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寒流急·得寬餘 (4)
王步凡一聽於餘這話,從內心確實想為自己的家鄉辦點兒事,可是現在鎮裏沒錢,他一時也解決不了,很慚愧地說:“於校長,現在鎮裏經濟很困難,一時我還真解決不了,等一段時間吧,等經濟稍有好轉,我一定首先解決這個問題。其他地方的事我還要管呢,自己家鄉的事我能不管?”
於餘顯得有些無奈,“我有個同學在省教育廳當副廳長,前一段時間我去省城見到他,說了咱們鎮教育上普遍存在危房的事,他說他可以給咱弄些教育扶貧款,不過得通過正常渠道打個報告,我和白組長已經起草了一份報告,您看要是合適的話就蓋個章,我去辦這個事。”
王步凡眼睛一亮,“這可是件好事,一旦事情辦成了,你於校長可是孔廟教育的第一功臣,我舉雙手讚成。”等於餘拿出報告,王步凡邊看邊往鎮辦公室走,正好秘書在值班,他就簽了字讓秘書蓋了章,然後很慎重地遞給於餘,“於校長,這事我全力支持你,你去省城的一切費用將來鎮裏給你報銷。需要打點就先借點錢打點打點,辦成辦不成將來都不讓你花自己的錢。”
“不用,我那個同學人特別好,不抽煙不喝酒,他可是個清正廉潔的好幹部。”於餘說著話把蓋完章的申請報告裝進了口袋裏,“別的沒事,我先走吧。”於餘就是這種不多說一句閑話的人。
王步凡也不留他,讓樂思蜀送他回去,自己則在政府院裏等著。於餘聽王步凡說讓人送他有些感激,但他是個老實人,並沒有說出什麽感激的話。
送走於餘,王步凡對著於餘的背影在感歎,現在這麽敬業的校長真是不多了,可以說在孔廟找不來第二個了。他閑著沒事就在政府院內轉著看這些破爛的房子,沒有一間像樣的。他就恨起孔隙明來,自己他媽的貪汙那麽多,最終讓查出來充了公,在任時如果好好把鎮政府的房子改造改造也算有點政績,到現在孔廟鎮群眾提起他沒有一個不罵的,死了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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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步凡在鎮政府大院裏溜達,葉知秋看見了,就從屋裏出來主動與他說話,“王鎮長今天沒休息?”
“哈哈,隻能說沒有回去。知秋,星期天你也沒回家看看?”王步凡反問道。
“回家也沒有什麽事情,在這裏洗洗衣服。”
“最近都忙些啥?”
“孔廟村有個包工隊頭頭,這幾年掙了幾個臭錢,就在外邊混了個女的,把自己的老婆給甩了。要說這個女人也真命苦,帶著兩個孩子過,本來不願再嫁人了。去年一個在外當兵的人住監回來後,經別人介紹又成了個家。哪知這個當兵的也不是個好東西,老婆都快生孩子了,又與一個做生意的女人混在一起,非要與妻子離婚不可。他老婆找到鎮婦聯讓我做主,我去跑了好幾趟,最終也沒有解決問題,還是離婚了。那個做生意的女人也真賤,甘願賠給那個可憐的女人幾千塊錢,硬是把人家的丈夫奪走了。你說世界上的男人多的是,幹嗎非要去搶人家的男人?一提起這種狗男女我就來氣,我姐姐就是被這種人害死的。”
“知秋,時代變了,如果不從道德角度看問題,其實一個人保持純潔,在現在也沒有多大意義,但是不純潔更沒有意義,現在的社會我是這樣看的,因此我覺得一切都沒有不正常的,隻是因人而異,有些人會那樣,有些人一輩子也不會那樣。花花世界,無奇不有。能解決就解決,不能解決就算了,犯不著去生那種氣。今天還有別的事沒有?”王步凡問。
“沒事,衣服已經洗過了。你有衣服我給你洗一洗吧?”葉知秋不知為啥在王步凡麵前顯得特別敏感,當她說了要給王步凡洗衣服之後,自己先紅了臉。
王步凡見知秋紅了臉,就開玩笑說:“哪敢勞駕你婦聯主任?”
葉知秋把臉扭到一邊,偷偷地笑著不接王步凡的話。兩個人正說著話,樂思蜀開車回來了,見王步凡和葉知秋正在說笑,就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王步凡見車回來了,就去鎖了辦公室的門,對葉知秋說:“如果沒事跟我去縣城學開車去吧?”
“好吧,反正也沒有什麽事情。”葉知秋並不推辭拒絕,鎖了門上車跟著去了天南縣城。
來到縣交警大隊的訓練場時,王步凡並沒見有女人在,他猜想樂思蜀一定是把南瑰妍打發走了。進入訓練場,葉知秋說她不準備學開車,要去招待所看望一下南瑰妍。王步凡內心不想讓她與南瑰妍多接觸,但是口頭上又不便反對。葉知秋看透了王步凡的心思,說:“朋友歸朋友,性格卻不同,我上高中的時候因為貧窮南瑰妍沒少幫我,她的心腸不壞,隻是性格……”王步凡不好再說什麽,讓樂思蜀先把葉知秋送到招待所去。
樂思蜀回來後王步凡才開始學開車,其實開車也不是他想象的那麽複雜,時間不長就會慢慢開著走了……
天快黑時,葉知秋給王步凡打來電話說她晚上住招待所不回了,樂思蜀隻好送王步凡一個人回孔廟去。王步凡不知為什麽就產生了一種失落感,這種失落感就像當年揚眉不辭而別的那種感覺。路過孔廟初中門口,樂思蜀問王步凡是回學校還是回鎮裏,王步凡說回鎮裏。他最近總不想回孔廟初中,有時候星期天也推說有公事一般不回去,他不是不想看舒爽的苦瓜臉,而是忍受不了她的嘮叨和庸俗。樂思蜀把王步凡送到鎮裏就回天南去,王步凡也沒有留他吃飯。
王步凡見馬風的屋裏亮著燈就過去看看。到了馬風的屋裏,馬風正在看報紙,見王步凡來了就問:“步凡,星期天也沒回去?”讓坐之後又說:“我正有事找你。”
王步凡坐下後馬風說:“老白調走了,張揚聲不知通過啥關係跟安智耀勾搭上了,安智耀讓教育局長跟我打招呼,說想讓張揚聲接任教育組長,張揚聲這小子還挺有活動能力的。”
“張揚聲剛剛出了事,撤職才多長時間,再重新起用不成了政治遊戲?我一百個不讚成。就憑他的德性能把孔廟的教育搞好才怪呢。”
“這事我也不讚成,可是安智耀出麵講情,咱總得給個麵子吧,不能因為小事和他過不去,人家畢竟是縣長啊!別人如果問起來咱們就說是縣長的意思。”
“那麽我們隻好違心地服從了,有意見就保留吧。”王步凡確實有點兒想不通,張揚聲其貌不揚,為人奸詐,可是這個人就是會走上層路線,現在不知道怎麽就通到安智耀那裏了,看來這個人還是不敢小瞧的。
這時張沉來了。他是來請示下年度黨報黨刊征訂款的事。馬風一聽就有些煩躁,“步凡,你說這報刊也成負擔了,現在鎮裏經濟這麽緊張,《天野日報》的訂份年年漲,去年聽說全鎮分了五百份的指標,報款遲遲沒錢交。為此宣傳部長在大會上批評,私下裏商量,真讓人沒辦法。好不容易才交了去年的報款,今年的任務又下來了,並且是六百份。”
“你沒聽宣傳部長說黨報黨刊是政治任務,不叫硬性攤派,要上升到掌握黨的路線方針政策的高度去理解,去執行。”王步凡也很無奈地說。
“那我們隻好保留意見了。張沉,今年的報款仍然沒有著落,等將來有錢了再交,征訂任務就如數完成吧。宣傳部門和記者是得罪不得的,他們是臭嘴蚊子,要說你好,一堆狗屎能把你吹成一朵花兒;要說你壞,即便你是香花也能把你說成毒草。再催報款時你就說我說現在沒錢,等有錢了再說,批評讓他們批評我。他們真是不生孩子不知道屁股疼,誰都張著嘴要錢,我馬風又不會屙錢。這個書記還真他媽的不好當。”馬風一肚子怒氣。
張沉見馬風這麽說,一時無法進退,王步凡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讓他走。張沉看著馬風的臉說:“馬書記,那我先走吧。”
“去吧,去吧。”馬風不想再說什麽,目送張沉出了他的辦公室,然後歎道:“也真讓張沉作難了,這小夥子不錯。”牽涉到張沉,王步凡不便說什麽。又坐了一會兒,見馬風已經沒有興趣閑談,不停地打哈欠,王步凡就告辭了。
王步凡走到院裏見張沉並沒有回財政所,而是和步平在院裏說悄悄話。等王步凡開了自己辦公室的門,張沉和步平進來了。王步凡讓他們坐下。
張沉說:“二哥,我和步平要結婚了,日子選在元旦,你看這事咋辦好。”
王步凡望望步平,步平不說話,意思是讓他做主。“現在辦喜事反對大操大辦,這個你們也知道。一旦擺酒席我在這裏站著,張沉又是財政所的所長,肯定會有很多人送禮,那樣影響很不好,張沉將來還有前途,注意影響,不要因小失大。”
王步平接話說:“我們準備旅遊結婚,不擺宴席,這個我也和咱爹咱娘商量了,他們說讓二哥做主。張沉家又不是天南的,擺酒席也沒啥意義,不如辦得簡單點兒好。”
星期一上午計生辦主任打電話告訴王步凡說知秋重感冒有點兒發燒,住了醫院,他們已經去看過了。王步凡有些吃驚,問知秋啥時候病的。主任告訴他是昨天傍晚。王步凡又問知秋病得怎樣。他說早上住的醫院看樣子是高燒。王步凡又問知秋在哪個醫院。對方告訴他在天南縣人民醫院病房樓三樓五號房。王步凡說他要去看看,問計生辦主任是否一同去,對方說他們已經去過了,就不再去了。
王步凡聽說知秋病了,不知為啥心裏特別的掛念和擔心,神使鬼差地一心要去看望知秋。他丟下手頭的工作自己開車去天南縣城。剛學會開車,車速很慢,五公裏路程走了二十分鍾才到縣醫院門口。他停好車,買了個水果花籃徑直來到醫院三樓五號房間。他一看房門上邊寫著“搶救室”三個字,心裏就有些緊張,以為知秋病情很嚴重,就趕緊推門進來。進來後見知秋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正在輸液,他就悄悄放下花籃走上前去。
知秋見王步凡來看她,淚就流出來了,“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除了瑰妍,你是第一個來看望我的近人。天南我有個表姐,我也不想告訴她。”說罷竟小聲哭泣起來。
王步凡知道葉知秋說的表姐是揚眉,但他不想問這個事,就搬個凳子坐在床邊問知秋:“怎麽住搶救室,病很重?”說罷掏出小手帕讓知秋擦淚。
“重感冒,沒事。是樂所長打電話讓院長特別照顧的,住在搶救室裏安靜些。”知秋接過手帕邊擦淚邊說。
王步凡一聽知秋說病情並不嚴重,才鬆了口氣,“有人在這裏照顧你嗎?不行從孔廟抽個人來照顧你。”
“不用,別人都很忙,南瑰妍下班時來照顧照顧就行了,是樂所長安排的。哥,人一有病就想家,就感到孤單。”葉知秋不由自主地向王步凡叫了一聲哥,叫過之後臉就紅了。本來發燒時臉就紅,現在她的臉紅得就像一隻紅蘋果。王步凡聽知秋叫他哥,再品味她剛才說的“近人”兩個字,心裏感到特別親切。
王步凡望著知秋說:“你年齡也不小了,將來我幫你在天南好好選個對象,成個家就不孤單了。想要啥樣標準的?還發燒嗎?”知秋眼中放出迷離的光,既像是看王步凡又像是看花籃。停了一會兒說:“哥,我的模樣還不算醜吧?芙蓉鎮上的小夥子紛紛追隨在我的左右,提親說媒的人像織布機上的梭子,門檻都快被人踏碎了……可就是沒有中意的人。要找就找個像哥這樣又帥氣又有才華的人,我不想降低標準,難為自己一輩子……”說罷很害羞地把臉側了過去。
王步凡整整比知秋大十二歲,盡管他聽了知秋的話心率有些加快,平時也總有些非分之想,但他仍認為知秋是在打比喻,不可能是指他王步凡這個有家有室的人。於是就收住心猿意馬說:“婚姻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有時還真得信命。”
王步凡覺得沒有合適的話可說,正要起身告辭,南瑰妍從門口進來了,她大冬天穿著棉裙,既像個妓女又像個貴夫人,臉上化的妝無處不帶著誇張。她很主動地伸手和王步凡握手,並且久久不鬆開,“王鎮長,不知道你還是樂思蜀的同學,常聽他說你能幹有才華,對你可是佩服得很呢,你確實是男人中的極品,我還沒有感謝你呢,你說我應該怎麽感謝你?”南瑰妍邊說邊看葉知秋,竟把知秋看羞了。
王步凡聽到南瑰妍說話的聲調心裏就不舒服。她屬於那種浪聲嗲氣的女人,這種女人做情人也是處理品,不知樂思蜀為什麽偏偏喜歡上這種女人,如果換了他王步凡,南瑰妍貼錢他也不會理睬她。王步凡心裏不痛快,就不想再停留,於是就說:“感謝什麽?應該幫助的嘛。知秋,瑰妍來了,我還有事就不多停了。你多保重,我走啦?”
知秋不說話,笑著點點頭,那兩個酒窩依然好看,牙齒依然光潔。
星期三王步凡本想再去看望葉知秋的,葉知秋已經被送回來了。又過了幾天,於餘和張揚聲來鎮裏找王步凡。張揚聲處處好表現,他不等於餘開口就先說話了:“王鎮長,於校長這次去省城功勞很大,省教育廳他的那個同學對孔廟鎮中小學普遍存在危房的事很重視,聽完老於匯報之後,廳長說最近要派調查組來孔廟調查核實。核實後可以適當發放一些教育扶貧款,還可以發放一些低息貸款,讓咱孔廟鎮徹底消滅中小學的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