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奪命隧道 (3)

不過胖大哥並沒有坐下來,他喘著大氣跑到旁邊的牆上去對熒光記號,可是翻了一、二分鍾的筆記後,他一副無法相信的說道:“不,不可能!”

胖大哥臉上的表情一團混亂,五官整個皺在一塊兒,他退了二步,在一旁走了走,又重新湊上去看那熒光記號的數字。

35.5公裏。

短短不到一個小時,我們竟然又穿過了15公裏,但這不很奇怪,因為我們可能是穿過一條我們自己也搞不懂的快捷方式,就好像我們一開始折返時所發生的情況,這是我們已經經曆過的事。可是胖子哥現在臉上顯出的恐懼,卻和這恐懼的程度很不相符。

他張著口啊啊啊的結巴了半天後,轉頭小心翼翼的問大家道:“你們……有誰還有寫記號?除了我以外?”

沒人承認。我記得寫標記的這個工作,全是胖大哥一個人負責,因為隻有他最清楚這個工作。就算他手上沒空,也一定是叫其它人照他講的話去寫,無一例外,但此刻那些像性命般重要的路標,卻出了某些問題。

胖大哥手上有張地圖,地圖隨時在擴充,他會一邊標上新的記號,一麵加畫上去,也就是說,牆上的那些記號應該要和他手上本子裏寫的一模一樣才對。

可是35.5公裏這個記號,是不存在的。

根本沒有35.5公裏這個區段。但牆上卻出現了35.5這個數字。

是誰寫上去的?胖子哥很篤定他有一個一個盯好,隊員們也沒有理由要寫個假的記號騙他。他又看看筆跡,那筆跡卻不是其它人的,正是胖子哥他自己的筆跡。這下子越來越迷糊了,難道有人假裝胖子哥在牆上留記號?就在我們整團人都陷入毛骨悚然的情緒當中時,有陣細碎的聲音自牆壁邊緣爬了出來。

“喂,什麽聲音?”我的後背一下子都涼了。

那聲音有點像水在流,但又很不清脆,沉沉悶悶的,好像在搖一瓶醋似的。“噓,安靜。”老洪豎起耳朵貼上岩壁去聽。

這些岩壁都是弧形的,記得哪裏有個古跡中就有一道奇妙的牆,在牆的一端輕聲講話,聲音會遠遠的傳到牆的另一端去,而且非常的清晰,這是有科學根據原理的。因此我想,若是這隧道的牆壁也有相同構造,聲音很有可能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在這個隻要一開口就是回音的石壁隧道裏,我們聽見的簡直就是完美的立體聲,每個人都憋著氣在聽那聲音,於是聲音直接在耳邊清晰的蠢動,彷佛聲音的源頭就位在我們一行人的中間,讓我不自覺的拿起手電筒往身邊的地上猛照。不過幸好隻有照到其它人的腳而已。

沒隔幾下,趴在岩壁上聽聲音的老洪爬了起來,麵色有異,他抬頭望向音源的方向,示意我們跟著一起過去。

“是小許嗎?”珍妮擔憂的問道。老洪搖搖頭,要她跟上來就是了。

高個子男早就已經領在前頭跑了,我們也趕忙追了上去,剩的另一個隊員替胖大哥扛了背包走,他們跟在我後頭緊追而上。我們循著聲音一直往前走,途中又經過幾個沒有標記的路口,於是老洪扔下簡單的東西做標示。

我們越往前走,隧道越變越寬,我幾乎以為我快要走進一個地下防空洞了。後頭聽見胖大哥哇哇哇在不知道叫什麽,好像呈現歇斯底裏的狀態。他的聲音不是慘叫,是那種受到驚嚇,最後再也無法忍耐的狂叫,他一叫,整個石隧道內就全是他聲音的回音,嗡嗡嗡的響個不停。被他這麽叫著,我停下幾秒的腳步拿手電筒往回照,沒見到他們的身影,手電筒倒是照到岩壁上的一個光點,閃了一下。

青綠色的光。

我湊上去用手抹了抹,把上頭像煤灰一樣的粉塵擦掉,寫在岩壁上的熒光記號就露了出來。

上麵標著:120公裏。

這怎麽可能?

120公裏!他們根本沒有走到那麽遠!難不成以前也有一隊像他們這樣的搜索隊,同樣的帶著熒光漆下了地底,然後在牆上留下這樣的記號?

不,就算有另一個搜索隊用完全一樣的記號在我們的前頭走過,但這地下迷宮的長度加總起來竟然超過120公裏嗎?這真是太瘋狂了!

出口到底在哪裏?我發現我開始失去了走出迷宮的信心。

我真的能出得去嗎?

我將那個可怕的記號丟下,繼續追著前方的老洪和珍妮走去,那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我突然明白了,這聲音就是早上我和翠姐在公司地板下聽見的那個聲響。

那是很多人用各種的語氣、聲調,緩慢的在講話、歎息的聲音。

悲傷的聲音低沉的混在一塊兒,我離那聲音越來越靠近了,但我還是咬著牙往前走去。手電筒的燈掃到了二個人的腳,那褲子的顏色是老洪和珍妮他們所穿的工作褲的顏色,他們兩人的手電筒不知怎的都關了起來。

我把手電筒往他們的身上照,卻看見珍妮很快轉過身來,用凶狠的表情向我揮手。我不懂她是什麽意思,又和她比手劃腳了一下,這才明白她是叫我把手電筒給關掉。

我哪敢關掉手電筒?於是我把手電筒開著,用我拿在手上的店員圍裙包起來。店員圍裙是深色的布料,手電筒包進去,隻會透出一點點光而已。

我聽見前麵有人在講話。

走上前去的我,看見了這輩子都無法理解的景象。

在這極度黑暗的地下洞穴中,出現了人。而且是很多人。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個人,他們緩慢的在前方的交叉口處前進著,他們的身體微略透明──

一枝掉在地上的手電筒,朝著他們發出亮光,光線掃過他們猶如霧般的腳,穿透過去,我看見他們的長相,但他們似乎完全沒有看見手電筒,或是我們,就隻是非常痛苦的一個一個扶著牆麵往前進,他們的動作就像是盲人,看不見前方,也看不見彼此。他們似乎深陷於黑暗之中,隻能不斷的發出痛苦低沉的聲音,來確認彼此都還待在身邊。

那群“人”就這麽往前走去了,然後我看見那個高個子,他竟然跟在那些人的後頭跑了出來,他的雙目圓睜,渾身不斷的顫抖,他哽咽了幾下後,竟然發出了哭泣的聲音。

我很肯定他並不是嚇得哭了。他不停的繞在其中一個大肚子的女人身邊轉,叫著她“老婆”。

原本站在我前麵的珍妮也突然叫了出來,她大喊了一聲“哥”。

天啊。你不能明白我究竟見到了什麽。

珍妮也追著跑了上去,老洪想捉住她,但他的手卻沒有撈到珍妮。他轉頭望向我,露出幾近絕望的痛苦表情後,他也走了過去。

我終於聽懂他們所說的話了。

好冷……

這裏是哪裏?

到底要怎麽出去才好?我想回家……

老公。救命,媽──救救我啊!為什麽?

為什麽找不到出口啊?

我真的嚇得腿軟了,就這麽跌坐到地上,站不起來。我努力的想要爬離這個地方,就在這個時候,我的手邊撞到了一個東西,很脆,發出了啪的一聲。我把裹住的手電筒拿出來照,手電筒照到一根白白的東西,被我撞得碎開了,那根白色的東西外頭套著一圈黑色的玩意兒,我用手電筒去翻,露出一個電子表壞掉的表麵。

那是一根人的手骨。

我嚇得連尖叫都叫不出聲了,我連滾帶爬的往回衝去,我不曉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我隻感覺後頭好像一直有什麽東西正在追我。也許那是我的幻覺。一路上我也沒再遇見那些原本落在後頭的人,我想我那時應該已經精神崩潰了吧。

最後我隻記得,我在店員圍裙裏找到一把美工刀,我拚命的拿美工刀去刮那些牆,那些聞風不動,黑色的牆,然後……然後……

我醒來的時候,人就已經在這裏了。

我見到的全部,就是這些。

蕭索檢察官一臉疑惑的將錄音帶按掉,他已經聽這份口供三次了。為了求證這份口供的真實性,他動用了一點關係調查,沒料到這起失蹤案竟然是真的。

就和石先所說的一模一樣,隻是時間點是不對的。

失蹤案所發生的時間是五年前,在失蹤案發生後的來年,有一批家屬要求進入隧道內尋找失蹤的親友,公司答應了他們,沒想到就連那群親友都一並消失在隧道的深處。

第二批失蹤的家屬有六人,其中“高個子”的那個男人,當年失蹤的親人,是他懷孕九個月,即將臨盆的太太。

失蹤案發生當天,他在捷運站外等他的太太下車,要接他太太回家,可是他太太沒有下車,他也是第一個發現失蹤案的人。

較胖的那一個男的,是專門做衛星定位的工程師,還有一位洪姓男子,一位姓許的,以及最後一位侯姓男子。他們的隊伍裏的確也隻有一名女性。

當年公司派人去找他們,事實上他們也常清理隧道,在數次地毯式的搜查後,他們還是沒有辦法找出這些人究竟去了哪裏,甚至是在哪裏失蹤都不曉得。

蕭索的王姓學長聽了這個錄音後,沉默了許久。

“這案子恐怕得要韋斯利之類的人才有辦法辦了。”蕭索聳肩:“反正人找回來了,身體健康,他身上的槍傷也確定是醫生緊急下誤判,這個案子也就結了。”

石先聲稱“書店地下室底下的洞”,在查證後,發現地板下根本是實心的,從來也沒有洞,半年前和他一起打工的同事們現在也全都離職,找不到人來對證。

王學長喝著咖啡說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看科幻小說!我還以為你──”

“你是想說書呆子嗎?算了。”

“不不不,你剛講的很好,韋斯利才能辦這個案子,那你幹脆試著用韋斯利式的邏輯去想想看,這件案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些破碎的點到底要怎麽把它們串在一塊兒?”

“厄……”蕭索抱起手,有些為難的皺著眉頭,不過他還是認真的想了想:“這個石先六個月才出來,但他說他隻過了六個小時。難道是因為底下的時間過得比較慢嗎?”

“唔,很好,繼續。”

“因為時間過得比較慢,所以遇到了數年前下去的探險隊,他們待了二天,沒料到外頭已經過了二年多。可是這樣又說不通,那個白骨和120公裏的記號又是誰弄出來的?”

“時間好像錯亂了一樣。”

王學長突然道:“也許底下的時間就是錯亂了!沒錯,說不定那些記號是他們自己寫的,他們在穿過各個岔路的時候,走到了時間流的另一邊,回到過去──”

“那些白骨就是隊員們未來的模樣?”

“太荒謬了!難不成那些幽靈是進入異空間了嗎?就在這樣不斷的拐彎中──然後半隻腳踏入了陰陽魔界?”蕭索把手轉來轉去,演出走迷宮的樣子:“我這輩子沒膽在報告上這樣寫。你以為我在辦X檔案嗎?”

“我沒想到你竟然還會看X檔案!”王學長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聽王學長這樣說著,蕭索莫名其妙的又有種被看扁的生氣感。

這件案子最後以無事終結,石先被父母領回,並準備複學。但在半年多後的某一日,蕭索再次接到了這個案件的相關通知。

石先搭乘火車,在經過台北車站的途中莫名失蹤,也許是再次陷入了迷宮,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再有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