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焦頭爛額

初春的夜晚一片漆黑,天空似乎有烏雲湧動。

呼嘯的東北風,在寂靜無人的夜晚,隔帶著寒意,悄然地撲向嶴海村。鋪天蓋地的黑暗,看似無形,卻蘊藏著足以吞噬的一種力量。嶴海村像是被淹沒在時代深處的古堡,灰暗寂然,透不出一絲的空氣,變得狹窄於壓縮。

施玉容緩過神來不客氣地罵孔剛毅道;“開玩笑也該有個分寸。這種時候嚇唬人,何況我是個女孩子,要不是段大哥他們藝高膽大,耳鳴,聽出是你的聲音,一般的男人都會給你嚇壞的。”

老支書見女兒這麽晚了還沒有回家,不放心,走到鐵石家裏去打聽。鐵石說他們去了深凹。老支書聽到女兒去了深凹更是焦急不定,擔心萬分。於是,鐵石對老支書說,他到段祺正家裏去看看,如果段祺正還沒有回來,他就叫上幾個人去接應。

野嶺坡閃出來的五個男人,就是鐵石,孔剛毅,劉斌,等他們。段祺正在前麵開路,施玉容走在中間,她的心裏存有餘悸,本來已經觳觫,哪裏經得住突如其來的一嚇。

段祺正把深凹的情況簡單的向他們描述了一下,鐵石他們聽了,默默無言。

段祺正的村書記工作,比一個縣委書記還要忙上十倍,白天忙工作,晚上還要去賑濟困難戶。他帶領村幹部來到了李蓮英的家。未走進門就聽到小孩的哀哭聲;隻見她的婆婆隻差一口氣,她的公公流著老淚在哄著小孩。當他們看到李蓮英的麵孔時,憔悴枯槁,麵色灰土,秀發淩亂,本來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渾濁無光,毫無精神,看上去萎靡不振,行動呆滯。李蓮英的形象讓滿屋子的人悚然驚愕,這哪裏像一個二十出頭傳聞中的年輕漂亮的女人,倒像是一個病魔,被病痛折磨而毫無活力,走進墳墓隻差一步的木偶。

丈夫的去世,生活的重壓,精神上的折磨,苟延殘生,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令她陷入窒息的絕境,萬念俱灰。

那天晚上,段祺正隨著柳美美急急趕到現場,見兩個男子都倒在地,鮮血淋淋各自痛苦的呻吟著,情形跟葛牛和黑牛有點差不多。葛牛和黑牛格鬥靠的是肉手和實力,而他們手裏各執著一根扁擔。段祺正問柳美美;“這兩個人是誰?他們為什麽打架?”

柳美美急急巴巴的說;“這兩個人都是光棍,一個叫苟三,一個叫四毛,他們同時喜歡上了一個寡婦,‘昨晚碰了車’,所以就打了起來。”

段祺正心裏暗道;光棍,寡婦,又是這種醜事。便又問道;“那個寡婦叫什麽名字?”

“她……她叫李蓮英。”柳美美回答說。

柳美美吞吞吐吐的回答,引起了段祺正的懷疑,猛然想起她家裏經常放黃色錄像,離她家又近,便直截了當問道;“他們是不是經常去你家看黃色片子?”

柳美美低頭不語。

人生中的三大不幸,其中一大就是所謂老年喪子。

陳家二老生有兩個兒子,長子陳厚,次子陳寶。現在反而是長子陳厚還打著光棍,次子陳寶卻娶了一個很漂亮的老婆,生有一男一女。

陳寶的妻子名叫李蓮英,長得秀氣,漂亮,聰明,靈巧,十分賢惠。誰知,禍從天降,陳寶突然暴病去世。

陳寶暴病而死後,家裏的生活發生了驟變。現在是上有兩個老,下有兩個小,中間還有一個愛吃懶做打著光棍的陳厚。

陳厚小時候得過小兒麻痹症,落下了後遺症,人不但長得矮小,而且還很醜。陳厚生有一副小肚雞腸,壞心眼,非常的嫉妒弟弟。陳寶是個木匠經常不在家裏,有時候因為路途遙遠還回不了家。陳厚對這個弟媳婦讒言三尺,偷看弟媳婦洗澡,等下流的事情。被他的父母狠狠地罵過幾頓,不但不悔改,還記恨在心。因為陳厚身子有缺陷,隊裏隻能拿到八分的低分,這隊長還算照顧他的。加上他的懶惰,正常休息不去幹活,所以他連自己都還養不活。

長子不爭氣,討不上老婆,她的公婆把希望都寄托在了二子陳寶他們的身上。沒想到陳寶突然夭折,對她的公婆打擊非常之大。尤其是她的婆婆經受不了如此的打擊,是從兒子夭折後,就臥床不起,而且病的越來越嚴重,幾乎是癱瘓狀態,連大小便都失禁。

她的公公同樣也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一下子蒼老了的許多。李蓮英的公公本來在隊裏隻有一個半勞力,是從兒子去世後,經常在家休息,幹不動活兒。

受到更大打擊的人還是李蓮英本人,家裏的生活本來還算可以,一下子墜落千丈。她結婚早,雖生有兩個小孩,才十二出頭,年紀輕輕就做了寡婦。

李蓮英和她老公相差七年。她老公是個木匠,那時候木匠手藝是相當的吃香。那一年,她鄰居家的一個閨女做嫁妝,她和她老公就是這樣認識的。結婚後,很快就懷上了孕,所以她沒有下過農田,到隊裏去幹過活。

家裏本來存有少量的積蓄,替丈夫看病,死去後安葬費,等等,反而還要欠下了很多的債務。兩個孩子尚小,大的三歲,小的才一歲半,一家五口全要靠她來支撐,她被逼下田參加勞動。

李蓮英才二十出點頭,人長得很秀氣,也很靈巧,本份實惠。做細膩的活她樣樣都行,可是到隊裏幹活,尤其是幹一些粗活、重活、就大不如一般的婦女勞力。因此她的低分跟最高的婦女勞力要差一籌,她和她的公公兩人加起來的工分隻能抵過一個普通的男勞力。

陳厚見弟弟去世,暗地裏向父母懇求,叫他父母做弟媳婦的工作,把弟媳婦嫁給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個不想子女們好。陳厚不爭氣,討不上老婆,做父母的心裏非常的難過,答應去試試。結果被李蓮英回絕,如果逼她,他馬上改嫁。

陳厚見弟媳婦不答應,還怪父母沒有盡力,生氣之下,幹脆提出來分家單過。

生產隊裏淡季時,婦女們沒有什麽活可幹,會經常休息。再說她的婆婆長期病躺在床上,除了吃藥,還需要人照顧,再說還有兩個小孩。李蓮英咬著牙苦苦的支撐,每天累得半死不活,心裏上造就了很大的壓力。

李蓮英到隊裏參加勞動,連忙引起了很多男人的矚目,尤其是那幾個光棍,對她讒言欲滴。隊裏一個名叫四毛的光棍首先看上了她。四毛平時也很懶惰,最主要的原因是沒有娶上媳婦。他光棍獨人,家徒四壁,隊裏增來的工分隻能養活自己,像這樣的男人,哪一個姑娘肯嫁給他。是從李蓮英到隊裏參加勞動開始,他就突然活躍起來,人也變得勤快起來,默默地暗戀上了李蓮英。他想方設法的去接近李蓮英,主動給她幫忙,久而久之,隊裏的人幾乎是人人皆知。

李蓮英對四毛根本沒有好感,多次的謝絕他的好意。可四毛不在乎,照常主動熱情的給她幫忙。四毛不怕被人背地裏吐口水,甚至於當麵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都無所謂。

在農村,農民的家裏確實很需要一個男勞力。譬如;隊裏分口糧,一百斤一簍筐的稻穀,她要分兩次挑回家,創庫離家裏又邈遠,她本來就生的小氣薄力,挑不動重擔。隊裏分口糧,一次就是幾百斤,即使把這些稻穀挑回家,也需要大半天的時間,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還累得筋疲力盡。還有稻草,麥稈,菜籽幹,要分,要曬,還要收進,等等的活兒她都吃不消幹,重活類李蓮英都幹不了。

李蓮英也想過改嫁,也有人替她做過媒。但是,本村的人她都看不上眼,因為太窮啦。她沒有和外人接觸的機會,回一趟娘家要趕上幾天,還要膽戰心驚。是從死了丈夫之後,她幾乎還沒有回過娘家。

聽說媳婦想改嫁,公婆急了。婆婆跪在地上向媳婦李蓮英苦苦哀求;“媳婦啊,求你看在死去兒子的份上,留下來,不要改嫁。如果你改嫁,我們們家就要斷香火。”婆婆跪在地上,拉住媳婦的衣服,眼淚傾盆,一定要媳婦答應下來。隻要李蓮英不嫁人,什麽樣的條件他們都答應,隻要他們做得到的。

事情明擺著,陳厚不爭氣,這輩子看來是娶不上媳婦的。如果李蓮英一旦改嫁,兩個子女她肯定要帶走,或帶走一個。即使留下一個不到兩歲的兒子,為他們家傳種接代,她的公婆這個樣子能養活的了嗎?

李蓮英本心善良,麵對公婆的苦苦哀求,她狠不下心放棄兩個年邁的公婆,更舍不得兒子,所以,她就這樣守著活寡,苦苦支撐著。

李蓮英隊裏的光棍不隻四毛一個,有好幾個。另一個叫苟三的光棍,今年也三十多歲,家裏有一個老母親,卻是個瞎子。同樣也是家徒四壁,討不起老婆,他同時也看上了李蓮英。

但苟三比四毛精明,他利用陳厚,暗暗地打算著自己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