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隻是當時已惘然――——夕陽紅續 (12)
謁陵回來後，玄燁對我更是細心嗬護。我不想太引人注意，便拒絕了玄燁要冊封我的提議，依舊以養病的名義在宮裏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他每天早出晚歸，好象尋常人家出工的丈夫好像尋常人家出工的丈夫。胤禩偶爾會來，玄燁不太喜歡我對他投注太多心思，總給他布置一堆課業牽製他。我抗議半天這個小心眼才同意他不在的時候胤禩偶爾可以來。遇到這種幼稚的父親胤禩真可憐。
轉眼到了新年，我沒有參加宮裏的慶典。想到這也許是我人生最後一個新年了，傷感之外有些異常的亢奮，所以夜半玄燁來時我還難得的清醒著。
他抱過我輕吻一下，問：“怎麽還沒睡？”
我裝出委屈的樣子伸出手：“等你啊，你還沒給我壓歲錢呢！”
他恍然大悟的樣子，伸手到懷裏摸了半天什麽也沒摸出來，抱歉的說抱歉地說：“哎呀，紅包都發完了，怪我，怎麽把我的寶貝給忘了？”
我噘起嘴我撅起嘴：“哼！小氣鬼，肯定是故意忘記的。”
他嗬嗬的笑了他嗬嗬地笑了，掏出一串晶瑩剔透的紫水晶佛珠為我戴上：“這是高僧開過光的，保佑你安安康康過一生。”他伸出手來，“那麽，現在輪到你了，大方的仙女，你為我準備了什麽？”
我為難的看看周圍我為難地看看周圍：“這宮裏的東西都是屬於你的，我想借花獻佛也沒處借啊。要不這樣，我沒錢捧錢場，就捧個人場吧，今晚我來伺候你。”
我為他洗臉，他也為我洗。我們在一個盆裏洗腳，他輕踩我的腳，我回踩他，濺了一地的水花。我們互相為對方寬衣，並頭躺在床上。
我問他：“今晚你高興嗎？”
他輕撫我的臉：“高興，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新年。”
我翻身趴在他身上：“那要是我把自己送給你，你會不會更高興呢？”不等他回答，我主動吻住他，一手挑開他的衣襟，唇向下遊移，吻過他的喉結又吻上他的胸膛。
他喘息著，又驚又喜：“清清，你……”
我從他胸膛上抬起頭，很凶狠的說很凶狠地說：“不許反抗，我要非禮你。”
他喜笑晏晏，張開雙臂做個邀請的動作：“我保證不反抗。”
我低頭繼續點火，讓他為我燃燒。
纏綿後，我沒有象以往那樣入睡我沒有像以往那樣入睡，我輕聲的問他我輕聲地問他：“燁，你會永遠記住今夜，記住我嗎？”
他安撫的輕吻我他安撫地輕吻我：“會，關於你的一切我都不會忘記。”他再次懇求我，“清清，我們生個女兒吧。”
我更深的依進他懷裏我更深地依進他懷裏，沒有回答，心裏滿是抑不住的悲哀。
隻怕來不及了，燁，某些感覺越來越強，我的時間怕是不多了。這樣也好，那個世界已經有了一個失母的孩子，不需要這個世界再多一個，那會讓我更加不甘心離去。
玄燁想要女兒的心異常堅定，他更積極的為我調養身體他更積極地為我調養身體，可是我的精神卻一天差似一天。
在愛中徜徉的人總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不覺春天過了大半，盡管玄燁一直很低調的進出，時日一長還是引起了宮裏各界的注意。
有一天，皇太後親自過來探病，很委婉但又明確的提示我逾矩了很委婉但又明確地提示我逾矩了，不要狐媚惑主。
晚上玄燁再來時，我提議他去別的宮裏留宿。他不悅的問他不悅地問：“今天太後來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嗎？”
我搖搖頭：“沒有，是我一直忽略了，你不是我一個人的，也該考慮她們的感受。”
他仔細審視我，抑鬱的說抑鬱地說：“你還是不在乎我，所以這樣大方的往外推我所以這樣大方地往外推我。”
我偎進他懷裏，撫平他的眉心：“燁，不是這樣，雖然我是小孩子脾氣，但終究已是三世為人，我不可能還那麽天真。你雖然貴為帝王，很多事也不能隨心所欲，你不可能隻屬於我一個人。而我隻是一個懦弱的人，沒有力量和這個社會對抗。經過這麽多事我還可以這樣活著都是因為我是個認命的人。所以，你該怎麽做就去做吧，我不會怪你。”
他沉默的抱緊我他沉默地抱緊我，一夜鬱鬱無言。
以後他也開始進出別的宮室。
我已經沒有力氣去嫉妒。他不在的夜晚，我開始斷斷續續給他寫信。有時寫著寫著，一種撕裂般的疼痛就會打斷我，我蜷縮在床上，咬住被角和疼痛對抗著。等疼痛過去，我再接著寫。
疼痛越來越劇烈，也越來越頻繁，開始隻在晚上出現，後來白天也開始了。我不想玄燁看到我這種樣子，總推他去別的嬪妃那，言行之中也透出排拒的意味。他感覺到了，露出受傷的神色，卻什麽也沒說，隻是來的次數日益減少，聽說在朝堂上他日益暴躁。
一天晚上，我趴在枕上寫信，我已經有些控製不住手了，一筆一劃寫得異常費力一筆一畫寫得異常費力。這時疼痛又一次襲擊了我，我縮成一團在床上，咬住被角吞下喊叫。
有人在外麵拍門：“衛主子，皇上來了，您快開門。”
我在痛苦中掙紮，無力回應。門突然被踢開，玄燁怒衝衝的進來玄燁怒衝衝地進來：“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你……”他的話音頓住，快速來到床前，“你怎麽了？清清！”
我忍著痛吐掉被角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你來了，我沒事，我……啊！”我終於沒有堅持住平靜，在更劇烈的疼痛麵前投降叫喊出聲。
“這是怎麽回事？”他緊張的過來抱我他緊張地過來抱我，一碰到我，我就慘叫：“：“啊！不要，疼！”
他空懸著兩手不知該怎麽辦，片刻後反應過來，大聲叫：“快傳太醫！”
我縮在床上顫抖，他不敢碰我，徒勞的勸慰我徒勞地勸慰我：“清清，你再忍一忍，太醫馬上就來了。清清，疼你就喊出來吧，不要強忍著……”
過了一會兒，疼痛慢慢弱下去，我精疲力竭的癱在床上我精疲力竭地癱在床上。他輕輕的為我拭汗他輕輕地為我拭汗，看我沒什麽反應，又試探的拉我的手又試探地拉我的手，確定我不會疼痛了才小心翼翼抱住我：“清清，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虛弱的朝他笑笑我虛弱地朝他笑笑：“沒事，可能是吃壞了什麽東西。”
他明顯不信，卻沒說什麽，隻是更緊的抱住我隻是更緊地抱住我。
不一會兒太醫來了，輪流為我把脈，隻說有些體虛卻沒查出什麽病來。玄燁很生氣的訓斥了他們一頓玄燁很生氣地訓斥了他們一頓，將他們趕走了。略一思索，玄燁命人去請桑吉活佛。
活佛來後，看著我歎息著直搖頭，嘰哩咕嚕和玄燁說了一通嘰裏咕嚕和玄燁說了一通，玄燁的表情凝重起來，擔憂的看著我擔憂地看著我。活佛點住我的眉心，念了一段類似咒語的話，一股暖意包圍了我，我昏睡過去。
清晨時我醒來，感覺身體是近日來難得的輕鬆。我輕吐一口氣，伸個懶腰。這時有人拉開床帷，是玄燁。
我朝他伸出手：“燁，你怎麽會在這裏？已經上完朝了？”
他抱我坐起，沉聲說：“我沒去。”
他拿過幾張紙放在我麵前：“為什麽不告訴我？”
我定睛一看，是我還沒寫完的那封信：
“燁：
我感覺死亡就在不遠處等我，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久？不要難過，這種結局對我來說其實再好不過了。
在年華最美的時候離開，不再怕年老色衰，在你的記憶裏，我永遠年輕美麗。當你想起我的時候，隻有愛戀、惋惜和追念。一年年被你的思念層層包裹，我最終會變成你心中最美的那顆珍珠，那我這顆沙粒該是多麽幸福！
我其實不適合過這種“君恩如水向東流，得寵憂移失寵愁”的深宮生活。時間可以治愈傷痛也會磨損深情。我其實是個很小氣的女人，從來不願和人分享。隻因時日無多，我才能無視她們的存在。如果我的日子長長久久，那對我們會是一場災難。我會妒忌，會吵鬧，最終我會恨你。而你也會由開始的容忍變成最後的厭棄。
我不要今日的深情化作明日的醜陋，寧可它終止在最美的時刻。
或許你要說愛我永遠不會變，我相信。可我不相信自己，我不敢保證自己永遠會是你愛的樣子。在你最愛我的時候離開，這樣你也會愛我永遠，多好！
以後的我就住在你的心裏，你的歲月有多長，我的歲月就有多長。你活得幸福，你心中的我也會幸福。
怕你難過，想你忘記我。不舍自己傷心，願你總記得我。那麽，隻在你路過一片鬱鬱蔥蔥的林子時想想我吧。隻需要偶爾的想起隻需要偶爾地想起，永遠也不要忘記。
即使有淚，也不要流下，你的心若下雨，就會淋濕我，你怎能舍得？請帶著笑想我吧，想到我的好，就暖暖的笑就暖暖地笑，想到我的壞，就冷冷的笑就冷冷地笑。隻要你在笑，你的心中就會豔陽高照，我就不會冷，我也會歡笑。
當她回來後，你不要遷怒於她。其實論起來是我們虧欠了她，我現在這麽難受，被壓製的她想必更痛苦，就當是為我贖罪，你要好好對她。隻看那似我的眉眼，也不要總讓它們飽含哀怨。
還有胤禩，他太可憐，你且將他當成你我的孩子好好疼愛他。
很想對你說，如果還有下輩子，請你早點找到我，讓我給你完完整整的一顆心，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可是沒辦法嗬，我隻能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和債務了。反正我也賴皮慣了，你也容忍慣了，就最後欠你一生、一個孩子，你也無處討還了。哈哈！誰讓你愛上我這樣的壞人呢？
以前常聽一些故事說有人得了絕症，為了減輕親人的痛苦就會故意對他們很壞很壞，然後一個人悄悄躲起來，孤單的死掉孤單地死掉。我不願自己這樣淒涼。在我的想法裏，看著愛被愛人親手毀掉比愛人被上天奪去更傷人，帶著愛的傷心在苦痛之中應該還會有一些甜蜜吧？
所以我接受你的愛，也努力去愛你。可是有時看你笑得那麽開心我也會猶疑，我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可惜時光不能重來一次，我無法去做比較我無法去作比較。我若傷害了你，也隻能這樣了。唉，我真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呢！
這些日子，我知道傷了你的心，我……”
我抬頭看他：“你都知道了？”
他點點頭，沉痛的問沉痛地問：“你這樣多長時間了？為什麽瞞著我？”
“你手受傷那時就有感覺了，開始隻是偶爾，疼得也沒這麽厲害，這個月才開始變嚴重了。”我輕撫他的眉心，卻怎麽也撫不平那鎖結，“燁，我不是故意要瞞你，我隻是不願你看見我扭曲的樣子，那樣好醜。我願在你心裏我永遠是可愛的、頑皮的、狡黠的、無賴的清清。燁，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的眉頭還是緊鎖著：“活佛說，你的求生之心若強一些應該不會這麽快有事。為什麽你不肯再使使勁？”他忽然緊緊抱住我，“清清，求你！為了我，你再撐一撐，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回抱住他，決定如實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決定如實地說出自己的想法：“燁，有時活著比死去需要更大的勇氣，有辦法又能怎樣？衛琳琅又何其無辜？我不想每次照鏡子就提醒自己是個竊賊，是個殺人犯。而且我來自未來，我知道你以後還會有很多女人，我知道你不曾愛衛琳琅到最後，我不想要這樣的命運。我隻是一個自私的人，不願去背負這種痛苦，所以寧願離開留你傷心。燁，你比我堅強，你總是讓著我，再最後讓我一回好不好？”
“不！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他如宣誓一般一字一句的說著他如宣誓一般一字一句地說著，更緊的抱住我更緊地抱住我，似要將我揉進他的身體裏。
此後我又開始專寵於後宮，玄燁幹脆讓我住在乾清宮的西暖閣裏，以便在處理政務的間隙可以不時的看看我以便在處理政務的間隙可以不時地看看我。我本意不想太引人矚目，但病痛消耗了我大半的體力和意誌，也就顧不到這些了。
活佛也搬至近旁居住，以便隨時過來為我念咒消痛。在活佛的照看下，我不那麽疼了，總處在昏睡中。時常有一些奇怪的人在我周圍念著奇怪的咒語，畫上奇怪的符咒，給我開各種奇怪的方子，各種各樣的符法秘笈源源不斷的被送進宮來各種各樣的符法秘籍源源不斷地被送進宮來。我知道是玄燁試圖要留住我，可是都沒有用，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玄燁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黯淡玄燁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暗淡。
隻要我清醒著，他就會放下所有的事來陪著我。有幾次我醒來時看到他的眼圈紅紅的，雖然沒有明說，我們心裏都知道，訣別的時間到了。
胤禩也來探望過我，他來時我正昏睡。他拉著我的手無聲的哭泣著他拉著我的手無聲地哭泣著，待我醒來，他手忙腳亂的擦掉眼淚裝出笑臉逗我開心他手忙腳亂地擦掉眼淚裝出笑臉逗我開心。看著他紅腫的眼睛和臉上殘留的淚痕，不禁我也心酸起來。我摟住他默默祈禱，希望衛琳琅回來後好好珍惜這份母子情，好好的疼愛這個孩子好好地疼愛這個孩子。
四月初的一天，玄燁拿來一袋豆子，讓我拈一豆念一聲佛號，他也陪著我一起。我猜想他不知又從哪聽來的偏方，雖然心裏不以為然，還是沒有違逆他。之後，他將我倆念過的豆子分裝在兩個袋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