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

第6章(1)

穆春壹豪賭一夜,對昊灃的排場相當滿意。翌日才清晨,就叫昊灃一道去固陽釣魚。固陽的湘山尾上有個人工湖,養了林林種種不少好魚蟹。穆春壹跟昊灃坐在釣台上,身後跟著各自帶上的人馬,靠得最近的幾個自然是最得力的。文則看了一眼,驚訝地發現跟在穆春壹旁邊的竟然是七年前警方的頭號通緝犯徐放,這也是個能使槍的角色,且十分偏執於射人眼睛。文則皺了皺眉,心中暗忖:看來這回的交易絕不一般,昊灃異常謹慎不說,對方也帶了徐放這種人來,一旦出事,徐放第一個目標就會是昊灃!

剛想到這,那徐放竟也拿眼斜睨著文則,文則不由麵露譏笑,故意伸手探到懷裏。徐放眼一眯,以為他要摸槍,誰知文則隻是摸出一盒香煙,點燃後跟雷子打了個招呼,便站到一邊抽煙去了,全沒把他放在眼裏。徐放擰起眉,轉而看向雷子,雷子卻笑道,“嘿,文哥不理你,我理。兄弟,抽煙不抽?”卻把徐放悶得尖聲一哼。

文則對尼古丁有種特別的迷戀,味兒越辣他越喜歡,這有點像是自我折磨,但折磨久了,慢慢也就習慣了,反倒覺得刺激,暢快。文則邊抽煙邊望著昊灃的背影,也許這支煙滅了以後,他就真的該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了。但是無論如何,他也絕不容許徐放那種人把子彈打進昊灃的眼裏。

彼時穆春壹和昊灃都釣上了大魚,兩邊一比,昊灃那條要大上一些。穆春壹說,你是主我是客,怎麽就不讓著我呢。昊灃大笑。

穆春壹起了身,回頭見徐放沉著臉,文則正蹲在遠點兒的地方抽煙,於是對昊灃說,“早就聽說你們九龍有個人,槍法不尋常,這不,我今天特意帶了阿放來。怎麽樣,就叫他們切磋切磋?”

昊灃卻不樂意,心想交易還沒成,文則沒必要顯山露水招來忌憚,於是哈哈笑了兩聲,說,“是說阿則嗎?行啊,穆先生要是真有興趣,等今天辦完了正事兒,那就叫他們倆玩玩,怎麽樣?”

穆春壹看了文則一眼,沒再說什麽,心想辦成了是玩玩,辦不成總有個該死的。

雷子見兩邊的大哥都沒有釣魚的興致了,叫人收了魚竿,他便一遛竄到文則跟前,賊也似地笑道,“文哥,聽說這人專喜歡射眼睛,一會兒你別客氣,也給他眼珠子來一槍,叫他知道啥滋味兒,搞不好他眼屎比防彈衣還管用!”

文則扔了煙蒂,瞧著雷子說,“你小子專喜歡扣人屁眼。”

雷子笑得合不攏嘴。

大約過了下午一點,昊灃請穆春壹吃飯,開席時昊灃給澀七打了個電話,叫她記得按時去醫院複查。穆春壹最初接觸九龍時,就知道昊灃身邊有這麽個女人,曾經也是風風火火叱吒龍城的。穆春壹總想見上一麵,可偏偏昊灃從不帶老婆出來交易。穆春壹隻好作罷,等昊灃掛了電話,才笑咪咪問,“怎麽,你老婆身體不好?”

昊灃搖搖頭,夾上一筷子菜到碗裏,邊吃邊說,“沒什麽,女人嘛,成天到晚地鬧著要個孩子,能不依她嗎?”

穆春壹恍然大悟,哦了一聲,也就舉杯幹了,表示恭喜。

文則卻忽然冒出一身冷汗,恰巧這時他口袋裏的電話響了,丁鈴丁鈴地。昊灃見文則一直不接電話,便笑道,“阿則是怎麽了,電話也不接,就算是太太打來的,這一桌子都大老爺們兒,你怕什麽?”

文則扯出個笑,摸了隻煙,說,“那我過去接個電話,順便抽隻煙。”

昊灃甩甩手,“去吧。”

昊灃如今是一點不疑心文則的,倒是穆春壹立刻使眼色叫徐放跟了過去,昊灃看在眼裏,卻也不好發作,又忖度著這個時候穆春壹不會做些多餘的事,也就由他去。

文則看到來電顯示是特殊號碼,料著自己站的位置昊灃和穆春壹都看得見聽不見了,才麻利地接了電話。

“你太太很聰明,東西已經送到我手裏了,剩下的是關鍵。人員方麵已經部署妥當,現在就等你的消息。”

這聲音冷得幾乎沒有人情味,文則沉沉一哼,未發一言。

沉默往往是種訊息,暗示著危險,於是那邊立即掛了電話,文則接著便打給青青。這次點的煙他一口也沒抽,隻是以兩指夾著,電話接通時,他聽到青青溫柔的聲音,青青說,“你一夜沒回,我擔心了一晚上,幸好出沒什麽事。”

文則搖了搖頭,雖然知道她看不見,文則倚著電話說,“青青,我覺得這一天過得好慢,是我一生中最慢的一天。”

青青不禁一頓,才說“你好累嗎?是不是抽了很多煙。”

文則感傷不已,低低笑道,“我是該戒了。”說完,他側身一靠,靠在牆上,眼角餘光瞧到徐放還在不遠處盯著自己,那雙鬼祟凶殘的眼越發肆無忌憚。文則不由臉色一沉,見手上的煙燒得隻剩個煙頭,便狠力一彈,虧得徐放反應算快,頭一偏就閃開了,思定後再看,發現文則一手拿著手機和老婆打電話,一手對著他勾了勾食指,容態極端挑釁。

徐放發作不得,於是朝地上猛啐了一口,轉身回到穆春壹邊上,穆春壹問,“怎麽樣?”徐放說,“悠哉著!”昊灃和雷子聽了大笑,雷子說,“咱哥最不怕就是帶把兒的,誰能比他準兒啊。”穆春壹冷笑道,“聽聞他過去還是龍家的人,兄弟倒放心讓他在跟前辦事。”

昊灃聞言,忽然麵露寒色,喀一下把啤酒杯撩在桌上,“穆先生是什麽意思?直說無妨。”穆春壹自覺失言,窘了窘,才好幹笑道,“兄弟莫認真,我隻是開玩笑罷了。”

昊灃也笑了笑,“我說呢,穆先生怎麽會不知道我昊灃一樣是龍家出來的人!”

穆春壹於是舉杯道,“我自罰一杯。”

昊灃卻一挑眉,大手攔住他酒杯,“穆先生別急著買醉,等今天的事辦完了,要喝多少我奉陪到底。”

穆春壹總算抓著機會,立刻道,“這好,等你醉得起不來了,叫七妹親自來接。”穆春壹心想,澀七這個女人,傳聞說她以前,她住的那條街所有男人都幹過她,後來鬼都想不著她竟然嫁給了昊灃,結婚那天,昊灃的車來接新娘子,整條街的男人都躲在家裏不敢出來。

約是澀七有了孩子,昊灃的心情甚好,近來幾餐都吃得大肚飽滿。酒足飯飽後,他取了隻牙簽在嘴裏咯吱,見穆春壹正在漱口,便道,“穆先生,雖說咱們過日子不過是吃喝玩樂,沒什麽意義,不過如果連吃喝玩樂都不行了,那就是日子過咱們,這又算什麽!”

穆春壹點頭,昊灃說,“說到底,咱們也不過是條能走路會咬人的狗,這日子還得過,娶了女人還得照顧,生個孩子還得養。我看就該辦些正事了,萬一沒得好處回去孝敬,那今晚上我還不得睡地板?”

穆春壹哈哈大笑,“都說你兩手一攤,能搞十個女人,我看都是吹的。”

昊灃也大笑,“哪些小崽子的嘴這麽臭。”笑完了,他朝文則招招手,文則即掛了電話回到他身邊來。見桌上還留著隻魚眼睛,文則拿筷子一下紮上去,然後挑起來吃到肚裏,吃完了卻皺眉對雷子說,“真他媽難吃!”雷子切了一聲,回道,“我吃了十幾個呢,一肚子眼睛,回去拉屎保準一粒一粒的!”

穆春壹最不欣賞雷子這種髒兮兮的幽默,於是站起身,手一揮,徐放便遞了絹帕過來,他掩著鼻子哼了哼,便說,“兄弟,走吧。這回可是我十幾年來最大一次手筆,為願咱們都走得下去。”

昊灃但笑不答,也一路走了出去。

真正的交易地點隻有穆春壹和昊灃兩人知道,穆春壹這回出貨數量龐大,必然安放隱蔽。可是對文則來說,這無疑是最佳時機。這次以後,雙方便許久不會再有大筆買賣以測安全,自然雙方老大也不會輕易出麵了。

置他死地,是文則唯一的任務,文則走在昊灃身邊,見他談笑風雲,狂放萬千,內心竟忽生出一股極其微妙的興奮,很強烈,帶點兒失控,這使他有種毀滅一切的衝動。

穆春壹和昊灃兩車走在前麵,後麵是文則和雷子,還有徐放。一路強風拂麵,吹著文則的衣領啪嗒啪嗒響,文則不想關窗,於是呲一下把衣服拉練拉到頂,那領子豎起來,裹緊了脖子。雷子坐在一邊檢查槍械,時而比了比準頭,對著右後方車上的徐放做勢。不一會,到了叉口,幾輛車分開行駛,昊灃和穆春壹不一道走。文則邊開車邊想著納在口袋裏的追蹤器,時機很重要,警察合圍時間拉得太長,昊灃和穆春壹都有可能跑掉。想著,他一煩躁,踩著油門幾乎追上昊灃的車,把雷子趨得直往前倒,雷子說,“文哥你瘋了,徐放那小子正盯著咱們呢。”

文則嘴裏念了句操,從後視鏡看到徐放正拿槍對準著他,槍洞似一顆黑眼珠,文則一下冷靜下來,摸了摸懷裏的黑槍,卻對雷子說,“那人不會有好下場。”

雷子滿不在乎,“別說笑了,這兒誰能有好下場。”

文則驀然回首,望著雷子一刻,卻又回頭過去了,雷子道,“文哥怎麽啦?怪不像你。”

文則說,“沒什麽,忽然想起以前灃哥說過的話。”

雷子哦了聲,“什麽話?”

文則笑了笑,“別管這些了,看看樣子就快到了,你家夥拿好,我瞧著穆春壹怎麽也不放心。”

雷子向窗外了啐口唾沫,回頭嘴一抹便哢嚓上好了槍揣在懷中。

昊灃的車走過幾條大道,又繞了些圈子,中途更換好幾次號牌,文則一路跟著,沒想到最後的交易地點是個漁場,出來照應的是個老頭子,一頭白發,佝僂瘦小,穿著也是破爛的。昊灃等穆春壹下了車他才下車,兩人站在場子上四處望了望,各自帶的人卻已經不聲不響站好了。

穆春壹春風得意,打了個響指,示意下手的打開貨倉大門,門一開,一股濃重的魚腥味兒直撲鼻子,雷子此時已不見下流頑劣,一臉寒色,徑直走在昊灃前麵為他探道。穆春壹對昊灃做了個請的姿勢,兩人便似隨意走走般就進去了。

文則與徐放始終是一道的,這大概是穆春壹防著昊灃吃黑,便一直讓徐放將著文則。文則看了看手表,正好是下午四點,下車時他已把追蹤器裝在車座邊。這次出門前他已讓青青去銀行保險箱提了資料,囑她之後親自送到警司手上,那是這十年來九龍大大小小的犯科證據,有了這些東西,宋遠餘照天才能得到批準發起行動,如無意外,警察將在一小時內包圍這地方。抓雷子,抓徐放,抓穆春壹,抓昊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