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世之謎

身體很冷很冷,思緒愈來愈模糊,外界的聲音似乎離我非常的遙遠,什麽都聽不見了。

我要死了嗎?

鴆羽唇角虛弱的露出嘲諷的笑,終究他還是救不了任何人。

嗬!不甘心呀!就這麽死去的話,小舞會哭的很慘的、靈奈會指著他的屍體罵他是不肖的徒弟,而晴明鐵定會氣得跳腳的;要是可以的話,他真不想就這樣離開,實在是太丟臉了。

可是他真的沒有辦法了,血液似乎從頸部傷口的位置開始凍結,全身擠不出半點力氣,就連呼吸都成了艱苦的工作,眼前隻剩下無盡的黑暗。

在他短暫人生中,曾經發生過的每一件事如走馬燈般快速的從眼前閃過,每件事都讓他更加的感到不甘心。

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吧!他還記得鬼姬的牙刺進他頸動脈的瞬間,溫熱的鮮血濺上自己肌膚的感覺。原來隻要動作夠快,人真的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是如何消失的。

這麽鮮明的記憶,看來這次是真的死了,原來死的感覺竟是這麽的空虛,要是想自殺的人知道,鐵定會打消自殘的念頭。

「小鬼站起來,你就隻有這點能耐嗎?」

虛空中,響起陌生的男性嗓音,那聲音在他記憶中不曾出現過,卻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好像在很久遠以前曾經聽過,在他還在強褓的時候。

「你是什麽人?為什麽不讓我死?」鴆羽反問著那聲音的主人,這個人給他非常溫暖的波動就和晴明一樣,甚至是更貼近家人的感覺。

「我是誰不重要,重點是你必須活下去。」那聲音的語氣加重,透著一絲不容反駁的嚴厲,讓人升起無法反抗的壓迫感。

「我已經死了不是嗎?」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麽可能活下去?

「你甘心嗎?你願意就這麽結束你的生命嗎?」無視於他的自嘲,嚴厲的質問持續著,顯然並不打算就此停住。

「不甘心又如何?難道你可以讓我複活嗎?」憤怒湧了上來,對自己的無能,和那不知從哪傳來的聲音。

「那當然可以呀!你身上可是流著我的血脈。」那聲音聽了他的話,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還笑了起來,似乎鴆羽的反擊讓他感到非常的開心。

「你到底有什麽企圖?」鴆羽被那聲音搞得有些煩躁,若不是身體無法動彈,他真想把那人揪出來痛扁一頓。

「我隻是有非得讓你活下去的理由而已,再怎麽說你也是我在人世間唯一的子嗣,可是非常尊貴的。」那聲音淡淡解釋著,平靜的語調下卻有著掩不住的高傲。

「你究竟是誰?和我又有什麽關係?」鴆羽顯然被這聲音搞胡塗了,腦海中仍殘留著被親人拋棄的記憶的他,感覺自己的世界瞬間變得混亂。

「這兩個問題你很快就會從安倍晴明的口中得到答案,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得活下去。」那聲音沒有正麵響應他的問題,而是將一切倒回最原始的症結上,他得先活下來才行。

隨著那聲音的回複,他身體末稍慢慢的湧入巨大的力量,彷佛烈炎般的能量竄入四肢百骸,原本被凍結的血液開始流動,力量一點一點回到體內,他撐起仍有些虛軟的身子慢慢站了起來。

鴆羽臉上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那聲音的主人擁有強大的力量,甚至比晴明可能還強上好幾倍,那是不屬於人世的力量。

傻傻的看著自己身上發出的白光,鴆羽一時間有些恍神,靈體的不適似乎全都消失了。

「沒時間讓你這小鬼在這裏發呆,你還是快點給我回去。」

同一時間強風從背後吹來,鴆羽整個人站立不穩往前一撲,頓時跌出黑暗的世界。

在恢複意識前,鴆羽看見一個幽暗的影子出現在他的身旁,那人穿著一件非常古老的白色長袍,披肩的發閃著墨般的光澤,和自己雷同的深色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那人看了他一眼,臉上漾出猖狂的笑意,高舉的手輕輕印上他的胸口,鴆羽隻覺肌膚傳來火燒般的疼痛,上頭出現一個刺青般的紅色圖騰,看起來像正熊熊燃燒的火焰。

※※※

好不容易恢複意識,看見的是靈奈蒼白的麵容和夜舞哭腫的雙眼,而晴明則默默的坐在一旁讓背光的臉孔罩著陰影遮蔽住他此刻的表情。

「我還活著?」幹澀的嗓音從喉中擠出,沙啞的連自己都覺不可思議,燒傷似的酌熱感讓他知道自己已有一段時間滴水未進。

「做事隻憑一股衝動,能活著簡直是奇跡。」瞪著自家蠢徒弟,晴明沒好氣的吐嘈著,卻不忘讓夜舞將準備好的溫水送上。

仰頭一飲而盡,滑入口中的甘泉而他精神好上許多,他難得沒有和晴明爭吵,而是解開睡衣的領子,觀察夢中如同火燒似的位置。

在眾人的抽氣聲中,那火紅的圖案囂張的呈現在胸口,像是隨時要從肌膚上跳出似的,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觸摸著上頭的火焰記號,那是不同於刺青,而是和肌膚融於一體的奇異感受。

「師傅這是怎麽回事?」難以置信的看著出現在鴆羽胸口的圖案,夜舞的大腦頓時當機。

「是須佐之男的圖像!」微瞇起眼打量著那火紅印記,靈奈開口說出晴明未及脫口的答案,那個圖案在曆史許多次,每次伴隨而來的都是妖魔橫行、人心沉淪的亂世。

而事實上,也沒有任何術士會高興看見這圖像出現,因為根據傳說,這個圖案出現之時,就意味上古邪神八岐大蛇將利用黑暗禍害人世,在多次的循環之後,也造成人們一見到身上印有火紅印記的嬰兒,就將他們視為不詳之物的舉動,更有甚者差點被放入水中淹死。

但就算不提及八岐大蛇,須佐之男本身就是個麻煩的存在。又名素盞鳴尊的他,乃是傳說中三貴神之一,性格帶有強烈的矛盾。平靜之時,是大和國守衛武神,可一旦陷入狂暴之態,又會化身為破壞神,曾經差點滅亡高天源,也曾使京都陷入火海之中。

「哪人說我是他的子嗣,這是什麽意思?」鴆羽異常平靜的看著晴明瞬間緊握的拳頭,淡漠的神情中透著暴風雨前的寧靜,既然那人說出了晴明的名字,就表示晴明是知情的,他就竟還瞞了多少的秘密?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呀!」重重一聲低吟,晴明的麵容好似老上了十歲,哪想的到壓了這麽多年的秘密,居然是那位親手揭開。

不,或許早在多年前夜舞拉著他的衣角,懇求自己收留這名少年的那一刻,命運之輪轉動的方向就已注定,看來他是自己收留了會走路的麻煩。

上古記載,素盞鳴尊斬殺八岐大蛇,後與奇稻田姬結合,定居於出雲。但這記載其實並不完全,在2000年前蘇醒的僅是八岐大蛇的意識,真正的八岐大蛇本體仍處於沉睡狀態,盞鳴尊所斬殺的隻是大蛇將自己靈魂的部分化作八頭的巨型蟒蛇。

由於八岐大蛇是仰賴人類的負麵感情壯大之神靈,即使是素盞鳴尊亦無法將其徹底消滅,所以他將自己能力封在後代子孫體內,一旦感應到八岐大蛇蘇醒,其子嗣中會有人覺醒擔負起斬殺八岐大蛇的使命。

「就算有這樣的傳說,也不該找上我!我和那個家族,早就沒有任何瓜葛。」即使事隔多年,想起雙親死後被送到孤兒院的日子,想起唯一的祖父口中咒罵的言語,鴆羽心頭的怒火就熊熊燃燒著,他不會擔負這樣的責任也不願意。

「鴆羽所謂的命運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心疼鴆羽臉上壓抑的神情,靈奈溫柔的輕柔著他的額角,很多事情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

「就算你不願意結果也不會改變,八岐大蛇早晚會找上你的,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你早就已經卷入這場戰爭之中了。」晴明語重心長的說,打從他知道夜舞生辰的時候開始,他就猜測千鬼姬的出現絕不單純,此時鴆羽身上的印記,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

也許一開始他和這一切毫不相關,但當所有的因果相互串連後,原本的巧合就成了命運,當夜舞救了他開始,或者更早當他父母身亡的那一刻起,又或者從素盞鳴尊與八岐大蛇一戰時起,結果就已經決定。

「如果麻煩找上門自然是躲不開,可我也絕不會自己卻招惹這麻煩。」頓了一會兒後,鴆羽悶悶的開口,跟在晴明身邊那麽久,他已不是幾年前招惹上紅衣女童的少年。

沉默的背過身,鴆羽拉起涼被將自己卷入其中與外界隔離,在他腦中許多不曾有過的念頭盤繞不休,他想他需要一點把時間為自己也為他對世界新的認知,重新在心裏定位。

「師傅我們…」

「走吧!走吧!」

對鴆羽孩子氣的舉動,夜舞一時間傻了眼,還來不及說點什麽,就被晴明給拉了出去,室內恢複難得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