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假的，都是假的
後來在一個狂風暴雨之夜，終於有人失蹤了。警察過來調查過，也沒說出個所以然，倒是在民間冒出很多不同版本的解釋。
有說是山魈作祟的，有說是怨鬼勾人的，居然還有人信誓旦旦說這是外星人入侵地球的前兆，總之什麽五花白門的奇怪說法都有。
本來這裏的住戶都打算遷走了，結果從警察調查過以後再沒什麽奇怪的事情發生，大家也就漸漸淡忘了這件事情，哪知道昨晚上那怪聲又響了起來，而且比以前更加淒厲了……
小劉不以為然地笑笑，心頭卻一個勁地打鼓。他本來想找羅江好好聊聊，哪知道羅江象變了一個人似的，看人的眼神分外冰冷，那眼神……小劉說不出那種感覺，隻感到他的目光隻要在自己身上一轉，自己的五髒六肺就凍成了一團冰疙瘩。
戰戰兢兢地過了一個星期，總算沒什麽恐怖的事情發生，附近上百戶人家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但從哪個讓人膽戰心驚的夜晚過後，大家吃驚地發現搬來沒多久的小夥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看誰都愛理不理，而且眼神相當古怪，似乎滿懷著仇恨和怨怒。
漸漸地，在大夥眼裏，那個姓羅的小夥子變成了一個很難交往，孤僻的怪人。隻有一些好奇的小孩子喜歡到他那裏玩。
劉濤比別人知道的更多一些，想起他和“小羅”喝酒的那個晚上“小羅”的古怪和自己身上的血跡，他的身上就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再加上大夥的議論，羅江在他的眼中變得更加古怪起來……
羅江站起來，默默地看了一眼被他摧殘得枝葉凋零的玫瑰花壇，心裏百感交集，酸苦的滋味像一隻調皮的小手輕輕地撓撥著他的喉嚨。
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在剛到這裏的時候，他的心裏雖然充滿了怨恨不甘，但依然保留著希望。
從爺爺身上繼承的樂觀開朗的性格讓他依然有勇氣去嚐試適應新的生活，但是就在那個晚上，一切全變了。
他發現自己居然象狼人一樣，根本控製不住想要象野獸一樣嚎叫的念頭，而且從心底深處湧出無法遏製的嗜血念頭。
那晚上的經曆如同夢魘般糾纏著他的心靈。他痛苦地發現，自己再也沒辦法以一顆平常心來麵對這一切了。
深藏在內心深處的怨恨憎惡如同火山爆發般洶湧而出，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痛恨起人類來，當然……更加痛恨不知道還算不算人類的自己。
想要逃避，卻發現根本已經無路可逃……
這段時間他已經改了很多，試著淡化自己的仇恨怨懣，想起爺爺和虎子，心裏還是會蕩漾起暖暖的感覺，那個經常找他麻煩的小小，也讓他臉上開始有了笑容。
但是隻要一到初一十五，經曆起那種非人的折磨時，無孔不入的怨恨便會趁機蕩平他荒蕪幹澀的心靈上重新開放的那一朵朵還沒成型的小花骨朵……
看了一眼手機，再有半個小時就到子夜了，將湧到眼眶的一滴眼淚逼回去後，羅江拖著疲憊的腳步向山上走去……
一連幾天過去了，小小都沒再來纏著自己講故事，羅江心頭閃過一絲淡淡的失落，雖然沒辦法讓自己融入這個他所憎惡的世界，但是對小小卻總也討厭不起來。
白雲穿空，晴空如碧。很難得，今天又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羅江伸了個懶腰，剛打開花圃大門，小小提著公主裙，一顛一顛地跑了過來。
“羅陽哥哥，你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小小一看到羅陽就叫了起來：“閉上眼睛猜，不許耍賴，耍賴是小狗。”
看到小小一隻手把小花包包抱在胸前，另一隻白白淨淨的小手探過來捂自己的眼睛，羅江配合地閉上了眼睛。
“羅陽哥哥，給你。”一睜眼，羅江就看到小小獻寶似的，捧著一隻紅彤彤的大蘋果舉給自己。
小小白裏透紅的小臉蛋上洋溢著甜甜的笑容，期待地看著羅江。
羅江想起那天對小小的責罵，愧疚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哥哥不餓，你自己吃吧。”
“不嘛，小小就要哥哥吃，這是我爸爸出差的時候專門帶回來的，可好吃了，小小吃了一個啦，這個是留給羅陽哥哥的。”小小把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似的，兩條小辮子一甩一甩地就像個可愛的小天使。
小小不依不饒地道：“羅陽哥哥，不騙你，真的可甜了，爸爸說，隻有在好遠好遠的地方才能買到這麽甜的大蘋果。老師說了，有好東西都要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分享，小小自己吃隻是自己甜，羅陽哥哥吃了小小和哥哥都甜了。”
羅江接過蘋果，咬了一大口，蘋果真的很甜。甜得羅陽幾乎不想咽下去……歎了口氣，羅江有些傷感地道：“小小又不聽話了，你媽媽和姐姐知道你來找我又該罵你了。”
“小小喜歡和羅陽哥哥玩。”小小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不告訴他們就行啦。”
羅江故意板起臉，道：“騙人可不好，你們老師沒告訴你嗎？騙人鼻子可要變長哦。”
看到羅江狠狠地咬了一口蘋果，小小開心地笑了起來。一聽自己喜歡的羅陽哥哥說自己騙人不是個好孩子，馬上委屈地皺起了小鼻頭，拉著羅江的袖子撒嬌：“小小不管，小小就喜歡羅陽哥哥，爸爸給媽媽說，羅陽哥哥不是壞人，隻是有很重的心事，爸爸的學問可大了，他從來都不騙人的。”
小小學著大人的模樣背起手，晃著小腦袋道：“爸爸還說了，愛花的人都不是壞人，小小不知道羅陽哥哥有什麽心事，可是小小希望羅陽哥哥能快樂。”
羅陽輕輕地歎息了一聲。小小認真地道：“爸爸和老師都說了，讓別人快樂了自己才能真的快樂起來，小小一直都很快樂，小小願意把自己的快樂分給羅陽哥哥，羅陽哥哥，你笑起來和爸爸一樣好看，不笑的時候眉毛就和毛毛蟲一樣，好難看哦。”
羅江哭笑不得，隻好大口地吃著蘋果。溫暖和煦的陽光撒落下來，將小小粉妝玉琢的小臉蛋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光，長長的睫毛下那雙不停撲閃著的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在羅江眼裏比世界上最名貴的寶石還要美麗。
都說孩子的世界是最純淨的，羅江一直對這種說法不以為然，在他看來，現在的小孩子都精得和鬼似的，要多討厭有多討厭。雖然他不討厭小小，可也沒想到小小的心地居然這樣善良幹淨！
小小那幾乎不含任何雜質的清澈眼神如同兩支利箭，猝不及防下射到了羅陽的心坎上。
這一瞬間，羅江的心髒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小小沒察覺到羅江的異樣，自顧自地說道：“羅陽哥哥，你不知道我以前可愛哭啦，一哭起來就停不下來。”
小小不好意思地踢著小石子，偷偷瞄了一眼，看羅江沒有笑話她的意思，才接著道：“那時候和小麗吵架我要哭，小狗狗生病了也想哭，媽媽一說我我也哭……羅陽哥哥別笑，真的，我那時候一個月都沒現在一天笑得多，別人總說我一哭臉上就稀裏嘩啦的，和小花貓一樣。
爸爸告訴我，我是個幸福的孩子，有疼我的爸爸媽媽，有寵物的姐姐，還有可愛的小狗狗陪我玩老師同學也那麽喜歡我，每天一醒來就能看到那麽美麗的雲彩，還有什麽理由哭呢，我不明白爸爸的話，爸爸就請假陪我到處玩，陪我放風箏，陪我踩蘑菇，還給我買了一架好大的望遠鏡讓我看星星。
那些一閃一閃的小星星好漂亮，爸爸告訴我，它們每次眨眼睛都是在對我說悄悄話，告訴我小小，你是個美麗快樂的小姑娘，可不許再象小花貓一樣哭鼻子哦。羅陽哥哥，爸爸給我說，每次難過的時候隻要多想想快樂的事情就舒服了。”
小小驕傲地在胸前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圈，得意地笑道：“羅陽哥哥，爸爸告訴我，他和媽媽很愛很愛小小，給了我這麽多的愛，我分給你一半，小小希望羅陽哥哥能和小小一樣快樂，能象小小一樣愛笑。”
羅陽把小小抱起來在小小紅撲撲的臉蛋上親了一下。他的心裏亂的要命，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連爺爺都沒說過，爺爺隻告訴他，做男人就要有做男人的樣子！小小稚嫩的聲音和認真的表情在羅陽看來是那麽的莊嚴聖潔。
“陽光總在風雨中，風雨後有晴空，珍惜所有的感動……”羅江不期然地哼起了一首很多年前聽過的老歌，他恍然看到一道閃爍著動人光芒的七彩虹橋出現在遠方的天空中，爺爺慈祥的笑臉，虎子真摯的笑容，葉芸充滿期盼的眼睛一一從眼前閃過……
小小也許不明白什麽是希望，什麽是愛，可她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再瞧瞧自己這個“羅陽哥哥”一天到晚都做些什麽！媽的，還沒死呢，天又塌不下來，幹嘛這麽懦弱！
怪物又怎麽了？蜘蛛人還不一樣是基因變異的怪物？隻要我看得起自己，不拿自個兒當怪物就成，就算是怪物，我羅江也要當個頂天立地的好怪物！
這一刻，羅江似乎明白了很多，雖然真要讓他說他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把那個丟掉了羅江找了回來。
“羅陽哥哥，我有東西給你看呢。”小小從羅江的懷裏跳下來，從小花包包裏掏出一張折好的畫紙，小心翼翼地拿給羅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