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執掌
世界終於清靜了，蕭大步邁出房間，看看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他長長呼出口氣，感覺身清氣爽，回春堂麵臨的困境已基本解決，討厭的蒼蠅李子玉也乖乖回了杭州老家，多日來憂心忡忡的自己終於可以好好地放鬆一下。
蕭想得挺好，不過有人不會讓他安安心心地放鬆的，這不，一個小夥計來請蕭掌櫃，說東家有事情相商。
蕭無奈地歎口氣，本來今天還想去著名的幾個蘇州園林參觀一下呢，這下計劃又夭折了，他苦笑著搖搖頭，跟著小夥計走向議事廳。
自回春堂脫離困境，王知府又張貼了告示表明藥鋪的清白，順便幫鋪子大大宣傳一番後，善藥師心情大好，吃了幾副湯藥，馬上有了精神，幾天修養已經能下床。他嗬嗬笑著整天在又開始熱鬧起來的鋪子裏指指點點，不由讓蕭恨恨地想這老頭以前是不是裝病。
進了議事廳，善老和幾個人已經在等他，其中有四掌櫃王順，第一分號掌櫃周尋，第三分號掌櫃朱容，還有兩個總號管事的大夥計，另外一個椅子上坐著一個書生打扮的中年人，白衣如雪，三縷長須，麵容溫和清瘦灑脫，目光更是炯炯有神，神情間悠然自得，給人一種梅花般高潔的氣質，端得是一名姿容不凡的人物。他見蕭進來後微笑著點頭，蕭怔了怔，這個人他以前從沒見過啊，不過還是點點頭打了招呼。
蕭和眾人見了禮，坐下後，善老笑容滿麵道：“回春堂永遠不缺人才啊，在各位的努力下相信鋪子很快可以振興起來。我先來幫大家介紹一下吧。”
善藥師頓了頓。然後首先指著王順道：“大家都知道王鮮靈老前輩因病重因而告老辭去了掌櫃之位。所以這位將是我們回春堂總號新任的二掌櫃，王順王掌櫃。雖然他還年輕，但老夫的眼睛還不會看錯人，王順很快可以適應這個位置，並會把它做得更好……”
他此任命一出，在座眾人都是吃了一驚，想不到善老會把二掌櫃這樣的重任交托給一個20多歲的年輕人，而且他還剛成為四掌櫃沒幾天。鋪子裏老成持重的夥計並不少，不管是從經驗豐富還是對鋪子的感情來說，有不少人都在他之上啊，可善老卻隻選擇了王順，無怪他們不理解了。不過東家決定的事肯定有他的道理，眾人於是壓下心中的好奇和迷惑，微笑著向王順道賀。
王順自己都呆了，他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會真的當上二掌櫃這個平日隻能仰視的高位。就算是他成為四掌櫃的時候，他也隻是慶幸自己的好運氣，因為正好當時鋪子裏管事嚴重短缺，自己才能一步登天。
在很小的年紀，他就進入回春堂，那時他心裏就開始有個夢想，期望著出人頭地，熬上幾十年能在鋪子裏有一席之地，或者運氣好點當個分號掌櫃或者是負責櫃台的四掌櫃，那就能光宗耀祖無愧此生了。隻要是男人，都會有夢想，王順本來還慚愧自己的理想太高了，也許已經成為妄想，但，東家現在竟然說是要自己擔當大權在握的二掌櫃，這是真的嗎，是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王順呆呆傻傻的樣子實在讓人發笑，他甚至忘記了站起來答謝東家，他已經被不敢相信的好事給驚的糊塗了。旁邊的蕭看的直搖頭，畢竟還是年輕缺少鍛煉啊，他用腳踢了那傻小子腿一下喝道：“楞著幹嗎，還不起來謝謝東家……”
王順條件反射地蹦了起來，腦袋點的像啄米結結巴巴道：東……家，謝謝……餓，難道我真的要當二掌櫃？……”他這時才真正清醒起來，瞪大眼睛道：您真的要我當……二掌櫃……？”
哈哈……，眾人大笑起來，這個傻小子被歡喜激得腦袋不對勁了。善老笑著喝道：“要不你給我再找出第二個王順來啊……，聽好了，我決定讓你當總號二掌櫃，處理所有的購買藥材的事情，你要好好幹，搞砸了，小夥計我也不會讓你當了，直接卷鋪蓋滾蛋……”
王順的臉上是又緊張又喜悅，他自己也不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二掌櫃總管整個回春堂收購藥材的大權，在東家允許下，得到的利潤也是富得流油。可責任也是非常重大，他真有點擔心自己幹不好，先不說自己要滾蛋，就連欣賞自己的東家也對不起啊。
蕭看這家夥還睜著茫然的眼睛發呆，哭笑不得喝道：“聽到東家的話沒有，這個掌櫃的可不好當。但，回春堂沒有一個管事的是好當的。有點誌氣的話就幹好了，以後人人說起你王順來都會舉起大拇指讚歎：好本事，夠分量。怎麽樣，有信心沒有？”
“你可不能辜負了蕭掌櫃的厚愛，這次是他推薦你的。”善老撚著胡須笑咪咪道。
王順心情一下激動起來，蕭掌櫃的都看好自己，不怕自己搞砸了他要承擔責任，那自己還畏懼什麽呢，他忙大聲道：“隻要東家和各位掌櫃的信任，王順把命豁出去也要把這個二掌櫃當好。”他聲音洪亮，自有一股年輕人的銳氣，蕭最主要的就是看重了他這點，現在的回春堂更需要的是積極進取的熱血年輕人啊。
蕭哈哈笑道：“盡力就行，誰要你小命了……”
善老滿意地點點頭，又指著那位白衣文士道：“這位先生大家可能還不認識，他是我老頭子多年的好友，江蘇名士方是以先生，他早年居住在江蘇新領山，最近兩年才搬到蘇州，隱居在光福香雪海。這次是我老頭子拉下老臉請他出山，擔任咱們回春堂的總號三掌櫃，總管帳**務，大家以後多和方先生親近親近，回春堂可需要你們互相配合啊。”
那白衣文士微笑著向眾人拱手行禮，舉止間文雅淡定，一派從容，眾夥計哪見過如此斯文瀟灑的讀書人，都紅著臉手忙腳亂回禮。
蕭心裏一動，想起過年的時候和善嫣嫣去光福尋梅，便曾隨女孩上山尋找那隱居的名士，不過他卻出了遠門，最終兩人隻好失望而歸。想不到緣分到了，這方先生竟然來了回春堂做管事。
看他文質彬彬斯文有禮，蕭頗有好感，朗聲道：“方先生精通算學之術吧，有空我要和先生多多討教一下，望先生不吝賜教。”
方是以深深看了眼戴著鬥篷的蕭，笑道：“我曾聽藥兄說過蕭兄弟的眾多舉措，早已佩服不已，這次回春堂能幸免於難，蕭兄更是第一功臣，賜教就不敢擔了，有空方某倒可以和蕭兄弟切磋一二。”
“你們兩個人倒是頗為投緣啊，好，隻管切磋隻管切磋，沒時間我老頭子放你們幾天大假好好切磋，你們兩個如能弄出對回春堂有幫助的東西，哈哈，我回春堂振興之日指日可待。”善老哈哈大笑，打著如意算盤當當響。
善藥師等眾人客套完，然後指著一個40來歲的大夥計道：“明石宏將成為回春堂總號的四掌櫃，他在鋪子裏呆了將近三十年，可以說是識途老馬了。他負責櫃台上的事務，我絕對放心。石宏啊，好好幹，等會去櫃台先支取一個月的俸祿，我知道你老母親最近身體不好，多幫老人家補補。”
那個樸實的大夥計眼含熱淚哽咽道：“多謝東家，石宏一定不負東家的信任……”
善藥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下，然後指著另一個大夥計道：“分號馬不然居心叵測，險些毀了回春堂，不過他現在已經伏法。這個空下來的掌櫃位置我決定交給趙安傑，他也是多年的夥計了，為人沉穩可以獨擋一麵。”
那個稍微比明石宏年輕些的夥計也是一臉激動，連聲說著感激的話，畢竟熬了這麽多年，誰不想著真正進入回春堂權利核心的掌櫃行列呢。
善老又介紹了分號老掌櫃周尋和朱容，這兩人回春堂眾人都熟悉的很，他隻是為了讓方是以認識罷了。
等介紹完各個掌櫃後，大家心裏都想到一個問題：好象還沒有決定大掌櫃人選呢。不過看看善老心有成竹的樣子，再看看已經沒有正式職務的蕭動天，眾人點點頭，全都明白了。不過以蕭最近的作為和力挽狂瀾的功勞來說，這個大掌櫃的位置也是應該的。
蕭看著眾人笑嘻嘻的表情，茫然道：“都看著我幹嗎，***我就算是個美女也還蒙著麵呢，你們想看什麽。哈哈……”蕭確實一下沒想到眾人心中已經明了的事，還傻嗬嗬地生氣為什麽這些家夥把自己當朵花般左看右看。
善老大笑道：“動天啊，他們不是看你，是在看回春堂的大掌櫃，大掌櫃雖然不是一個美女，卻也是響當當值得一看的人物啊……”
蕭詫異道：“大掌櫃不是已經……，餓，大掌櫃……他們看我，難道……”他心念動處不禁恍然大悟，結巴道：“難道您老要讓我當……當大掌櫃？”
“正是如此……”方是以撫掌笑道：“蕭兄弟是最適合的人選，不僅能力出眾，而且鋪子裏的夥計都服你，你不當大掌櫃真的是沒人能當大掌櫃啊。”
“恭喜蕭大掌櫃……”王順微笑著已經開始打趣蕭：“大掌櫃的，今天這樣的喜事是不是該請客啊……”
蕭其實是不想當這個大掌櫃的，他本想平靜點享受一個普通人的生活，可大掌櫃的那有多忙啊，還能有什麽時間去享受呢，但善老和眾人的熱情他不能推啊，他愁眉苦臉道：不能不當大掌櫃啊？”
“不行，我第一個不讚成蕭大哥不當這個大掌櫃……”清脆甜美的聲音傳來，早就在外麵偷偷傾聽的嫣嫣巧笑嫣然地走了進來，她手裏還端著一杯茶，翩翩走到蕭跟前，雙手把茶奉上，柔聲道：“蕭大哥請喝茶，喝完了可不能再推辭了。”
蕭看著女孩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直直盯著自己，神情是那麽的嬌憨可愛，他怎麽忍心拒絕那杯茶，隻好在眾人哄笑聲中，手忙腳亂地去拿茶，可惜心情慌亂下，一下把女孩的粉嫩小手都給握住了，兩人身體同時一震，一股異樣的情緒充滿心裏，嫣嫣更是感覺全身麻麻的好象被電了一下，臉蛋都紅紅的，拿著茶杯的手在輕輕顫抖，她忙咬著嘴唇嗔怪道：“蕭大哥，接茶啊……”害羞喜悅的情緒亂糟糟的填滿女孩的芳心，年來從沒有過男人走進的心扉似乎已經打開了一絲縫隙。
蕭這才醒悟過來，老臉一紅，幸虧是在黑紗裏也沒人看到，趕忙接過茶來，也不管冷熱，徑直倒進嘴裏，到底這杯香茶是何種味道，他喝完都沒明白。
蕭尷尬道：“嫣嫣，不好意思，我……”
嫣嫣美目轉了轉道：“茶已經喝了，那蕭大哥到底當不當回春堂的大掌櫃呢？”
在女孩的逼迫下，蕭非常明智地選擇了投降：“承蒙善老和小姐的厚愛，還有各位掌櫃的信任，蕭某再不敢推辭了。”
嫣嫣微微一笑，如百花齊放美麗得不可方物，她轉過頭去向善老邀功：“阿爹，還是我行吧，看蕭大哥同意了。”
眾夥計笑著向蕭道賀，善老撚著胡子看著新生代的回春堂掌櫃們，心裏也是高興萬分，也許在自己手裏回春堂真的有望再做更大的突破。
等眾人的喧嘩靜下來，嫣嫣也笑著藏到了善老背後，看那樣子這個小姑娘是不準備出去了，不過她好象也不是聽那些無聊枯燥的經營之道，那一雙黑黑亮亮的眼睛老是不由自主地掃向蕭的位置，方是以看到此情景，嗬嗬笑著點點頭，女孩好象感覺到方叔叔的笑容有點不對勁，臉紅了紅，不敢再多看蕭。
人事安排好後，就開始了回春堂發展的談論，眾人各抒已見，幾位新任的掌櫃更是賣力地繳盡腦汁想著能幫助回春堂提高收入的方法，善老不停地點頭，更刺激了這些比較年輕的掌櫃們，一時奇思怪想層出不窮，倒也不乏新穎別致的法子。
當善老問到一直沒有出聲的方是以時，方先生說自己剛進鋪子，一切事情都不太了解，還是暫時先做好他自己的本分帳目工作吧，其他事情就請大家多費心了。
善老又微笑著問剛才也沒有發言的蕭，蕭沉吟片刻道：“最近幾天，我倒是對回春堂以後的發展在心裏總結了幾條路子，這些方針也許不是太完善，就請大家多多提意見。”這些想法本來他是準備找個機會告訴善老的，可現在自己成了大掌櫃，以後大概鋪子裏的大部分事情都要自己親自去處理了，所以還是現在說出來，讓各位掌櫃的提提建議好。
蕭頓了頓道：“大家都知道這次回春堂雖然度過了困境，但，回春堂遭受到的打擊也是很嚴重的，所以在一段時間內，回春堂還會陷入銀錢周轉不靈，貨物緊缺，客人數量減少等等困難，我說這個的意思是要大家回去後安頓好夥計們，讓他們不要太忘形，回春堂要走的艱難道路還長著呢。”
“不過，大家也不用喪氣，回春堂這次損失慘重，但得到的利益更是重大，第一，我們在北京的分號站穩了腳跟，東家已經同意讓盛魁星當任分號掌櫃，路平為小掌櫃，這兩個人魁星沉穩，路平靈活，我是很看好他們。相信隻要慢慢打出回春堂的字號後，不久的將來，北京回春堂就會扭虧為盈，更甚至在很短的時間內獲取更大的利益。以北京城的市麵來說這個分號的發展潛力很大，我認為他將超過蘇州的三個分號，甚至有超過總號的趨勢。而北京分號還有更重大的戰略意義，打響了北京城一戰，使我們回春堂已經在江南同行中地位超越了其他藥鋪，所以隻要鋪子發展平穩不出現大的失誤，很快回春堂將成為江南藥鋪的領袖之尊，名號必將響遍南方七省。”
“第二，回春堂在蘇州得到了強援，大家可能要問是什麽強援？這個強援不是經濟上的，不是商業上的，而是官麵上的強援，對，就是知府王遠王大人。很多時候商人辦不了的事，作官的不過一句話而已，而回春堂的強大基礎也用不著任何商業形式的幫助，現在最需要的正是這種可以方便去做很多事情的官方支援，所以回春堂將在蘇州以及江南地區的發展掀起一個更大的高峰。”
眾人聽到這樣精妙的分析都是微笑著點頭，似乎已經看到回春堂振興強盛的那一天，善嫣嫣根本不去聽那些聽不懂的內容，她隻是癡迷地看著站了起來慨慨而談的蕭，他越說越激烈越說越興奮，一股強烈的自信氣勢在他身上展現，那是男子漢的強大力量，女孩已經完全陶醉在那種雄渾的氣魄中。
蕭分析完停了半響，讓眾人消化一下自己的話，看到他們都露出了笑容，於是用更沉穩的語氣道：“既然回春堂有這麽好的發展勢頭，咱們不僅不能靜靜等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還必須主動出手，我們的要求是不要最好，要的是更好。所以我有幾個不成熟的想法，請大家參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