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前塵下
第一卷 風生水起 第五章 前塵 下
六天時間內，修羅風餐露宿，踏遍了登提加布山嶺的每一個角落，卻再也沒有發現黑衣少年留下的一點痕跡。
一次次的希望被失望淹沒，依舊未能動搖他追尋的決心。
第七天臨近黃昏的時候，修羅來到了緊挨登提加布山嶺，被喻為死亡之地的帕爾默大峽穀。這裏遍地都是光禿禿的如同天火焚燒過的漆黑岩石，看不到任何生命跡象。過去數百年間常有人無意闖入此地，結果就此消失。有的說法是他們失足墜入了萬丈深淵，有的則說是葬身於上古神獸的腹中，還有的推想他們受到蠱惑失去了記憶，淪為血族的奴隸。種種猜測，不一而足。神秘的色彩使人類再不敢輕易踏入這塊不祥之地。
置身於死寂而荒涼的黑峽穀中，修羅萌發了深深的懼意。但他同時敏銳地發覺，峽穀的對岸似乎另有一番天地。
各種奇花異草競相生長，綠意盎然的叢林中隱約可見踩踏形成的小路。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這樣隱蔽的地方，不正是避世的好去處？
做出一探究竟的決定後，修羅急退幾步，雙足發力開始狂奔，將至峽穀邊緣之時輕盈的身影騰空而起，直撲對岸。
對岸的景物飛速靠近，呼嘯的寒風仿佛要將他撕裂，下方深淵中的黑色潮湧發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怒吼。
風勢減緩了他的速度，在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時修羅開始下落，但他於半空中敏捷地抓住蒼天古樹垂下的藤蔓，加力蕩起之後，躍到了岸上。
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修羅沿著那條輪廓模糊的叢林小路，向前走去。
小路徑直通往一片茂密的森林，並一直延伸進密林深處。
一棵棵挺拔高聳的古木，重重疊疊的濃密樹蔭，星星點點的珍奇花草，密林仿佛看不到盡頭。重複而單調的景致，令人有迷失其中的錯覺。零星的鳥叫蟲鳴，更增添了林中異樣的寂靜。
不知不覺，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當修羅正在懷疑自己永遠走不出這片林子的時候，密林深處閃現出微弱的燈光。
他的精神為之一振，加快了腳步。
濃密的樹林中出現了一片開闊地，正中央矗立著幾座黑漆漆的老式房屋，猶如靜候祭品的魔物，散發著無法言喻的yin森詭異。其中一間較大的房屋內正透出幽暗的光亮。
修羅站在了樹林邊緣，正遲疑間，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貼近了身後。
那個東西沒有腳步，沒有呼吸，但他的頸後卻覆蓋上了如深潭般冰冷的氣息，一股幽暗的意識刺激麻痹著他的神經。
他想轉頭，身體卻無法動彈。
他閉上了雙眼，全身無力。
“不許碰他！”
充滿磁xing的威懾之聲打破了夜的寂靜。
力量重新回到了修羅體內。他驚喜地睜開眼，看見自己苦苦追尋的黑色身影正佇立在亮燈房屋的門口。
“送上門來的美餐，也不能要嗎？”
修羅的耳後傳來了怪異的嘟囔，隨後聲音的主人跳到了他的麵前——一個麵色如蠟，鮮紅的嘴唇外翻露出雪白獠牙的吸血鬼，猙獰的麵容讓他不寒而栗。
黑衣少年瞬間掠至，擋在他和吸血鬼之間。奇妙的感覺立時充塞了修羅的胸口。
“哎呀，你從來都對人血不敢興趣的嘛！這麽芳香誘人的味道，我近十年都沒有嚐到了，真是日思夜想啊，那該是怎樣的甜美……”吸血鬼貪婪地吞咽著口水，“求求你，把他送給我吧……”
吸血鬼卑微地朝漆黑身影彎下了腰，赤紅如血的雙眼透出饑渴。
“不行！”
少年回答的語氣斬釘截鐵。
“他是我的人，你敢碰他，我就殺了你！”
自黑衣少年的身上散發出可怕的壓迫感，紫眸冷若寒冰。
吸血鬼一個哆嗦，畏縮地低下頭，退到了一旁。
“其他人也都給我記住了，我說到做到，絕不手下留情！”
少年如雷的聲音響徹夜空。
一時間，唯唯諾諾的應答聲從四周的地底紛湧而出。
“過來！”
黑衣少年抓著修羅的手臂，把他拖進了那間亮燈的屋子。
“為什麽不聽我的話，你的小命隨時都可能斷送！”
他厲聲嗬斥，然而卻久久沒有得到回答。
昏暗的燈光中，修羅像丟了魂一般，呆呆地凝視著對方不再有血漬掩蓋的臉。自己舍棄一切追隨的，竟是一位絕色到足以令人害怕的美男子，這個發現令修羅神情恍惚，說不出一句話。積累了多日的身心疲累，此刻通通化作了淚水，無聲地流淌。
見到他的樣子，那張絕美麵容上的神情由惱火之至，漸趨緩和，最終化為無奈。
“別哭了。”少年的語氣軟了下來，“事到如今，為了保住你的xing命，隻好讓你當跟班了。”
他的話語讓修羅破涕為笑，卻又不敢正視他的目光，兀自低垂著發燙的麵頰。
“看著我。”
少年勾起了修羅的下頜，恢複沉靜的聲音中透著一絲沙啞：“你執意要跟隨我，究竟為了什麽？”
緋紅著臉凝視著他，修羅翡翠色的眼眸中光芒閃動：“也許是因為，希望看到你的笑容吧……”
……
月光流瀉進賽瑟爾城郊的木屋，在牆腳灑下點點光華。
回想起了修羅當時的樣子，一絲溫暖的笑容出現在狄歌的嘴角，靜靜依偎著他的修羅臉上，也露出了同樣的微笑。
這一刻，外界的紛紛擾擾已離他們遠去。跨越了兩個世紀的情感，彌漫在孤立於人世的半吸血鬼，和暗藏深深隱秘的妖族少年心中。
“你的模樣好像一點都沒變。”
狄歌的低語打破了沉靜，略帶沙啞的聲音令修羅恍若隔世。
接下來的問話卻將修羅驚醒。
“記得你曾說過，你的族人到160歲就已成年，怎麽你卻始終是少年的模樣？”
修羅的心底泛起一陣刺痛。
“還不是因為你啦。囧囧之後你的樣貌就不再改變，要是我老得那麽快，怎麽當你的兄弟啊？”開玩笑似地做出回答，修羅偷偷咬住了下唇。
修長有力的手指扳起了修羅的肩膀，美麗冰冷的紫眸直視他的眼睛。
“你有事瞞著我。”平靜的語氣。
“沒有！”修羅極力保持著鎮定。“事實是這樣的，如果我要實現成長，隻有回族裏請長老為我舉行儀式解kai封印，作為囧囧我必須留在族裏履行義務，再也不能回來……”
“隻有這些嗎？”銳利的眼神仿佛看進他的心底。
“啊？！”修羅的內心激烈交戰。
不能說！雖然是如此期待被心目中的他以愛人之吻解kai封印，實現成為女xing的夙願，但倘若他對自己毫無那樣的情感，知道真相之後兩人該如何相處？不僅無法破解封印，還將永遠分開了吧。與其如此，寧願像現在這樣保持著少年的形態，被他當作弟弟一般疼愛，能夠時常依偎在他的懷中……
修羅搖了搖頭：“哎呀，從沒見過你提這麽多問題！別再刨根問底的了，我隻想待在你的身邊，其它的一切都無關緊要！”
麵對少年殷切的眼神，狄歌默然，手指輕輕撫弄了一下他的金發。
窗外，夜色深沉，月涼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