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6章
我趕到後山的懸崖邊上時,晚霞映紅了半邊天,落日的餘暉為秦延之的周身鍍上一層金色,他見我匆匆而來,偏頭展顏而笑:“夕兒,你來了。”那語氣仿佛料定我會來一般。
“跳還是不跳?”我瞪他。
“你陪我跳嗎?”他笑了,蒼白的麵容有了些許血色,他的眉眼還是一如既往得柔和,隻是多了一種清冷剛毅的東西在裏麵。
“我……”我盯著他看了半晌,方才發現自從他上山之後麵色一直不好,又被楊離重傷,雖然他隻字未提身體抱恙,可這會兒長身立在山崖邊上,整個人顯得亦發削瘦,微風過處,袍角飛揚,仿佛飄飄欲仙。
“你陪我跳的話我就跳。”他笑著說完,竟然伸手扯住我的手,往懸崖邊上走去,那泰然處之的樣子看得我心驚。
慌忙甩了甩手,沒掙脫開,他卻更加用力扯緊我,一旋身又用另一隻手攔住我的腰,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窩處,輕聲道:“別怕……”隻說了這兩個字,整個人便擁著我跳下懸崖。
毫無征兆……我們一起下墜……
若說剛才是驚慌的話,那麽,現下我竟出奇得淡定了,聽著風聲在耳邊呼呼刮過,臭著秦延之身上特有的男子氣息,身子在不斷的下墜,整個心卻莫名靜下來。
什麽是冤家,這便是冤家!
死都要死在一起。
哪個戲本子裏說過來著“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做出這麽浪漫的事情。
我此刻真的是一點都不怕,因為怕也沒有用。
秦延之說他大概上輩子欠了我的債,可我想說:這輩子還清了,下輩子就忘了吧,過奈何橋的時候我會管孟婆多要碗湯,把今生的所有恩怨糾葛忘得一幹二淨……
我將臉俯在他的胸口,輕輕說:“延之,我以前很喜歡你,曾經一度認為除了你,我此生再也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了。”下落的墜感將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我分不清是高興還是哀傷,也許這些情緒在死亡麵前都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夕兒,我不會讓你喜歡上別人的。”他緊緊抱住我,仿佛要用盡畢生的力氣,他說:“失去你以後我才知道,我願意背棄一切,隻為天天見到你……”他吻了我的眼眸,幽然歎息。
我的心砰砰快跳,鼻子微酸,隻扯了扯嘴角笑道:“延之,這個懸崖好高,第一次跳,有點不習慣。”
我的話音剛落,秦延之竟伸手攀上一支藤條,足尖微點峭壁,借力蕩進一處山洞,山洞位於懸崖峭壁上,如若不跳下來根本不會發現,洞口密密麻麻長著一堆藤條,遮住半個洞口,難為秦延之居然這麽好的眼神,時間力道把握的這麽精準……
我立在洞口,左右張望,雖然有些昏暗,可依舊能看清山洞的地麵有大量拖曳的痕跡,仿佛裏麵存放過東西,剛剛被人運走一般,泥跡清晰,大概就是最近這些時日。
秦延之依舊緊緊攥住我的手,他的手指冰涼,冷得嚇人,我方才便察覺他的身體抱恙,這會兒亦發覺得他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延之……”我偏頭望過去,見他定定望著山洞,眼神亦發清冷,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胳膊,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因為上次受傷的緣故……”
“我很好,夕兒莫擔心。”他扭頭望向我,眼神瞬間柔和異常,伸手將我被風吹亂的發絲理順,溫和道:“方才嚇壞你了,是我不對。”
我忽然覺得他好似早就預料到會有個山洞一般,故而堂而皇之得跳下來,可是,他明明是第一次來落雲山,而這個山洞連我都不知,他又怎麽會知曉?
我內心疑惑,遂問道:“你早先便曉得這裏有個山洞,對嗎?”
“我不知道。”他搖了搖頭,眉頭微皺,輕聲道:“但我猜到了,自從我上山後唯一沒有來過的地方便是後山的懸崖,而任墨予最常來的地方便是後山,表麵看來他是在為你找尋杜若草,可我曉得他的為人,從不做無意義之事。”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閃爍著篤定的光芒,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自信。
任家二公子的為人……
我低頭望向腳尖,不知該說什麽好。
“我還是遲了他一步。”秦延之將山洞環顧一圈,拉著我在洞口的一片空地上坐下,翠綠的藤枝時而蕩進,洞外是唧唧喳喳的鳥鳴聲,空氣中都透著清新。
“延之……”我望著綠枝上的嫩芽,呢喃問道:“你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沒有,我從不曾瞞你任何事情,你若問,我便會告訴你。”他望著我,手心依舊攥著我的手未鬆,“隻不過曆經四年,有些想法會改變,以前認為最重要的事情,現在看來並非如此。”他微微一笑,亦如當初一般美好。
“那你可否告訴我,這個山洞內以前存放過什麽東西?”一定是頂頂重要的吧,我這麽想著,竟有些懊惱,任家二公子將附近的所有山頭翻了個底朝天,打著找尋杜若草的幌子,難不成竟是為了找尋這個山洞……
“應該是十幾萬兩黃金。”秦延之攬住我的肩頭,輕輕拍了拍,用平和的語氣訴說一個久遠的故事,他的聲音低沉,仿佛每一句話都是吹進我的耳朵裏,他說:“二十多年前,先帝曾派遣我爹秘密來過落雲山,想用萬兩黃金贖出被擄劫上山的顏姑娘,就是你娘,可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雙方並未達成一致,我爹留下了黃金跟玉佩後回去複命,先帝自此鬱鬱寡歡,不久之後便因鬱結於心,一病不起。玉佩成了朝廷跟落雲山的信物,而黃金卻下落不明,當年知曉此事的僅僅幾人,隨著先帝的病逝這件事情本就終結,可任家偏偏起了謀反之心,覬覦萬兩黃金作為起兵之資,千方百計逼問當年知情之人,最終將我爹和柳尚書迫害致死。我爹臨死前跟我說,他並不知曉黃金的去處,隻是謹遵先帝爺旨意,將黃金留在山中……”他輕輕歎息一聲,仿佛歎盡了多年的往事,如煙飄散。
“你是說任墨予已經取走黃金?”我抬頭問:“他們既然有了足夠的資金,是不是要謀反了?”
“怕是已經謀反了。”他輕撫我的額頭,竟然有種如若重負的感覺,“任墨予自來最清楚自己要什麽,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即便不擇手段也會得到,但是……你除外,夕兒,即便我輸了所有的東西,也不想再輸掉你。”
他說得情真意切,在這花紅柳綠的環境下,聽起來極是美好,我這才明白緣何大家都喜歡花前月下,氣氛果然是烘托出來的。
雖然,焚琴煮鵝是不對的……但是,我還是張口問道:“秦延之你還是不要這麽說了,花之怎麽說都是你的糟糠之妻,還為你生了一個懂事的兒子,就衝這一點你也要對人家專情一些,溫柔一些……”
然而,我的話還未說完,他竟猛的一把將我扯進懷中,俯身吻了過來。
確切的說,他不是在吻我,他是在咬我,一邊咬我一邊將我的手掌抵在他的胸口,仿佛是讓我感受他的心跳。
一向柔和如雲的秦延之霸道起來也是當仁不讓的猛,我被他禁錮住身子,整個人抵在山洞的牆壁上,偶爾有微風吹著藤枝掃過來,酥酥麻麻的癢。
這些年過去了,他也娶妻生子,可親吻的本領並未增強,我隻感覺到起伏不定的胸膛和冰涼的嘴唇,還有他的一顆心。
我喘息著想要說話,卻被他悶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外麵的世界如何喧鬧,如何嘈雜,隻有這個山洞安靜異常,仿佛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夕兒……”他輕聲呢喃。
“延之……”我終於抽出空隙喚了他一聲,他緊接著便答道:“我在,一直都在,未曾離開,以後也不會離開。”
情到濃時,忽聞“砰”得一聲巨響,懸崖壁上似有一塊大石頭被震飛了,聲響極大,驚得我掙紮著從秦延之的懷中爬出來,探頭向外看,這一看不打緊,隻見任家二公子正攀著一根藤條蕩進來,一副輕車熟路的模樣,隻是俊逸的麵容黑如鍋底,狹長的鳳目內滿是火苗。
我忽然產生一種被捉奸在床的感覺,忙回身替秦延之斂好衣襟,拍掉袍子上的褶皺,抬頭對任墨予笑道:“好巧……”
“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任家二公子冷冷哼了一句,落在山洞時竟將手中的藤條給扯斷了,可見他的輕功並不如傳說中的一流。
“呃……”我望了望秦延之,有些語塞。
秦延之的麵上卻並無尷尬之色,他隻是側身將我扶起,輕拍掉袍子上沾染的灰土,隨口說道:“還好,我們剛剛結束。”他如是說,好像生怕人家不誤會一般……
我……徹底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