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多夜（3）

她來到廁所洗去臉上淚痕，一個女孩子端著一個盆從她身邊經過。那盆裏是流產下來的胎兒，黑糊糊的一片，可能隻是三四周大。王綺雯感到一陣惡心，差點吐了出來，又覺得流產是非常罪惡的，她無論如何不可以對自己的孩子下這樣的毒手。

回到家王綺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應該怎麽辦。很晚羅永浩才回家，爬上床來親她臉。她厭煩地把他推開。羅永浩又來，王綺雯生氣了：“你想要就要呀？也不管人家死活！”羅永浩問：“怎麽了？”王綺雯哭起來：“我的命怎麽這麽苦？”羅永浩慌了神：“到底怎麽了？你跟我說啊！”王綺雯隻是哭，羅永浩隻有在旁邊拿紙巾給她擦淚。

王綺雯哭得累了，說：“我懷孕了。”羅永浩說：“真的？”王綺雯取出B超檢測單給他看。羅永浩見上麵寫著懷孕三周，說：“那我們結婚吧，這個孩子我們生下來。”王綺雯問：“你養得起嗎？”羅永浩答：“有什麽養不起的？窮有窮養，富有富養，像我們村裏的，養一個孩子能花多少錢。”

王綺雯說：“羅永浩，你到底喜不喜歡我？隻要你說一句喜歡我，我就跟你結婚，生這個孩子。”羅永浩答說：“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說這個？我們結婚了就是一家人，我還能對你不好嗎？”連孩子都逼不出羅永浩的一句“我喜歡你”，王綺雯又哭了出來。羅永浩勸說“別哭了”，見無效也就不再勸，靜靜坐在床邊。

王綺雯說：“明天我就去醫院，把這個孩子打掉。”羅永浩說：“別這樣，生下來。”王綺雯說：“我為什麽要生，你又不喜歡我。”羅永浩說：“要我怎麽說你才明白，我們結婚了就是一家人，我肯定會對你好。”王綺雯說：“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怎麽能相信你會對我好？”羅永浩歎了一口氣。

次日一早，王綺雯說：“我去醫院了，我把孩子打掉，過幾天就搬走。”羅永浩拉住她說：“別這麽任性好不好？我說了我們結婚，生這個孩子。”王綺雯說：“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我怎麽能跟你結婚？”

羅永浩作了一個艱難的決定，說：“綺雯，我喜歡你。”王綺雯說：“說得這麽勉強就別說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算了，我們分手吧，等打了胎我就去找房子。”說著眼淚又流下來。羅永浩說：“你要我說的我也說了，你還要我怎麽樣？別這麽任性了好嗎，我們結婚。”

王綺雯默默坐著。羅永浩等不到她開口，說：“我要去上班了，遲到了得罰一百元。你別做傻事，有什麽等我回來再說。”羅永浩出了門，王綺雯也收拾東西上班。晚上回來羅永浩說：“我們結婚吧。”王綺雯點了點頭。兩人緊緊抱住，不是為愛情的擁抱，是為他們共同麵對生活壓力的擁抱。

羅永浩給家裏打了個電話，父親很高興，羅永浩說：“我不是跟雷蕾結婚。”父親問：“你跟雷蕾出什麽問題了嗎？”羅永浩說：“爸，其實我也很想跟雷蕾，可是她家裏不同意，我們隻好分手了。”父親說：“是她家裏覺得你沒有房子嗎？”羅永浩回答：“這是一個方麵吧，總之我跟雷蕾不太適合。現在跟我結婚這個叫王綺雯，家裏跟我們差不多，我跟她比跟雷蕾合適。”父親說：“你在那麽遠的地方，做什麽我也管不了，你既然決定了就做吧。”羅永浩說：“那我就跟她去登記了，等過年了我帶她回去。”

各自去取了戶口卡，周五那天去了一趟民政局，花三十元照相、九元工本費，領了結婚證。從民政局出來，去一家麵館要了兩碗麵條，共十六元。五十五元，就是他們的結婚成本。回到家後兩人誰也沒有說起過婚紗照、鑽戒、婚禮，他們承擔不起“精彩”。

可他們還是遭遇了鑽戒。王綺雯成為這個家的女主人，下午回去開始整理家裏的東西，主要是把雷蕾的東西清理走。不想竟翻找出羅永浩為雷蕾買的鑽戒來。王綺雯見那戒指包裝精美，似是個貴重物品，把它戴到手指上，怎麽看怎麽覺得順眼，便興奮地問：“給我買的？怎麽沒告訴我，想給我個驚喜嗎？”

羅永浩尷尬地說道：“這還是年初的時候買的。”王綺雯一顆心兒從高處狠狠摔落到地上，問：“她戴過嗎？”羅永浩答：“可能戴過幾回吧。除了耳釘，她很少戴別的首飾。”王綺雯把鑽戒從手指上取下，放回盒中，說：“人家有的，我也該有吧？”

羅永浩問：“那這個怎麽辦？”王綺雯答：“你愛怎麽辦怎麽辦，這是你給人家買的，我哪管得著。”羅永浩說：“這戒指可貴了，買的時候花了九千塊錢。要不咱們就別浪費了。”王綺雯怒了起來：“幹嗎呀？房子能住二手的，車子能開二手的，結婚鑽戒能戴二手的嗎？”羅永浩賠笑說：“我拿洗滌靈給你洗洗，保證給你洗得幹幹淨淨，不留痕跡。”王綺雯更怒：“你好意思說這話嗎？”

羅永浩當即上網，搜索“戒指回收”，打了個電話，很快有人上門來。羅永浩拿出那戒指的鑒定證書、購物發票來，說是四個八從大商場買的。那收戒指的檢測了戒指，說：“一千五百塊錢，我收了。”王綺雯說：“九千塊錢的戒指你就給一千五？”那收戒指的說：“你總得讓我賺點吧。”

從九千元到一千五百元，那是七千五百元的損失，王綺雯無論如何接受不了，說：“戒指我們不賣了。”那收戒指的說：“那我給你們加三百，一千八，不能再高了。”王綺雯還是沒同意，把他打發走了。

王綺雯最終還是把戒指戴到了手上。羅永浩表態說：“等哪天我發了財，我就把那個一千萬的大鑽石買回來給你打個戒指，好不好？”王綺雯氣在頭上：“等你發財，黃花菜都涼了。”

周六羅永浩讓羅永強和王美娟過來，一起吃了頓飯，算是王綺雯嫁進來的見證人。羅永強和王美娟覺得王綺雯人挺好的，但遠遠及不上雷蕾。雷蕾幫他們夫婦找了工作，又送了筆記本電腦給他們，在他們心中那是最好的嫂子。回去時，羅永浩送弟弟、弟妹下樓。羅永強問：“哥，你跟雷蕾姐不好了嗎？”羅永浩答：“我跟她不合適。好了，你們回去吧。”

周日羅永浩則約請周信吃飯，要帶家屬。周信攜女友孔梅按時到達，對王綺雯說：“王綺雯，你惦記我們家羅永浩那麽久，終於得手了，恭喜恭喜。”王綺雯說：“誰惦記他了，是他死皮賴臉地追我。哎，這麽久不見，你怎麽還那麽討厭？”四人坐下，周信呈上紅包，祝賀兩人。

周信問：“你們什麽時候辦？”羅永浩答：“我們準備不辦了。”周信問：“不辦不好吧？一輩子就一次。”羅永浩答：“我們都覺得辦婚禮挺麻煩的，沒什麽意思。難道還想著收份子錢賺錢啊？所以就把最好的朋友叫出來吃頓飯就算了。還有單位同事那些，請他們吃幾顆喜糖就算了。”

王綺雯則與初次見麵的孔梅聊得十分投緣。飯吃得差不多了，周信叫羅永浩去外麵抽煙，問他：“你跟雷蕾玩完了？”羅永浩透過玻璃窗望向聊得正歡的王綺雯與孔梅，說：“難道你不覺得，這才是我應該過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