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場 逢場作戲(1)
第五場逢場作戲(1)
祝梅來“花雨”後,變化是顯而易見的。衣著逐漸花哨輕佻,化妝也跟其他小姐雷同起來。僵細的紋眉,厚重的脂粉,嘴唇血紅欲滴,眼影塗得活像大熊貓的黑眼圈兒,陽光下乍一見會讓人嚇一跳。同時,她跟客人間的打情罵俏也越來越大膽露骨。
一天,她遞給程海平一張折疊好的紙片。打開一看,裏麵抄錄了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在女方表白愛情的歌詞下麵,她畫上了一條條波紋曲線。
程海平明白這是啥意思。他始終把她當作學生,一個小妹妹一樣的學生。對小姐們他可以逢場作戲,對祝梅他不能,因為有種無法繞開的師生情結。同時,他也不能愧對她母親的敬重和信任。當初祝梅被選入學校“小花隊”的時候,她的媽媽——一個山村農婦特意從家裏背來大半背篼新摘的水蜜桃感謝他,那佝僂的身子以及囑托的話語至今記憶猶新。
他把紙片還給了祝梅:“我沒有你希望的那種感情,你也不要朝這方麵去想。另外,歌舞廳很複雜,你要注意把握好自己,出淤泥而不染!”話剛說完,祝梅低著頭跑開了。
程海平感覺祝梅開始有意躲避他。與此相反,她同鄭江的關係親昵起來,經常鄭哥鄭哥地叫個不停,透出一股情侶間撒嬌的意味兒。鄭江在她臉上身上摸摸捏捏也很隨意。
這天晚上,輪著鄭江值夜班,程海平10點半便上樓睡了。半夜,他被關卷簾門的“嘩啦”聲驚醒。他聽見鄭江和祝梅說笑著上樓梯的聲音。到了二樓,一直往走廊另一側祝梅的住處去了。
這一夜,鄭江沒有回來……
程海平直截了當對鄭江說:“你如果跟祝梅談戀愛,我不反對。她才18歲,你要對人家負責任!”
鄭江眯縫著眼睛:“老同學你這是教訓起我來了?啥叫負責任啥叫不負責任?你咋曉得我不負責任?這種事屬於私生活,我又沒惹到哪個。大哥別說二哥井水不犯河水,我們還是各管各的吧!”
程海平轉而告誡祝梅:“你還不成熟,凡事要多長些心眼兒。我當過你的老師才這麽對你說話,你懂我的意思吧?”
祝梅撫弄著手指,隻見一枚戒指黃澄澄地在右手中指熒熒閃亮:“程老師,您放心,我已經是大人啦!您對我好,鄭哥對我好,我都曉得。鄭哥真的很愛我,還給我買了好多好多禮物。這隻金戒指還有耳環、項鏈都是他送我的,要值3000多元哩。他說快的話明年我們就結婚,我跟著他吃穿不愁要啥有啥。我想好了,辦婚禮那天請您來當證婚人最合適。嘻嘻,可不可以呀?”
祝梅和鄭江成了相好,讓朝夕相處的姐妹們好生羨慕和眼紅。祝梅似乎馬上就要當上老板娘,天天喜氣洋洋地搭著鄭江的摩托車出去顯擺。
這天上午,鄭江又準備帶祝梅上公路兜風,摩托車鑰匙卻找不著了。他猛然想起昨晚忘了拔出車鑰匙,急忙跑到院內的車棚一看,那輛嶄新的紅色“五羊125”哪還有影子?再問程海平、祝梅及小姐們,也都說沒看到過。鄭江趕緊到派出所報了案。
派出所來人進行了現場查看、拍照,詢問了有關人員,排查並傳喚所有可能的盜竊嫌疑人。偵查1個多月後真相大白:竊賊居然是洪阿發和他的三個同夥。
原來,阿發等人成為“花雨”的“編外保安”後,經常來幫著壓堂子。當然不完全是白幫忙,也順帶著吃頓飯、唱唱歌啥的。他們在這裏吃飯唱歌可以不花錢,找小姐陪的坐台費、小費卻是少不得的。幾個人都沒有固定職業,在家裏吃著閑飯,有時也打打小工、倒騰些小生意掙點零花錢。手頭本來不寬裕,這樣一來更是入不敷出了。
事發當晚,他們看見鄭江騎回來的摩托車停放在車棚裏,鑰匙還插在車子上麵。於是,阿發望風掩護,另外的人把摩托車推出院子,在外邊拐過一道彎才發動車子,直接開到一人的家裏藏匿了10多天。銷贓後,他們每個人分得了400多元。
縣公安局將洪阿發等人全部抓獲。順藤摸瓜,又端掉一個對外修理摩托車、暗地收贓倒賣的黑窩點,追回了一批失竊的摩托車。
鄭江接到通知,帶著一麵繡有“破案神速,警民情深”字樣的錦旗趕到派出所領車,被告知須另交2000元的讚助費。鄭江不解地問:“公安局收過了治安費、消防費,咋又冒出個讚助費?”
派出所的人說:“這是兩碼子事。局裏每年收的800元是辦治安證、消防證的錢,凡是開歌舞廳的都要交。我們收的這筆錢是用來彌補辦案經費不足的。這件案子所裏還有刑警大隊、治安科都投入了人力物力,那得花錢呐!你不交也行,車子我們替你保管著,啥時交啥時領走。”
鄭江找公安局裏的朋友幫著說了一下,派出所隻答應減少200元。朋友道:“沒辦法,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皇糧不夠哇!兄弟們流血流汗,不能還貼著錢幹事呀。收讚助費是局務會定的,你還是去交了吧!”
鄭江交錢後領出已經傷痕累累的“五羊”,一騎上去就發現喇叭、車燈都壞了,還時不時地熄火。他滿頭大汗地把車推到修理鋪,又花去了300多元才修好。
摩托車沒了當初的新色光亮,鄭江一看見就窩火。祝梅幾次想去郊外重溫兜風的快意,他都說:“騎那破車,沒勁!”
洪阿發等人進了看守所,竹筒倒豆子一樣地交代了作案事實,牽扯出“花雨”的幾個小姐有賣yin行為。公安局隨即傳訊了她們。
小徐等三個小姐經曆過類似的風雨,一口咬定沒有賣yin,也沒拿過啥小費。由於缺少真憑實據,隻得把她們放了。隻有小葉驚恐之下承認:阿發及另一人跟她嫖宿過多次。在步步追問下,她還說到一件事:有天夜裏1點過,“花雨”已經關門了。鄭江把她從床上叫起來引到小廳,隻見阿發的一個同夥醉醺醺地等在那兒。鄭江走開後,他們就在沙發上幹了那種事,她得到了100元錢。當問到鄭江放沒放歌碟、說沒說過叫他們唱歌的話時,小葉如實交代:“沒有,他隻開了一個壁燈就走了。那麽晚了,還唱啥子歌嘛?”
鄭江被傳喚到了公安局治安科。胡科長先是簡要陳述了小葉說的情況,然後道:“她的交代我們已經記錄在案。你有介紹和容留婦女賣yin的重大嫌疑,事情非常嚴重!”
鄭江斷然否認:“沒有這種事!哼,小姐的話你們也信?”
胡科長拍案而起:“我們相信事實!”
“啥事實?證據呢?”鄭江鎮定自若,“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我放了歌碟,他們還唱了好幾首歌。他們要偷偷幹那種事情,跟我有啥關係?我又不可能一直守在他們旁邊。”
胡科長道:“問題是那個小葉親口說的,還會有假?”
鄭江冷笑一聲:“你是相信一個黨員幹部的話,還是相信小姐的話?她肯定記錯了。不信你叫出她來,我們可以當麵對證。”
“這就不用了。”胡科長的語氣和緩下來,“她因為賣yin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條例》,要罰款5000元,還要拘留10天。你看是不是幫她把錢交了?那樣拘留的時間可以縮短些。她說家裏窮得很,掙的錢每個月都要寄回去,現在手裏頭沒錢了。”
“那是她的事,我管不著!”鄭江甩下硬邦邦的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公安局。
回到“花雨”,他把程海平好一頓責怪,說留下小葉是留下了一個白癡,自己出賣自己還把他牽扯進去,差點兒脫不了手。
程海平道:“小葉哪裏遇到過這種陣勢?現在關在裏麵怪可憐的。我們還是幫她把罰款交了,早點放她出來。”
鄭江說:“老同學喲,你就是心太軟,要去你去吧!”
程海平上治安科如數交清了罰款,又承認“花雨”歌舞廳存在管理不嚴的問題,表示今後一定努力改進。
胡科長道:“這就對嘍!你給鄭江說,大家都是熟人,他爸還是縣裏的老領導,我們也不想弄得他下不來台。本來我們可以追查到底的,現在就算了。你把那個小葉帶走,她哭得沒完沒了的,硬是煩死人啦!”
小葉頭發淩亂,雙眼泡腫,懨懨地走出了拘留室。兩人在街邊一個小吃店裏坐下。她慢騰騰地吃下一碗平時最愛吃的酸辣粉,稍稍有了些精神,用筷子撥弄著碗裏的殘渣剩汁:“程哥,我在這縣裏呆不下去了,我也不曉得要去哪兒。我們這一行是吃青春飯的,趁著年輕先掙一筆錢再說。以後回家開個美容院,做服裝生意也行。合適的話,找個喜歡我的男人好生過日子。”
程海平勸留不住。回去後,跟她結清了賬款。他準備送她到大門口,小葉忽然道:“程哥,我有句話要說,到你的房間裏說!”
進屋後,小葉插上門栓,背靠著雪白的牆壁開始脫衣服。眨眼間,把身子脫得一絲不掛三點凸現通體婀娜。
程海平忙道:“別這樣,別這樣,你有話就說嘛!”
小葉淚光閃閃:“我是心甘情願的。程哥,程哥,再愛我最後一次好嗎?除了爸爸媽媽,這世上就數你愛護我心疼我,把我當作親人。你不用給錢,我也不會要。你該不是嫌我的身子很髒吧?我跟其他男人睡過,可出賣沒出賣靈魂。我心頭喜歡的是你呀!”
程海平窘迫地不知說啥才好。這時,傳來了幾下輕輕的敲門聲,有人在喊“程老師”。他聽出來是祝梅的聲音,恍然想起下邊該開門營業了。他應了聲“就來”,默默地攬過小葉,親親她發燙的臉:“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常來電話。等一會兒,我送你去車站!”
看小葉一身都穿戴好了,程海平這才走出屋子,把門輕輕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