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尾聲 (2)

今天上午發生了一件很離奇的事情，有貨運送一隻銀色皮箱到燒毀的公司大樓舊址，發現無人收件，恰巧有警方在附近，他們便收了下來；地址寫的是公司，那層樓是罹難樓層，警方很清楚。

他們把皮箱帶回警局，對照名字之後，發現薛佳燕是列在「失蹤人口」，因此找了她的家人前往領件；不過在這些動作之餘，警方試圖打了行李牌上的電話，結果響的是我的手機。

我聽警方說了這些事後，隻跟他們說我是她同事，我也不清楚為什麽她會把電話填上我的；我思忖了一會兒，詢問警方是否能打開那隻皮箱。

警方說沒辦法，他們要等家屬來再做處置；我跟警方說，萬一家屬也打不開時，或許我有一組號碼可以參考看看，就切斷了連係。

十分鍾前，警局再度打來了，他們說家屬來了，也打不開皮箱，他們原本有自信密碼設置是她生日……警方準備要撬開那隻皮箱；電話的背景是許多人的哭聲，對薛佳燕的家屬而言，她失蹤快兩個月了，當然很緊張。

當時我看著米粒，他點點頭，我報了「1798」這個數字。

警方摀著話筒報號碼，幾秒鍾後，我聽見了尖叫聲，還有人喊著「好臭！」「幹！屍水！」的聲音。

我默然的掛上電話。

我親切的呼喚我的幹嬰屍，它正坐在電視機前轉台。

『屍體，薛佳燕的屍體在行李箱裏。』

它說了讓我很吃驚的答案。

『別問我她怎麽把自己塞進去的。』

可是我認為她應該在倉庫裏。

『啡啡……』那時炎亭轉過頭來，帶著邪氣的看著我說『身體跟靈魂分離，那才是世界最難熬的痛啊，嘿嘿嘿……嘿嘿嘿……』

它笑得讓我覺得頭皮發麻，我又開始想象靈魂與身體分離的痛、還有他們分別受折磨的痛楚。

炎亭話中有話，它說薛佳燕是自己把自己塞進行李箱的，銀色箱子一直跟著我們，她或許曾試著讓自己的靈魂與軀體聯係在一起。

更奇妙的是，塞在行李箱的屍體，竟然要等打開之後才傳出氣味？或許密碼是一切的關鍵。

至於那組密碼……1798，我篤定，這並不會是薛佳燕一開始設定的密碼。

一步錯，步步錯……不過我真的很好奇，她最痛恨的巧肥，到底變成了什麽藝術品？

她不會放過巧肥的，我知道。

沒有人會。

冥市

夜深人靜，在人類世界趨近於靜寂之後，蟄伏的市集正點亮了燈火，即將開始交易。

「來喔來喔！剛出爐的擺飾品，看上眼的都可以帶走！」小販們聲聲叫喚，路上還開始湧現了人潮。

「這個很特別啊，新貨新款式！」小販指著一個燈飾說著，燈罩是一個鏤空的圓木，上頭以等距鑽出無數的圓洞，「擺在家裏啊，牆上會映出的圓孔別有風味！」

「這孔洞滲出的是血嗎？」

「是啊，這可是實心圓木，純手工挖空、再鑽孔的呢！」小販暗暗說了一句，「新貨，剛進倉庫的。」

「啊，是1798號的嗎？很新鮮，幫我包了。」貴婦樣的女人笑吟吟的點頭。「還有別件嗎？還是這次隻有一件！」

「來來，這裏還有！」小販拿起桌上的一個木雕，「這叫負心漢，是等人高的原始木材雕刻再上色的。」

婦人拿起來端詳，有點不滿意似的。

「這有瑕疵啊，你看他的耳朵邊，有塊多出來的東西！」婦人嫌棄般的指著，木雕的右耳有塊凸出物，包住他的右臉頰。

「噯，您有所不知啊，這是他孩子！這負心漢不要孩子了，但是孩子舍不得父親，硬要黏在一起，咬著不放呢！」小販壓低了聲音，「而且……父親也具備重組功能喔！」

「重組？最近的工匠愈做愈好了！」婦人雙眼一亮，你是說我可以把他們磨成粉，他還是能再組合？」

「是啊，隻要粉末不流失，花五個小時就能再重組成原來的娃娃。」小販細心的撫摸著木雕，「這種怨氣重的精品是很少見的，不瞞您說，1798號倉庫的，幾乎都有這種功能。」

婦人很滿意，問了問價格，其實相當昂貴，但有重組功能的藝術品不多，還是狠下心每樣都買了。

買些特別的東西回去裝飾，心情不好時還能折磨折磨這些活生生的擺飾物，挺有意思的。

婦人滿意的要身邊的小妖把東西提拎好，又開始到別攤去晃晃。

今天市集來了個新攤位，外頭圍滿了人，非常受歡迎的樣子；婦人也擠上前去，想看看是什麽東西讓大家連聲叫好。

攤子沒賣任何東西，隻是圍出了個區域，立了一尊蠟像，那蠟像既矮又肥而且醜，有一種瞧不起人的傲態，做得還真是栩栩如生。

「來，您可以選任何工具毀壞這個蠟像，但是隻針對一個部位，別隨便亂砍亂割的。」小販的頭在桌上說著，身體卻在一旁動得很利落，對著剛付錢的客人說，「這尊蠟像是難得的產物，大家盡管拿她來泄泄平日的怨氣。」

「怎麽個特別法？」婦人好奇極了，她當然聽見不絕於耳的慘叫聲，正來自於眼前這尊已經沒有右手的蠟像。

蠟像的右手可能已經被上一個客人扯壞，碎成好幾段了，小販才剛把它們收集好，擱在一個箱子裏。

「這蠟像曆時七七四十九天才做好，她身體的每一吋都可以毀壞，並且重複用同樣的方法再製煉而成！」現場一片驚歎聲，沒人聽過有東西能夠恢複為原料，並且再次製為成品的。

即使能再生的瓷偶，也是碎片自動組合，無法重為陶土，再被捏製啊！

「你是說……這尊蠟像被破壞後，你可以把她再燒熔成蠟，再重新灌模？」議論紛紛，冥市裏沒聽過這樣的技術。

「是啊，這是怨氣最重的一尊蠟像了！」小販眉開眼笑，他花了大把冥幣才買到手的，「除了原創者的怨氣之外，其他倉庫裏每一個工藝品都對她有怨氣，還有好多不知名的恨意呢，這加起來可龐大了呢！」

語畢，眾人紛紛掏錢要來玩玩這尊蠟像，小販也公布了「爛鬼樓」的蠟像重製時段，大家隻要提供一定的金額，就能親眼觀賞蠟像重製過程，還能喝杯下午茶打發時間。

蠟像將經曆永遠不止的地獄生活，她每天被人用各種工具砍、殺、刺、切、割，痛不欲生，而且這份疼痛並不會痲痹，她尖叫不已，這些人似乎也喜歡聽她的尖叫。

然後她每一個被打爛的碎片會被收拾起來，加上她的斷肢殘臂，一同放在一個鐵製的爐子裏，送進終年高溫不斷的特製火爐裏，活生生的再溶成一堆蠟，她被煮沸、化成一灘蠟，痛楚也不會因此燒毀。

然後再曆經灌模時，唯有在模子裏冷卻的那段時間，她才能有片刻的舒緩。

她知道，這是誰搞的鬼，是「她」打旅館房間電話給她，讓她彷佛失魂般的跟「她」來到澳門，走進這條巷子，在冥市裏成為一個蠟像。

但是，沒關係，再痛她都能忍。

因為把她害到這個境界的那個人，已經成為必須忍受終年高溫燒烤，那個火苗永遠不會熄滅的壁爐！

總是要比，才知道誰的尖叫聲比較淒厲是吧？

薛佳燕可以大方的、懷恨的、盡情的燃燒她，但是終年烈火不斷的她，也好過不到哪裏去。

隻要在1798倉庫裏的，誰都不會比較快活。

「這個……就交給你了。」有人在市集裏走動，將一塊東西交給了另一個人。

「啊，2035的倉庫牌啊……」

「是啊，找家店放著，放著……」

「老是找店，萬一被人正當的買去怎麽辦？」

「嗬嗬，買啊，買的人沒事啊！放心好了，依照人類那種劣根性吶，偷搶拐騙這種事司空見慣的啊！一定會有人，是屬於2035倉庫的呢！」

「是啊是啊，要不然這冥市，要怎麽開張呢？」

燈火通明的市場，販賣著各式各樣的古物與藝術品，它是一條不長也不短的斜坡，位在繁華的澳門，相當容易尋找，端看你是挑什麽時間光臨。

巷子口的石牆上鑲著白底藍字的路牌標示，這是「爛鬼樓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