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聯合

蕭說話神態很嚴肅，並不是在開玩笑，商人們聽到此話，心頓時涼透了，人就是這樣，不給他希望，他也就得過且過了，但你要給了他希望，然後再狠狠打擊他讓他絕望，那這個人心裏的滋味簡直是比砍他一刀都難受。關海山本來聽了南宮展月的話，頹廢的臉上已經泛起恍然興奮的笑容，但又被蕭摧殘了一句，頓時像個泄氣了的皮球般無精打采地癱在了椅子上，雙眼無神地看著屋頂喃喃自語：“難道真沒有辦法了？……”

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苗月亮姑娘卻並不像旁人般垂頭喪氣，他美目瞟過神色平靜的蕭動天臉上時，分明感覺到這個狡猾卻又充滿了男子漢氣概的大掌櫃似乎在微微笑著，難道他已經心有成竹是在吊人胃口？苗月亮在幹爹朱天王的幾個幹兒幹女中最得寵，就是全憑她善於揣摩他人心理的優點，所以略微一思索，想到那個計劃，已經明白了蕭的用意是要引出後麵話題。她厭惡地瞪了眼旁邊像頭死豬般委靡不振的孟子豪，嬌媚地看著蕭道：“大掌櫃，你的心可真夠狠啊，就這麽得吊我們大家胃口，你看在座的各位都像被閹了的公牛般沒有精神，求您了，就快把心裏的打算告訴大家嘛。”她輕鬆地把女孩子家羞於出口的閹字說了出來，神情間一片坦然，仿佛那說話的人不是自己似的，說完，苗姑娘又拋了個甜膩膩的媚眼給蕭，大大的胸部還高挺一下向看過來的男人們示威。

四川大袍哥王興業一張紫紅的臉膛因為直起脖子變得更紅，大聲道：“……蕭大掌櫃……莫非您……真能辦到不成？……那剛才您……還說沒辦法……？”他的聲音裏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猶如快要死的人突然被告之你還有救，那種高興的心情實在不能用言語表達。

蕭愁眉苦臉道：“我隻說我自己一個人辦不到，也沒說我沒有辦法，是你們著急，隻聽了半句話就泄氣嘛……”回春堂的幾名掌櫃偷偷趴桌子上笑了，明明是自己故意不說吊眾人胃口，卻推到了他們心急的責任上，大掌櫃的還真有點無賴商人的味道。

廣東陶瓷大王洪四倌是廣東商人的領袖，一副標準的瘦弱南方人形象，不過容貌卻沒有南方男人的清秀，尖嘴猴腮，臉上唯一吸引人的就是那雙精明過人的眼睛，他笑道：“大掌櫃的，別耍兄弟們了，這上千號人都等著您開了金口救命呢，你要再不說，我想大家都快鬱悶得把腦袋撞牆了。”

蕭抱抱拳，微笑道：“是蕭某不對，恕罪恕罪。本人剛才說我自己不可能辦到此事，天下也不可能有一人辦到，並不是有意欺騙大家，因為這事絕對不可能是單獨一個人的力量就可以做成的。試問自古以來我們商界也出現過不少驚才絕豔的高人前輩，他們或許曾經有過無數的輝煌，但那隻是個人的一點點成就，他們有哪一位改變了整個商人階層的地位，有哪一個能夠帶動整個商業的巨大發展呢？沒有，一個都沒有，不是他們沒想過，想過這些的前輩我以為是很多，或許他們還曾經嚐試過無數次，但無一例外地失敗了，為什麽呢？這就是我所說的沒有一個人的力量能辦成這樣的大事，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對於整個社會來說還是微不足道，所以蕭要告訴大家的是隻有眾多人的共同努力，隻有把眾多力量聯合在一起，才能完成這幾乎不可能完成的大事。”

“聯合，隻有聯合，隻有大家把所有的力量聯合起來，隻有這樣會聚而成的龐大實力才能夠做到一切我們想要做的事情，今天召集大家來，蕭某的意思就是要達成這樣的目的。萬流歸宗乃成大海，大家想想其中的道理。”蕭一口氣把冠冕堂皇的話說了出來，心裏暗暗緊張著眾人的反應，擺出了那樣正大光明的理由，他們應該不會反對吧。說穿了，蕭拉攏商人們聯合在一起，主要的目的還是為自己服務，但這樣的想法當然不能堂皇地表露出來，隻能拿一張冠冕的幌子做借口來引誘眾商人加入。因為他要幹一番大大的事業，需要無數的力量來相助。當然如果聯盟將來能夠成功，那商人們能得到的利益也是非常巨大的，也許當實力壯大到頂峰的時候真可以改變他們的地位也未可知。蕭並不覺得自己卑鄙，這是雙贏的計劃，隻要局麵不出現自己控製不了的情況，眾人得到的收獲絕對超乎他們想象。

當聽完蕭的話後，堂下眾人陷入沉思迷惘中，許多商人馬上想到這個回春堂是不是要自己捐獻出銀子來，然後美名曰：聯合資本發展，其實背地裏這些錢都會被他們偷空。因為這種聯合的事情在商業上並不是第一次出現，以前商人們都或多或少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開始的願望很好，但最後隻落得個人散財空的下場，可以說就沒見過一個好結局的。本來聯合發展當然是非常好的事情，其中的優點很多，比如可以把銀錢采購銷售網絡全部聯合起來，相當於自己的勢力地盤一下子增長了好幾倍，如果聯合的商家實力再大點商號再多點，甚至可以左右一個地方的市場和商品價格，這對於生意的擴展簡直是最好的機遇了。可惜失敗就失敗在人人都有私心這點上，結果占了大頭的商家總是想控製聯合體，壓製那些弱小的商人，還暗地侵吞公共資金，其他人當然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了，你貪我也貪，小動作不斷，鬧到最後隻剩下個爛攤子沒人收拾。結果不管是哪家商號都要元氣大傷，並和那些以前結盟的商號成了死對頭。所以聽到蕭說了半天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糟糕的想法，商人們雖然不會表現出不滿意的神色，但還是沉默著不再言語。

“嗬嗬，大家放心，蕭大掌櫃意思不是讓大家掏錢做虧本生意，也不會要大家的一分銀子來充做公共資金。我們這個聯盟的宗旨隻有一個：就是給大家帶來利益。任何損害大家利益的事情，都是絕對不會幹的，這些事，前幾天蕭大掌櫃已經給孟某交代清了，諸位可以放心。”長江聯運的孟子豪解釋道，他當然清楚眾人擔心的是什麽，所以幹脆直接地點明。長江聯運和江南眾多商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瓜葛，孟大家一向和許多商人的關係都很好，所以他做了保證後，大多數商人的臉色已經好看很多。

江西茶商李百萬看看孟子豪，又望向蕭道：“這麽說，蕭掌櫃已經和孟當家談過此事，並且得到長江聯的加入了？可李某還不太明白其中的細節，大掌櫃能先講清楚一點嗎？“他有點急切的神色，看來是敏銳的商人嗅覺聞出些這個聯盟可能帶來的巨大利益了。而他的話也正是在座很多人的想法，畢竟如果真像孟子豪說的那樣又不用白掏銀子，又能和回春堂還有眾多的有實力商號結成同盟，那是有百利無一害的好事啊。

蕭看看眾人探詢的臉色，笑笑道：“這正是蕭某接下來要講的話，蕭某想要各位加入這個聯合，肯定是先要讓大家了解清楚了再決定。如果到時候，大家覺得不滿意，蕭絕不強求；要是覺得這個想法還不錯，這個聯合還有助於自己的發展，那蕭某是大大歡迎各位的加盟。”

“在座各位都是南方七省的朋友，所以蕭某想要創建的這個聯盟可以起名為江南商業聯合會，這個大家應該不會反對。蕭第一保證的是絕對不會讓大家再沒有見到利益前掏一分錢來作為聯合會的公用資金，如果以後大家通過聯盟獲取了巨大的利益，也是各憑自己的意願捐獻，絕對不勉強任何一個成員交納錢財。蕭某第二個要保證的是回春堂以及最先發起這個聯合會的幾大商家隻是一個組織者的身份，絕對不會出現要控製各位勢力的行為，這可以放心，各位的地盤保證不會有其他成員幹涉插手。聯會將隻起一個調節的作用，爭取把有限的資金和有限的銷售渠道平均分配，以獲得最大的利益。”

“在這裏我先給大家介紹下聯會首批加入的成員：蘇州回春堂，揚州南宮世家，長江水運聯盟，這三家既是第一批成員又是發起者組織者。還有北京同人堂本來也要加入，但蕭某考慮到暫時我們隻是想把江南的商人們聯合起來，太心急了反倒容易出錯，所以便拒絕了。但同人堂和回春堂現在已經達成合作夥伴關係，這個合作的模式我可以和大家說說，因為這將會是聯會主要的運作手段之一。”

“北京同人堂將會在半年之內，把控製的北方十七家藥鋪全部改為回春堂的旗號以增加自己的競爭力，而掛上回春堂牌號的這些藥鋪，回春堂總號將投資一成股份的銀錢加入，而最終的分紅是回春堂得四成收益，同人堂得其餘六成。大家不要以為同人堂是傻瓜，讓回春堂占據了大便宜，其實到最後憑著回春堂強大的名聲，同人堂得到的六成已經遠遠超越了他們從前十成收益的數倍。這樣大的收獲靠的是什麽呢，靠的就是回春堂的字號響亮。而同人堂改成的回春堂以後將銷售包含兩家藥號所有的藥物，銷售渠道也將共享，所以很可能得到的利益比現在估計的還要多，因為我們做的分紅計算隻是最保守的一種而已。”

在座眾人頓時被這種聞所未聞的奇怪商業模式給驚呆了，一些腦筋靈活的多的商人已經掂量出這種操作模式的巨大好處，但是想想如果回春堂照著這種方式吸引到更多的合作夥伴的話……，天啊，那回春堂不是要變成一個巨無霸的字號，不是要壟斷整個藥材行業嗎？他們想想那種恐怖的情景：所有其他非回春堂之友的藥鋪全部被擠跨，整個藥材市場隻有回春堂一個莊家，所有的潛規則都由回春堂說了算，太可怕了。

南宮展月站起來揮手讓嗡嗡議論不停的眾人止了聲音，他那冰冷漂亮的眼睛掃過全場，然後一絲得意的笑意在臉上升起：“諸位前輩好，在下是代表南宮世家的南宮展月，家父明遠公已經把這次和回春堂的聯盟全權托付在下來處理。在和蕭掌櫃的詳細計議後，南宮世家正式加入江南聯合商會。而且南宮家將和回春堂，長江聯運展開一係列的合作計劃，首項計劃是三家投資重金將在江南蘇州，杭州，南京三城鎮以南宮家名聞於世的明珠樓為字號建立十座大型酒樓。當然這隻是初步計劃，我們的目標是在不久的將來把明珠樓開遍整個江南。”

他的話剛說完，一些開酒樓的商人們已經臉色變了，誰不知道南宮家明珠酒樓是最豪華最享受的特級銷金窟，江南達官貴人們誰不為能在明珠樓豪奢地消費一次為榮。如果這樣大大名號的酒樓開到自己地頭上來，那離自己的鋪子破產也就不遠了。問題是以前或許南宮家還沒有經濟能力達到這樣變態的地步，但現在加入了財雄勢大的回春堂和人脈廣闊的長江聯運，那就不是不可能而是完全輕鬆自如的事情了。南宮展月這幾句話直接導致了一些搞酒樓客棧商人們加入江南聯合商會的決心。

蕭把眾商人沉思的神態一一收在眼裏，知道這是個好兆頭，代表著這些商人們正式在考慮加入聯盟的利益得失了，不管是加入後誘惑人心的巨大利益，還是不加入即將麵臨的聯盟擠壓都不得不讓他們認真考慮一下這個剛才還心裏不以為然的提議了。

蕭知道現在是趁熱打鐵的時刻，正色道：“聯盟成立必將是件大事，為了讓加入的成員能盡快感受到自己所可以獲取的好處，所以回春堂決定在聯盟內最先展開的一項大計劃就是在一年之內，請大家聽好，是在一年之內，回春堂將聯合各地會員建立一百八十家，還是請大家聽好，是一百八十家回春堂分號，……大家沒有聽錯……”聽到下麵人們不能控製地發出一陣驚呼聲，很多被震驚到無以複加的商人甚至已經不能自主地站了起來，蕭還是麵不改容地繼續道：“……大家沒有聽錯，也不是我蕭某人誇大其詞，一個不少，的確是一百八十家分號，這些分號將設立在廣闊的江南大地近一百個城鎮中，那時，回春堂才算是真正遍布全江南。”

不理那些震驚得麵無人色的商人們，蕭繼續道：“當然，這些分號不是回春堂單獨一家出大量資金建立，剛才我所說的就是聯合，我的計劃是按照同人堂的先例建立這些分號。那就是回春堂出一成股份，各地商人出其餘九成，建立分鋪，然後分紅是回春堂四成，本地商人六成。一個分號隻批準一個商人參與，因為股東多了管理會很胡亂，回春堂必須為合作者著想。我想大家對於一個耗費銀子不到0萬兩的分號還是不會太放在眼裏的吧，這些錢大家可以很輕鬆地拿出來，但得到的利益將是你們想象不到的大。現在請看我們回春堂近一年內各處分號的年終收益。”蕭揮揮手，一群小夥計湧了進來，拿著厚厚一搭小冊子分給了眾人。

非常快速地看完小冊子上的數字統計，眾商人又是一陣驚訝歎息，他們以前也許或多或少能猜到回春堂很賺錢，但他們根本想不到回春堂會如此地賺錢，想想人家輕鬆地把那麽巨大的銀錢收入了懷中，再想想自己賺錢的辛苦風險，眾人感歎嫉妒中更有著向往。

蕭繼續道：“大家都看完上麵的收入了吧，這個我們絕對沒有做絲毫手腳，諸位當中有不少的藥材商人，應該很清楚回春堂完全能做到這個地步，所以搗鬼沒意思，反會引起大家的反感，蕭某計劃成立聯合商會本就是以大家能真誠合作和睦相處為基礎的。大家看了回春堂分號的收入想必對自己投入九成股份而隻得到六成分紅不覺得有埋怨之意了吧。回春堂現在最值錢的就是這個響亮的名號，可以說隻要掛起回春堂牌匾，保證你藥鋪生意隻賺不賠。所以這樣巨大的沒有絲毫風險的買賣，我想應該算是我回春堂贈送給加入聯會的朋友們一個大大的禮物吧。這個計劃將在半年後正式開始，因為回春堂要收集資金，這一百八十家分號，隻出一成股份也還是需要一百八十萬兩銀子的，所以回春堂再是家大業大也是需要時間準備的，而且半年後分號是陸續建立，不過大家不用心急，這個計劃將會在一年內完成，明年這個時候大家就可以等著數錢了。”

蕭完全不當心這些家夥不會加入，就憑這個大大的魚餌，貪婪的商人們就會擠破了腦袋進聯合商會，而隻要他們乖乖進來了，哈哈，等到回春堂開滿整個江南，商人們和自己利益緊密相連後，那時候控製他們就容易得多了。一個餌就這麽大手筆，一百八十處分號一千八百萬兩白銀投入，蕭心裏澎湃著激動的浪潮，對自己佩服得是五體投地。雖然他表麵還保持著平靜的神態，但多年以前那個冷靜謙和的蕭嘯已經完全被狂熱吞滅了。

一些商人在蕭剛說完，已經高喊著自己要加入，這樣的好事如果萬一遲疑一下錯過了，以後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那些藥材商人更是想都沒想，臉上擺出堅決的百折不撓的神色道：“蕭大掌櫃，我們絕對您，您說什麽就什麽，跟著您，絕對錯不了，聯會我們加定了。”聽了蕭的話，他們也沒得其他選擇，不是加入求得一線生機，就是以後被遍布各地的回春堂擠得頭破血流，還是早點識時務點好，還能博得大掌櫃的好感。

福建海商關海山心裏暗暗歎息自己一手建立的天龍會麵對蕭提出的這個計劃來說可是小巫見大巫，而且看情形這隻是他初步的計劃之一，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更驚天動地的想法等著眾人。但是他是個穩重之人，麵對群情激動的商人們，關海山沉吟片刻道：“大掌櫃的可否說說聯合商會的具體管理操作，我想如果這個問題解決不好，是很影響將來聯會的正常發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