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褪盡戎裝換嫁衣
001、褪盡戎裝,換嫁衣
大平天朝,靖辰元年,天朝帝都陵安。
皇宮內殿的後花園,一方碧潭深處,叢叢青竹之中,掩映著一座白牆綠琉璃庭院——羽辰閣。
沒有後宮的脂粉斐然、玲瓏浮豔,羽辰閣如外麵的青竹那般謹潔,纖塵不染。
正值寒冬的午後,大雪初霽,天地一片銀白。
一名白衣翩躚的年輕男子據窗而立,渾然不覺寒風侵骨。
離他不遠處的床上,一件緋紅嫁衣赫然攤放著,嫁衣上是一頂聯珠嵌翠、熠熠生輝的鳳冠。
“三日了,陛下今日該回宮了。”男子自語,下意識地望了眼床上的鳳冠霞帔。
正在走進房間的宮女語琴回答他:“將軍,陛下今早已經回到乾清宮了。”
男子柔和的黛眉微蹙,“既早已回宮,為何不過來。”
此話他是很輕的自語,沒想耳尖的語琴已聽去,語琴同情地看了男子一眼,低言道:“陛下去了蘭苑,蘭嬪說什麽胎象不穩……”
男子淡色的菱唇一抿,繼續靜默的望出窗外。
語琴看了一眼那孤寂的身影,心中唏噓不已。
半年前,男子還是大平天朝的羽辰大將軍,跟隨太子征戰天下、功威素著。先帝禪位,太子登基,羽辰大將軍沒有像其他功臣一樣被加官賜爵,反而悄然隱沒於這後宮一處深深的庭院。唯一紀念他當年身份, 就是這座庭院的名字——羽辰閣。
羽辰大將軍,秦白羽。
但自從太子成了天子,並賜予親手書的“羽辰閣”三字的牌匾後,就沒有再踏足過這個地方。
直至最近,宮內忽然傳聞,天子不日將冊封大平天朝的皇後,而唯一的人選就是秦白羽。
男風盛行的大平天朝,男子入宮為妃封後絕非首次。但是,那些能被皇帝選為妃嬪的的男子絕非泛泛之輩,容貌暫且不論,首要條件是家世顯赫,能夠為皇室的尊榮或天子的權勢錦上添花。而這位秦白羽出生寒微且一度流言纏身,傳聞秦白羽是太子在某處煙花地帶回來的男寵。
若男寵亦能為後,豈不是讓堂堂天朝成為笑柄?所以傳聞一起,朝廷上下立即掀起軒然大波,鋪天蓋地的質疑和詰責指向那高高在上的皇者,然而那位以鐵腕著稱的冷麵的君王卻傲視群臣,始終不置一詞。
三日前,君王突然移駕羽辰閣,在跪伏在地的秦白羽麵前放下一個漆金錦盒。秦白羽驚異抬頭,天子的麵容還是那麽俊美無儔,一雙湛藍冰眸正深沉地凝視著他,許久許久,冰雕般的薄唇微啟,“秦兒,三天,再等我三天。”未等秦白羽說出一個字,天子已轉身遠去。
漆金錦盒被打開,裏麵赫然是一套鳳冠霞帔。
……
另一名宮女語笙走進房內,笑嘻嘻對男子道:“將軍還不更衣妝扮?吉時馬上要到了!”
“吉時?”素來淡靜的秦白羽有些惶然,“可是,陛下還沒有來。”
語笙咯咯咯地笑了,“將軍你有所不知,今天是您和陛下的大好日子,是不宜見麵的!”
語琴忙啐她道:“胡說八道,是禮成之前不能見麵。”
“對對對,要等到洞房才見麵!”語笙忙糾正。
秦白羽玉白的雙頰已是紅粉嫣緋,抬手關掉了窗戶。
語琴和語笙上前給他寬衣,他忙擺手,“不不,我自己來。”
兩個宮女掩嘴笑,“那奴婢們在外麵侯著,等將軍換好衣服,還要給將軍綰發呢,嘻嘻。”邊笑邊退出去。清脆的聲音繼續議論著,“你看堂堂羽辰大將軍還會臉紅呢。”
“你還別說,秦將軍臉紅的模樣把多少閨閣佳麗比下去了!”
“何止,簡直令六宮粉黛無顏色!”
“否則,怎麽使我們英明無上的君主拜倒在他……那個,怎麽說好呢?”
“戰袍咯,你真笨!”
語笙不大認同的撇撇嘴,怎麽也無法把英武善戰的鐵血將軍跟剛才那個清雅柔靜的白衣男子聯係起來。
這些話房間裏的秦白羽盡數聽到了,置之一笑,不是頭一回被人這樣議論,他不得不學會淡然處之。
陛下,我的陛下,我甘心褪盡戎裝,屈居這後宮一隅,我圖的是什麽?
我忍辱負重,不惜代價成就你的江山社稷,為的又是什麽?
看到你終登九重淩霄寶塔君臨天下,你可知道我心甚慰?
不為什麽,就因為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赫連英寰。
為了你多年前白龍駒上一個回眸,為了你緊扣我手說出那一句:“我若動情,天荒地老!”
男子怔忪片刻,終於褪去白衣,換上燦若煙霞的紅裳,摘去玉冠,散下三千墨玉青絲。
……何意白煉鋼,化作繞指柔。
= = =
換好了衣服,那兩個宮女進來給秦白羽綰發梳妝。
清晰的銅鏡裏,素顏的麵龐清麗脫俗,瑰麗的霞帔更襯托出他明月般皎潔的姿容,連天天見他的語琴和語笙都不禁吸了口氣,驚豔呐……
這怎會是男子,分明是絕代美人,不不,簡直不是人,是仙君凡降啊!
語琴驚歎,“陛下好眼光,隻有將軍這樣的謫仙姿貌才有資格入主後宮母儀天下!”
秦白羽清眸一凝,肅言道:“萬不可這樣說,陛下尚未下旨。”
語琴困惑,陛下要冊封秦將軍為後的事早已是滿朝皆知,鳳冠霞帔都是陛下親手賜予將軍的,再過一個時辰他們就要拜天地,為何秦將軍現在這般神色?
好像心事重重,憂鬱難言?
正在胡思亂想間,門外忽然傳來一聲高喊:“陛下懿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