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節:Deus vult

過了一個星期,星期六,做為特優生的我與文幼晴用不著去參加今天上午的新學期摸底考,既然老師都放我們的假,在電話那頭的文幼晴的提意下,我又做了一次文家的稀客。

“來找我們家小九玩了啊。”

文九爺今天一大清早的就在院子裏打起了麻將,看著桌前的三位都不認識,我也賣了一個乖,叫了幾聲爺爺奶奶好,便在陪同我的文幼思有些羨慕的注視下拿了三位有些遲到的壓歲錢。

老婦人甲:“瞧瞧……長的真是俊俏,小家夥,叫什麽名字。”

我:“陸仁醫。”

老婦人甲:“姓陸……你是陸津平的孫子?”

我:“對啊。”

老人乙:“真是陸津平的孫子?我看著這眉骨可不像呢。”

文初九:“你這眼神真是讓我佩服,看好了,這孩子可是真真正正的秦十三的獨孫。”

老人丙:“我說怎麽長的不像是陸津平的種,原來是老十三的。”

敢情還是幾個前地下黨,貌似還認識我爺爺,打了一聲招呼,我連忙轉身去找文幼晴。

“小家夥別走,讓奶奶看看。”

老婦人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剛準備開步走的我有些硬著頭皮的轉過身,心想難不成又要收我做便宜的過門孫女婿?

走到老婦人的跟前,老人一臉慈祥的看著我,時間在有些尷尬的渡過了一分半鍾之後,似乎是終於覺察出有些不對勁的文初九幹咳一聲,將老婦人的神思從虛無中拉了回來。

“老了啊,看到這個孩子,我竟然能回想到十三哥年輕時候的樣子。”老婦人的眼眶裏有些閃動,她從手上褪下一枚鐵戒指:“孩子,給你,這是我八妹最喜歡的玩藝兒。”

看著眼前老人手中的戒指,我沒敢接,因為我知道眼前這位應該就是諸葛未玄的那位唯一健在的五姐,也是文初九文大爺的五嫂。

“怎麽了?”

“……這麽貴重的記念物,我不能要。”

“不能要什麽,這玩意兒當初就是你爺爺送給我們家八丫頭的……拿著,這麽多年了,也該讓我這老太婆把它物歸原主了。”

我看了一眼文九爺,看到我盯著他,文九爺連忙點頭,我這才敢從老婦人的手裏接過這戒指。

“等那天碰到你真心喜歡的丫頭,就把它送給她。”

我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直到老婦人示意我可以走了,我這才連忙掉頭離開。

“這孩子,跟老十三一樣,一碰到這檔子事,腦子就不好使了。”

“你們可別小瞧了這孩子,光是對著五嬸沒丟氣勢這一點,可就比別人家的孩子強上三分。”

“這些都不重要,老十三如果能活著從朝鮮回來,我爸當初別逼著我妹妹改嫁,她也就不會死的那麽早了,這孩子……。”

老人們的聲音漸漸的不可聽聞起來,看著手裏的戒指,上麵樸素的沒有一丁點兒的裝飾,可是我爺爺就是用了這麽一件樸素的小玩藝兒,困了那位未曾見過麵的二奶奶一輩子。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愛情是一種緣份,可是當我發現維係爺爺與二奶奶那段有緣無份的感情的東西,竟然隻是這麽一枚便宜的不能再便宜的鐵戒指時,不禁也在心中多了一份酸楚。

將脖子上的一串銀項鏈脫下,這是外公去年送的生日禮物,據他老人家說是拜托了以前的一位老戰友用純手工花了一年多的時間製作的,細小的扣環密集到如同一根沒有縫隙的繩索,這上麵原本就掛著河圖洛書,如今我將戒指也穿在了上麵。

將項鏈掛回脖子上,我就看到文幼晴出現在走廊的另一邊。

“啊,正好,來,跟我出去接一個人。”

一見到我,文幼晴立馬拖著我又往大院走。再次路過麻將桌,一桌四人有些詭異的笑容讓我心驚肉跳。

“是誰?”

“我表妹。”

“你表妹?”

“嗯,諸葛秋與諸葛佟。”

諸葛秋與諸葛佟這兩個丫頭的情況當初也隻是道聽途說,不過兩丫頭倒是挺粘文幼晴的,這不剛下車的兩個丫頭就纏著文幼晴往屋裏跑,我在後麵吊著車尾,又一次硬著頭皮從各位老爺夫人的眼皮子底下過去。

“怎麽,看你有些不大習慣啊。”送兩個丫頭過來的諸葛梅一臉的笑。

“嗯,住白爺家習慣了,一下子碰到這麽多人在眼前走來走去,是有一些不習慣。”麵對梅姐,我也不敢有所保留。

“你在白爺那兒住的倒是安靜,我與二丫頭在你小子店裏做了快一年了,四個字,累的夠嗆。”說到這裏,諸葛姐姐對著牌桌上的四位點頭示意。

“初九爺,正月爺,曹爺,五奶奶,您們好。”

“你這丫頭,真是懂事。”

“來,陪五奶奶,讓孩子們自己折騰去。”

“……是,五奶奶。”

諸葛梅拿了一支椅子坐到她的五奶奶身旁,順路給我打了一個眼色,我自然也是見機行事,一路小跑的去追文幼晴。

“怎麽才來。”

“……不,不會吧……。”

一進門,就看到坐在桌前的三位姐姐正笑吟吟的看著我,嚇的我差點一個跟頭又滾出門去。

“別想跑,來,陪姐姐們好好打上幾圈。”諸葛家的兩個小魔女對著我勾了勾小手。

娘的,這兩丫頭最喜歡的就是打麻將,我怎麽就沒想到她們也能把文幼晴給帶壞了呢。四圈下來,我門前的銅牌是全軍皆墨,輸的是來查房的文九爺都大皺眉頭,老人家看著自己的孫女與外孫女連著三把大三元之後終於良心發現,將我一把拖出苦海。

“秋,佟,夢平爺跟外公我教你們的事情你們都給忘了啊。”

“外公,仁又不是外人。”

“是啊,他又不是不知道我跟我姐的這點小手藝。”

“……你小子知道還玩,真是錢夠多。”

文九爺看著我像看外星人,我倒是大大方方的一笑了之。諸葛家的雙胞胎有點古怪又不是什麽天大的秘密,最起碼這一個多月裏,我跟她們兩打麻將,無論我怎麽碼牌,明明應該是我上手就聽的牌,到了手上都能變成十三幺差五張。

“算了算了,你們幾個跟我出去,見見世麵。”

說完,九爺帶著我們四個就往中廳走。

到了中廳大門,走在最前麵的雙胞胎一進廳門就暴發出一陣歡呼。

“潘切拉爺爺!喬治先生!”

“喔,我的小天使們,見到你們真是讓我高興。”

一個平靜的聲音,走到門口的我看著正一手一位抱著雙胞胎的銀發老人,在他的身後,一位留著金色的短發的青年正微笑而立。

“真是讓人驚訝,我的小天使們,你們今天怎麽會在這兒?”

不說其它的,這洋鬼子的中文倒是流利的一塌糊塗。

“還不是因為他。”

“……。”

看著兩個丫頭異口同聲的用手指向我,我有些無奈的幹笑起來。

“……文老先生,這個孩子是?”

意外的,老人看到我的時候竟然皺起了眉頭。

“潘切拉,他是我戰友的孫子。”

“……對不起,第一次親眼見到隻有在傳說中才會出現的例子,我有些失禮了。”老人鬆開了緊鎖的眉頭,放下雙胞胎的他走到我的跟前,蹲下身從口袋裏掏出一串帶有十字架的銀項鏈:“我的孩子,你願意相信上帝嗎?”

“您是說上帝。”

“是的。”

“以主的名義,我不相信。”

“……真是可惜。”

“潘切拉,請你記住,這裏是什麽地方,夢平爺不希望任何人打擾他的小徒弟。”文九爺突然的說了這麽一句話。

“當然,張爺的恩惠,我們自然牢記……我的孩子,我真羨慕你,因為你出生在紅色的中國。”

“潘切拉爺爺,這不是紅色的中國或是資本的歐洲的差別,而是人心與信仰的差別。”

我微笑著回答了老人,看起來這世界是越來越精彩了。

“……對,你說的很對,我真的是老了。”

老人笑著,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