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9章

塞外的九月,撩開了酷暑,有些個涼意了。荷花早已凋謝,桂樹仍是飄香。

十四阿哥請來的那位大夫果真功不可沒,他的藥方好似十分有效,服用大半月後就覺氣短已然少了許多,心悸也不再常有。他在八阿哥的園子住了一個來月,方才匆匆回京去了,其間,又給我把了兩次脈,增減了藥方,最後一次,叮囑愛蘭珠,照方吃藥半年後,再複診。

同時,在我悉心的調養下,年映荷的身體,居然長胖不少,蒼白的臉上也透出了些許紅暈。

愛蘭珠直呼心寬才能體胖。

愛蘭珠這裏,我還是隔三岔五找個借口就過來串門子。四阿哥卻也不管,再後來,我幹脆連借口都懶得找了,就直接說想來坐坐。

今兒我進屋的時候,正見著九阿哥在西次間的桌上不知擺弄些什麽,愛蘭珠也聚精會神的坐在一邊看,八阿哥卻不在。

說到這,我要誇誇老九的“心靈手巧”。絕對的設計型人才!上月我過生日,他托愛蘭珠轉交的禮物,就是一個他自己親手設計製作的小玩具,原理有些類似於現代的小水車,但他做的甚為精巧,隻要有些許微風吹到豎著的風扇上,小水車就自己嘩嘩運水,水流又帶動下麵盆子裏的玳瑁魚兒,在水裏來回遊動。東西不但設計巧妙,而且用料也十分考究,風扇的支架都是鎏金的,水盆子是芙蓉石的。看來這個家夥當真富裕的很。

“今兒又擺弄什麽呢?”我穿過珠簾,進到西次間。

愛蘭珠見是我來了,忙起來讓坐,因為我已經是常客,故而下人們也不通報了,就像九阿哥來時一樣。

愛蘭珠從一邊燃著的風爐上提過水壺,給我倒了一杯白水,邊遞給我邊說,“我也看不懂,老九說,晚上給我們放焰火看,還是什麽新花樣。這會正做著呢!”

“焰火?”我驚呼,媽呀,那麽危險的玩意在屋裏弄,“九爺,您上外頭弄去呀!回頭炸了您不要緊,別燒了八爺家的房子。”

九阿哥充滿鄙視的一抬頭,瞄了我一眼,又複低頭往竹筒子裏慢慢的倒著什麽藥粉,說道,“切,你以為是你大哥呀?炸了書房。爺我本事著呢!瞧好吧你!”

“我大哥?炸了書房?”我心裏犯嘀咕,沒聽丫頭們說過這檔子事啊。

九阿哥拍拍手掌上的灰,拿一種特殊的紙張弄好竹筒子的開口,摞到一邊已經加工完畢的一堆竹筒子上,讓丫頭們抬到外麵廊簷下邊去,才回道,“你怎麽又沒記性了?就是那年,你好像是13,也不知道是14吧,跟著一塊上十爺府裏去看傳教士教做新色瓷器顏料,你大哥,還有老十,跟著一個蠻子學做焰火,生生把老十家的書房給燒了。”

愛蘭珠早在一邊拿帕子掩著嘴笑開了,說道,“那回我可記得,老十四衝到書房廊簷子底下去救映荷,把辮子都燒了小半截。”

九阿哥也笑起來,口道,“老十四口裏嚷嚷著‘十哥’衝去的,說是要救老十,可一看見廊簷子底下的小美人,就拔不動腳了,扛了映荷,也不管老十了,就那麽出來了。可憐了老十,好不容易打書房裏頭逃出來,那一臉的黑啊……哈……”

“切,有什麽好笑的?!討厭!”我嘟了嘴,憤憤的找了個座坐下。心下倒是又對十四阿哥多了一份肯定,能夠救美的英雄,不多。

才說笑著,八阿哥踱進屋來。霜色暗紋福字緞底便袍,象牙飾腰帶,碧玉扳指,天青色雙荷包。彎彎的眉眼總也透滿了笑意。

他撩了撩袍角,坐下來,才問,“外頭廊下怎麽煎著藥啊?”

愛蘭珠站起來,倒了茶過去,捧到八阿哥手裏,回道,“是映荷的藥,拿這邊來煎,待會服著方便。”話才說出口,好似忽而想起了什麽要緊事,拔腿就往門外跑。

她才剛要跨出門口,就聽得外邊一陣霹靂扒拉……

天冷了,天色也就暗得早,外麵原早已漸黑。這會隻覺得窗戶外麵亮的驚人,陣陣透著火光。

八阿哥利落的一個起身,一個箭步躍到愛蘭珠跟前,打橫抱起愛蘭珠就往屋外跑。

我老早傻了眼,呆在原地隻知道捂住耳朵,九阿哥立馬也反應了過來,也顧不上什麽叔嫂名分了,連袖子帶胳膊的拽住我,往屋外頭拉。待到出了屋子,站到八阿哥和愛蘭珠一道,這才看見正殿廊前火樹銀花。

原來,是煎藥的爐子,火星子跳出來,跳到了一邊摞著的焰火筒子上。

撇開廊下放焰火實在危險這節,九阿哥做的焰火,還真是好看,花樣比那日中秋家宴,宮裏放的都好看多了。

“唉……”九阿哥歎了口大氣,“映荷不吉利!”

“我怎麽不吉利啦?”我沒好氣的頂過嘴去。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清楚了。這個年映荷,可以說是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看著長大的。隻要沒有外人在,說話大可以隨便一些的。

“是不吉利,”愛蘭珠幫腔,“上回你大哥帶著你做焰火,燒了老十家的房子。今兒,看來我們家房子也要燒了。”

八阿哥在一邊忙開了,指揮著下人們往廊簷上潑水,又嚷嚷著不能潑在燃著的焰火上,怕爆。他一邊忙著,一邊還不忘替我開脫,“不打緊,今日燒不起來。不是在屋裏。”

九阿哥伸過頭來,戲謔的盯著我,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上回燒屋子,老十四英雄救美,成就了一段姻緣。今日裏,我九爺也英雄救美了一把。你麽,我就不要了,省的我們兄弟失和,你把你那個俏丫頭送給九爺我,成嗎?”說完,色咪咪得看著一邊煎藥不慎點著了焰火,正驚魂未定的春妮。

春妮頓時漲紅了臉,低著頭,渾身瑟瑟發抖。

我還未及回答。

就見凝雪搶白道,“九爺,就您家裏那些個美人,還不夠啊?!新近奴才們還聽說,九爺又差人打江南買回來一批女孩子。您家裏擱著那麽些,怎麽還打我們福晉的人的主意?!”

“對了,”我也學他伸過頭去,回答,“不給!”

九阿哥沒好氣的瞪了凝雪一眼,一臉的無賴,笑罵,“我又沒要你!你出什麽頭?我知道,你跟你主子一樣,喜歡的是老十四……,九爺我是不會打你主意的!”

凝雪立馬臉蹭一下,紅的跟著了火似地,用手捂著臉,急罵,“胡說!就九爺會胡說!”

九阿哥也不服軟,背著雙手,死死盯著凝雪看,“九爺從來不胡說!我早看出來啦——,你個死丫頭!還裝!?”

我轉過去看了凝雪一眼,隻見她又是羞怯,又是嗔怒,捂著臉狠狠瞪著九阿哥。看來,我一直以來的猜想,是對的……

回去獅子園的路上,春妮踹踹的跪在馬車上,幾次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的,我卻隻是半眯著眼不語。心裏實在沒底,她到底是不是心儀九阿哥。心下想著,如果她中意老九,大可以下次找機會再成全她。

“福晉,”春妮終於憋不住,還是開口了,“奴才,不……九爺。”中間兩個字,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

我慢慢睜開眼睛,看著她,問,“你不喜歡九爺,是嗎?”

春妮誠懇的點點頭。

我拍拍她的肩頭,安慰道,“放心,你們不是物件,我沒有那種隨便把丫頭送人的習慣。如果你們將來真的看上了誰,倒是大可以告訴我,我總會尋了辦法,幫你們如願,就是了。”說完,我饒有意味的瞥了瞥凝雪。

隻見她也正在偷偷瞥著我,兩廂裏目光相觸,她一下子頗為尷尬。一臉不安的低下頭去。

我將目光複又移回春妮身上,補了一句,“隻是希望你們能找到兩情相悅的方好。”

春妮感激的俯了俯身,謝道,“謝謝福晉。”

馬車一溜慢跑後,停穩。照常,都有仆婦來挑簾子。

可今日,特別。我出了車簾方看清,挑簾子的,是弘曆的母親。

她給我安好了腳凳,扶我下了車,才原地深福了一福,“福晉吉祥。”

“那麽晚了,要出去嗎?”我拉起她來問。

“回福晉的話,妾身不出去。”她這才拉過一邊的弘曆和弘晝,“妾身帶著阿哥們來向福晉辭行。王爺吩咐了,明日一早就讓妾身帶著阿哥們先回京了。”

我有些不解,這一家子也不大,為什麽要分開走,問道,“為什麽要你們先走?”

錢氏低頭回道,“過幾日,十月初三,便是太後聖壽節。過了聖壽節,聖駕也就該回鑾了。曆年,不侍駕的皇子們,都不隨聖駕走。要先回京,往暢春園迎接聖駕。王爺說了,到時候走的急,一齊走,人多了,恐不方便。再者,聖駕回鑾後第二或第三日,王爺都要在園子宴請阿哥們。妾身也要早早回去,幫襯嫡福晉打理才好。”

她說完,讓弘曆弘晝給我行了禮。

“下回可以上屋裏等我去。屋裏有人,嬤嬤在。”我笑道。

錢氏深深一福,“明日一早還要趕路,故而在此迎著福晉,向福晉辭了行,妾身等便回去歇了。”

“好,去吧。”我衝她揮揮手。又衝兩個孩子露了露笑臉。

錢氏行了禮,便領著弘曆弘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