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場 意亂情傷(1)

第八場意亂情傷(1)

程海平剛回到“花雨”,鄭江就跟上樓來,進屋便嚷:“你總算回來了,他媽的我都想哭嘍!”

程海平道:“啥子事能把你整得哭?你是懂厚黑學的呀!”

“我沒跟你開玩笑。”鄭江一屁股坐到床邊,喘著粗氣說,“夏麗娟前天偷跑回家了,柳主任跟我發貓兒火要人,這邊的小姐他又說看不順眼。嗨,昨晚我隻好叫鍾豔去陪他了。”

“你咋個把‘壓寨夫人’賠進去啦?”程海平嘲弄道。

鄭江一臉無奈:“我也是給老狗日的逼得沒辦法。上午鍾豔一直在哭,你以為我心頭好受哇?本來柳主任想找金鳳,我說你們在耍朋友,他才說算了的。嘿嘿,他還真的相信了。其實,連我都不相信哩。”

“哼,不信也得信!”程海平狠聲道,“你跟他說,以後少打金鳳主意!”

鄭江狐疑地望著程海平,想在他的臉上捕捉到什麽。幾個月來,對程海平跟金鳳的關係,他真的看不懂,也猜不透。他琢磨著程海平剛才的話,似乎醒悟過來:“嘿嘿,老同學不愧是情場高手,原來使了欲擒故縱的妙計呀!不聲不響的,你啥時候把金鳳搞到手了?金鳳是你的人,那就帶到這邊來嘛。”

“瞎扯!”程海平白他一眼,“說鍾豔的事吧,她咋辦?”

鄭江說:“隻有忍痛割愛嘍!過幾天再去找個巴適的,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我還是那句話:小姐就是小姐,沒必要舍不得放不下。喂,你該不會真把金鳳弄成嫂夫人吧?”

“去去去,我要睡覺了。”程海平自顧脫衣上床。鄭江涎著臉又逗了幾句,見他閉上了眼睛,這才沒趣地走了。

程海平怎麽也睡不著。他翻身下床,決定上金鳳那兒看看。

金鳳正在打掃一個大會議室。這裏剛開過一個全縣性的環境保護工作會。主席台上方懸掛的橫幅、會標及台桌上擺放的一溜標著領導姓名的桌牌還沒撤下,空氣中殘留著一股煙氣汗腥交混的氣味。

金鳳一個人忙活著。她身上穿一件賓館服務員的天藍色工作服,倒煙缸抹桌子的動作輕盈麻利,像一隻翩翩飛舞的美麗的蝴蝶。她沒有覺察到有人進來,直到他走到跟前咳了一聲,她才驚異地抬起頭:“程叔叔,您嚇我一跳!有事麽?”她的臉紅撲撲的,額前的劉海兒汗津津的漆黑發亮。

“沒事,來看看你。”程海平問起夏麗娟偷跑回家的事,金鳳告訴他:夏麗娟身上的傷剛好,柳主任又來糾纏。夏麗娟向她哭訴很害怕,實在忍受不下去了。金鳳說這份工作來得不容易,丟掉了太可惜,叫她過年放假再回去,那樣她們可以同路。夏麗娟抽抽搭搭地決意要走,金鳳悄悄送她上了客車。昨天鄭江過來叫夏麗娟到“花雨”去,才發現人不見了。

金鳳說沒多久柳主任也趕過來,追問她好一陣,還在夏麗娟的枕頭邊找到一封留給他的信。她看見柳主任翻開信後臉變得刷白,兩隻手直抖,半天沒說一句話。

程海平含笑道:“上麵肯定寫了罵他的話,是你策劃的吧?”

金鳳看他沒有責怪之意,點頭嗯了一聲:“我叫夏麗娟揀最難聽的話罵罵出口氣,其實罵他老色鬼斷子絕孫罪該萬死還是輕的,夏麗娟恨不得也咬他一口哩!”

“哈哈!”程海平想象著柳霜仁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同天氣一樣晴朗起來。

金鳳說有課本上的問題要問,又道:“剩下的活我回頭再弄。後天下午這個會議室才用,來得及的。”

程海平於是隨她上了頂層的九樓。她的寢室在樓梯口左側,原是堆放清潔工具的儲藏室。金鳳住進來後,把雜亂無章的掃帚、拖布、撮箕等物件擺放得井井有條,騰出了大半個屋子。靠右牆安放著一張小木床,上麵的床單、被子、枕頭清清爽爽,看得出都是借用的賓館用品。臨窗的長條桌已很破舊,紅漆桌麵褪變成了暗淡的黃褐相間的顏色。這是金鳳從賓館的舊物庫房裏找來的,抹洗幹淨後成了她的書桌和梳妝台。桌上有疊放得整整齊齊的課本、作業本,一個帶支架的橢圓形小鏡子,一把玫瑰紅的塑料梳子,還有一個插著幾枝臘梅的敞口玻璃瓶。瓶中盛滿了清水,鮮嫩的黃色花蕾讓滿屋充溢著馥鬱的芳香。

金鳳拿出書本,坐到程海平旁邊。問題很快解答完了,金鳳仍專心致誌地做著筆記。程海平癡癡地望著她。金鳳身上芬芳的氣息讓他怦然心動,少女的嫵媚身段也在誘惑和刺激著他的眼睛。程海平心頭湧起一陣一陣的燥熱,突然冒出了跟她擁抱和親熱的念頭。這樣的衝動讓他也嚇了一跳,卻是異常的強烈。

屋裏靜得出奇,金鳳似乎感覺到什麽,抬起頭來衝程海平淺淺一笑。嬌羞的笑靨是那樣的迷人,程海平再也抑製不住,猛地把她抱在了懷裏。

“不,不,放開我!”金鳳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拚命地掙紮著。有兩次她掙脫出來跑到了門口,都被程海平攔腰抱住拖了回去,身後的門“砰”地緊閉上了。

程海平真的急眼了,他絕不能讓她這麽披頭散發地跑出去。他想向她解釋點什麽,讓她平靜下來,然而已沒有了表白的機會。此時的金鳳儼如驚弓之鳥,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脫離險境。

“救命啊!”金鳳尖叫起來,淒厲的聲音在房間裏回蕩。程海平那雙鐵鉗一樣的手緊箍著她,把她抱到了雪白的床麵上,一座大山似的身軀壓了下去,那張曾經親切和善良的臉變得異常的恐怖。她大聲哭叫著,淚水汩汩地湧了出來。

“砰砰砰!”門外突然響起了擂門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

程海平魂飛魄散,從金鳳身上爬了起來。金鳳像隻小鹿似的躍起,跑去打開了門。

“咋的啦?”

“啥事?”

進來的是兩個40多歲的東北人,像是賓館的旅客。一胖一瘦,個子都挺高。他們一邊詢問捂住臉悲泣的金鳳,一邊用如炬的目光射向程海平。

“你是哪疙瘩的?”胖子厲聲問。

“快說!”瘦子緊逼著。

“我……我……”程海平驚慌失措,舌頭也不利索了。他呆坐在床邊,矮了一大截,隻能仰視著他們。

胖子似乎已經明察了“案情”,一把揪住了程海平的衣領,怒目圓睜:“看你人模狗樣的,欺負人家小姑娘哇!你以為沒有王法啦?走,到派出所去!”

在這個東北大漢麵前,程海平顯得是那樣的單薄無力。他聲辯道:“我和她是朋友,不關你們的事!”

胖子停住了手,和瘦子交換了一下眼色。瘦子走到金鳳麵前,問:“是這樣嗎?”

金鳳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顫動著嬌小的肩膀嗚咽著。

“樓下有保安,我去叫上來!”瘦子說完就出去了。一會兒,他領著那個穿一身仿警察製服的賓館保安跑上樓來。兩人都上氣不接下氣,如同百米賽跑後的運動員那樣。

保安老耿一見被嚴密監管著的“歹徒”,失聲叫道:“這不是程老板嗎?我還以為——”一邊揭下大蓋帽,不住地扇著風。

程海平看到這張長滿粉刺的臉,立刻鬆了一口氣。老耿常去“花雨”玩,相互很熟。

程海平急道:“快,快跟他們說:我跟金鳳是朋友。”

老耿連忙說:“對對,他們在耍朋友,鬧著玩呢。嘿嘿,誤會,誤會了。事情我來處理吧,兩位放心!”

兩個東北人剛離開,老耿叫金鳳別哭了:“我帶他下去,狠狠教訓他一頓!”隨後,和程海平一起下了樓。

在賓館大門外,老耿拍了他肩膀一把:“快走吧,記到你欠我一個情哦!”

程海平走出幾步,又聽到背後老耿大聲在喊:“程老板,晚上‘花雨’見哈!”

“見你個鬼!”程海平頭也沒回,憤憤道。

鄭江看到程海平回來,跟著進了屋:“你找金鳳去了吧,她晚上來麽?鍾豔說啥也不肯再陪柳主任,我也抓不住韁啦。你叫金鳳勸勸鍾豔,我隻有拜托你嘍!”

程海平火冒三丈:“啥子金鳳銀鳳,關我屁事!我認不得她,你少來煩我!”

鄭江愣怔半晌道:“發這麽大的火幹啥?莫非金鳳把你得罪了?剛才你說的話當真?你可別後悔。實話說吧,柳主任一直念念不忘金鳳呐。哎呀,差點忘了,今晚10點鍾要搞‘掃黃’大檢查。我這就去給小姐打招呼,叫她們通通都夾緊尾巴,不許亂說亂動。哪個不知趣硬要去撞槍口,遭了拘留罰款該她背時,我們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