭那些,往外衝!”李老三已是氣喘籲籲。
院子到門不過二十來步的距離,這時卻仿佛成了周大漢和李老三不可逾越的天塹。
從老六打開門到現在十分鍾不到的時間,老三和周大漢卻已全身掛彩,連力氣也沒了幾分,全憑一股意誌在撐著。周大漢手臂上的那一下不輕,血滴答地順著手往下滴,這手先前還中了一槍。
他們背靠背地站著,接下來的幾分鍾會怎樣,他們根本不敢去想了。而人群,還在向著他們逼近,老六的笑容越發地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