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十大板(1)

其實,鎮北候府裏大多數管事都還算不錯,不會刻意虐待作踐下人,象方岩和狗娃這樣年紀不大的小仆役,分配的雜活並不多,每天維護幾個院落的衛生,傍晚再把垃圾集中傾倒出去。

方岩和狗娃手腳都很麻利,兩把掃把上下翻飛,不一會兒就打掃完兩個院子,但打掃第三個院子的時候,透過門洞,兩人發現剛剛打掃過的院子不知道又被誰胡亂丟了一地的雜物。

“怎麽回事?”狗娃迷茫的摸摸自己的腦袋。

方岩想了想,二話不說,拉著狗娃就朝另個院子跑去,果然,一個又低又胖的身影正興高采烈的朝幹淨的地麵亂丟垃圾。

“又是吳良!”

方岩對這個賤兮兮的小胖子已經忍無可忍,丟下掃把,直衝過去,吳亮抖著一身肥肉,一邊跑一邊賤民賤民的喊。

“岩哥,不要跟他計較,我們再掃一遍就是了,就算你打他一頓出氣,自己也要挨上三十大板……”

“什麽是賤民?三十大板是什麽意思?”小龜的詢問在方岩腦海中響起。

方岩無可奈何的給小龜解釋了一番,又接著說道:“前段時間,我無意中發現吳良私藏候府庫房中的茶葉和藥材,後來這件事不知道被誰捅了出去,吳良被狠狠責罰了一頓,他以為是我告密,就因為這個,一直對我懷恨在心。”

“你小子也有受氣的時候?”小烏龜大樂,指點道:“你有神鼎護體,怕他作甚。”

“什麽意思?”

“自己想去。”說完這句話,小龜就陷入沉默,方岩先是驚愕,想了片刻,似乎明白了小龜話語中的含義,嘴角不由的露出一絲賴笑。

想到這裏,方岩心裏一下子舒暢許多,帶著狗娃把幾個院子重新打掃一遍。

這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一眾仆役大多做完了清晨該做的工作,聚集在廚房附近吃早飯。鎮北候是當朝顯貴,對待府裏仆人也比較寬厚,每天三頓飯,不但都是精米白麵,而且管飽。方岩盛好飯菜,就著廚房外的石墩吃起來。

剛吃兩口,隻聽吧嗒一聲,方岩麵前的碗裏掉落進黃黃一塊泥土,抬頭一看,小胖子吳良正蹲在不遠處的石墩上,衝著方岩一臉怪笑。

“這土塊是你丟的?”方岩笑眯眯問道。

“就是小爺我丟的,你能拿我怎麽樣?”吳良大咧咧的一撇嘴,滿臉的不在乎。

這個賤胖子沒有修煉過,真要打架的話,絕不是方岩的對手,他所依仗的,隻不過是賤民平民毆鬥,賤民先挨三十大板的鐵律。

“丟的是挺準。”方岩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對著周圍一圈正在吃早飯的仆役們說道:“我們做仆人的,吃的用的都是侯爺所賜,吳良無緣無故弄髒了這碗侯爺所賜的白粥,是為大不敬!”

圍觀的仆人頓時膛目結舌,一碗白粥牽扯到侯爺,這事情的性質就大大不同了。

“按照府裏規矩,為仆對主不恭,該打!”方岩麵色一寒,卷卷袖子,一個箭步直衝過去。

“哎!你這賤民敢動手打人,你不怕三十……哎呦!”

吳良話沒說完,臉上就中了一記開花老拳,打的鼻血橫流,方岩故意跟吳良扭打成一團,暗中卻牢牢壓製住他的四肢,抽冷子在吳良的胖臉上啪啪的扇耳光,一邊扇還一邊念叨:“叫你對侯爺不敬,叫你對侯爺不敬……”

幾個仆人趕忙過來拉架,但方岩裹著胖子在地上滾來滾去,猛看上去,像是兩人你一拳我一拳打的不亦樂乎,其實隻有吳良自己知道,從方岩動手到現在,自己壓根就沒還手的機會。

雖然方岩手上隻使出三分力道,但啪啪啪啪十幾個耳光扇過去,吳良眼前全是星星,鼻血在臉上幾乎淌成一條小河。

“別打了別打了,許管事來了。”

一聽這話,方岩悄悄在吳良臉上揩了把鮮血,朝自己臉上一抹,又給了胖子一個窩心拳,然後氣定神閑站起身來。

“又在鬧什麽!”許管事一邊急匆匆的邁著小碎步朝這邊趕,一邊皺著眉頭說道:“大清早就鬧,沒王法了是不是!”

一直等許管事趕到,小胖子才搖搖晃晃站起身,這倒不是他裝,剛才那十幾個大嘴巴掄的呼呼作響,腦袋早就抽暈了,鼻子嘴巴全是血,有顆大牙似乎也保不住了。

不過方岩下手分寸拿捏的很準,抽的胖子一臉血,卻不會查出什麽了不得的傷。

“又是你們倆!”

“許……許管事……賤民打……打人……”

許管事一看,這兩人全是一臉血,顯然都受了傷。方岩心裏暗笑,把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至於胖子弄髒白粥對侯爺不敬這套托詞誰都知道是歪理,但還偏偏無法辯駁。

“你們倆個扭打致傷,純屬咎由自取,我不理會。”許管事氣哼哼說道:“吳良,你有意糟蹋糧食,想必是吃的太飽了,罰你三天不許吃飯。”

“許……許管事……”小胖子滿心不甘。

“閉嘴!”許管事低聲嗬斥道:“這樣輕微的處罰是看在你表舅的麵子上,還不退下!”

說完,許管事又轉頭看看方岩:“這事錯在吳良,但百年沿襲下來的鐵律你也知道,自己去領三十大板吧。”

噗!

吳良終於吐出嘴裏鬆動的牙齒,痛的渾身肥肉亂顫,但腫的豬頭一般的臉龐上卻泛起一陣陰笑。

三十大板,足能打死活人!

雲京城裏的王公貴族大多講究排場,府邸裏丫鬟仆人老媽子一大群,人多事雜,難免有下人犯錯,所以,幾乎每個貴族府中都有專門負責刑杖鞭撻的行刑者。

鎮北候府一共有四個專管杖刑的大漢,兩人一班,輪流守值,不過候府不隨意作踐下人,這四個掌刑的大漢已經很久沒有動手打人屁股了,每天閑的要發黴,一聽有人要受杖刑,頓時樂了,指骨捏的咯巴作響。

不過還沒等兩個大漢出門,倒有一個不速之客先行登門拜訪。

“周兄,王兄。”

“你是?”望著眼前這個臉盤比屁股都大的矮胖子,兩名大漢頓時暈了,怎麽想也想不起來候府什麽時候混進來如此畸形的胖子。

“我是吳良啊!”胖子嘴一咧,差點哭出來。

“吳良?”兩個大漢仔細分辨了半天:“哎呀!真是吳良,你怎麽變成這樣子了?”

吳良怒氣衝衝指手畫腳把事情說了一遍,兩個大漢頓時明白了他的來意。

“吳良,你是想讓我們哥倆給你出口氣?”

“正是!”吳良塞過去幾塊碎銀子,眼睛中寒光一閃:“這是個賤民,打死都不要緊,不過,小爺不讓他死,把他打殘!叫他後半輩子生不如死!”

兩名大漢掂掂吳良塞來的銀子,嘿嘿一笑:“放心,這口氣,替你出定了。”

“一定要把他打殘!”吳良摸摸大臉,悄悄溜出房門。

……

“岩哥,你幹嘛要打吳良,說不定,他就是故意激怒你的。”狗娃憂心忡忡:“三十板子,怎麽受得了啊……”

“放心,我跟刑房的人有交情,他們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方岩微笑著說道,但事到如今,他心裏也多少有點發虛。

“老鬼,我受你攛掇,惹了禍,現在要挨板子了,神鼎是不是真能護體,你可別坑我。”方岩暗中跟小龜溝通道。

“放屁!我什麽時候攛掇你了,神鼎護體,那是千真萬確,水火外力不侵,我老人家是什麽身份,向來不說大話,三十板子,連搔癢都不如,還有,你要麽就叫我一聲前輩高人,要麽幹脆就什麽都別叫。”

“知道了老鬼。”

小龜白眼一翻,無可奈何。

正說著,兩個行刑的大漢扛著一掌多寬的硬木大杖從偏院趕了過來,臉腫的比屁股都大的吳良則悄悄溜到不遠處,等著觀賞方岩皮開肉綻的那一幕。

“賤民!”吳良一臉陰笑:“跟小爺作對,有你的苦頭吃!”

“兩位大哥。”狗娃連忙跑到兩個大漢身邊,哀求道:“求你們手下留情,我攢了幾兩銀子,全都給你們。”

“例行公事,閑人回避。”兩個大漢麵無表情的把狗娃推到一旁:“受杖者趴好。”

“打吧。”方岩舒舒服服往地上一趴:“狗娃,查著數。”

兩個大漢咧嘴一笑,朝掌心吐口唾沫,攥起手中的木杖:“放心,咱們哥倆誠信為本,保證不多不少三十杖。”

這些負責行刑的大漢過去可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把木杖已經使的出神入化,一張宣紙裹著稻草,劈劈啪啪一頓板子打下來,稻草打的稀爛,宣紙卻還能拿去寫字,這就是功夫。

一名大漢操起木杖,運足力氣,五尺多長的大杖攜裹著呼呼風聲,砰的擊打在方岩身上,狗娃忍不住扭頭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就在大杖擊打到方岩身上時,氣海中的三足小鼎嘭的勃發出一陣柔和卻韌性十足的無形之力,足足把木杖擊打時產生的力道削減掉九成,剩下的一成力道微乎其微,落在方岩身上,確實和撓癢差不多。

兩個大漢渾然不覺,你一杖我一杖打的不亦樂乎,幾個圍觀的仆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唉!方岩這次慘了,看見沒有?大杖打在身上,連皮都不破,兩個行刑者肯定是收了吳良的好處。”

“皮都沒打破,這不是好事麽?”

“你懂什麽,這兩人手裏使了陰勁,方岩看似好端端的,其實已經受了很重的內傷,能不能保住命都很難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