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語言不通又不會死人

最多人要問我的問題是:旅行的時候語言不通怎麽辦啊?其中的驚恐和擔憂,簡直讓人覺得他心裏一定已經有了一個客死他鄉的畫麵,並且墓碑上以大號字體寫著:死於語言不通。底下數行小字,把這句墓誌銘用八國語言挨個翻譯了一遍。

那麽,旅行的時候語言不通到底應該怎麽辦啊?

對於這個問題,最重要的一點是樹立基本的認知——語言不通不會死人。

詳情請參照事實一:那麽多不懂廣東話的人來到廣東都能生存,並且還能生存得不錯,並且在多年之後依然孜孜不倦地不懂廣東話。

詳情又請參照事實二:我們那些操著溫州話福州話潮州話的祖輩,在美國橫掃白人市場,建立起唐人街,憑借的也僅僅是yes與no而已。你甚至隻要懂得說thankyou,已經沒丟禮儀之邦的麵子了。

有了這點兒認知,心裏就有底氣了。年輕的時候,我仗著自己一嘴熠熠生輝的英語、充滿補丁的法語闖蕩了幾個國家之後,認為這個天下簡直都向我掛起了“熱烈歡迎蔻蔻梁蒞臨指導”的橫幅。在童話故事裏,這種人到最終都是要吃大虧的;在現實生活裏,這種人果然就吃了大虧。

在那個寒冷的冬天深夜裏,我降落在莫斯科機場。隻用了5秒鍾,我就發現莫斯科人的英語水平簡直比莫西幹人的英語水平還低。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受過英語教育一樣——也許的確從來沒有受過英語教育,對於從我嘴裏冒出的熠熠生輝的英語表現出茫然的表情。

我隻是想去要一張地圖而已,map,就是這個東西,這個隻有三個字母,一個音節,但是全機場的人都不知道map。

那一刻我開始隱隱覺得自己的俄羅斯之旅恐怕會有點兒不妙。結果的確不太妙——但是我也並沒有死啊。非但沒有死,也沒有挨餓,也沒有露宿街頭,也沒有找不到紅場,更加沒有找不到克裏姆林宮和伏爾加河。我甚至還成功完成了到“警察局報警,同時向警察行賄”這樣高難度的動作。一切,都全靠我那嘴熠熠生輝,但是沒人能夠聽得懂的英語。

我媽說過一個笑話,話說一個什麽外語都不懂的人到了德國要買一張開往×農村的火車票,這個地方隻有去柏林的慢車能夠停靠,而快車不行。於是他懷著勇敢的心,走到售票窗口,字正腔圓地開口說:

柏林,嗚嗚~~,哐切哐切哐切,no!

柏林,嗚嗚~~,哐——切——哐——切——哐——切,yes!

然後他就成功抵達了目的地。他心裏一定暗爽到內傷吧,如果他上了春晚一定也會說“我驕傲”吧。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語言不通在旅行的時候隻能為你增加自豪的快感,讓你的旅行充滿創造和再創造的樂趣。

我的一個藝術家朋友在四十歲高齡之際花了18000塊錢報了英語學習班,說是為了日後出國方便。乖乖,我還以為他要轉行做翻譯家呢。等他花光了銀兩,說出一口像我那麽熠熠生輝的英語的時候,一定會發現,正如人民幣不能國際流通一樣,英語也不能的。虧大了。

當然,後來他跟一切花了巨款學英語的人殊途同歸:他們中途輟學啦。想必他是明白了我所說的這個真理:旅途中語言不通,是不會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