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5 錯愛之流·漣漪 (2)
他思忖著顏梓諾拉著自己來落雲的理由,並且這本日記的來由還真的有點兒怪。後來他想明白了,他需要做的隻是好好擁有現在美好的時光,把握好青春記憶中的點點滴滴。不過他過幾天就會回寂城的,媽媽一定還在焦急萬分地等待他回家。
他向媽媽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他說:媽,不用擔心,一切安好。
從心裏滋生出了一個念頭。
是的,我必須這麽做,你要明白,是為了你好。
通讀整本日記,他終於看明白了,她的曾經,曾經的曾經。當他從字裏行間讀出洛梔遙的姨媽如同後母般對待洛梔遙的時候,他多麽想報複。他也終於了解為什麽初二的時候她就從自己的生活裏消失,甚至連班主任都隻是輕易帶過,“洛梔遙同學得了白血病需要休學”。他也終於從心底發出一種共鳴,洛梔遙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離開,其實和自己感同深受。
……
後來他終於在困倦中睡著,睡相依舊帥得像一個王子。
這晚公主果然在夢裏再次出現,他們相愛、擁抱、接吻、手拉著手漫步在香榭麗舍大街。
[06]
這天晚上,洛梔遙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裏她夢見親生爸爸媽媽都在為自己慶祝生日,還有流源也在身邊,他們都說,祝洛梔遙十六歲生日快樂。
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臉頰是濕的,枕頭也濕了一大片。她抱著被子哭了,哭得很凶。母親就著幽暗的燈光,站在臥室門口問:“咦,小晴你哭什麽啊?”
她一個勁兒地搖頭,心想,這真是個欺騙,對世界上所有愛的欺騙。
“小晴不哭。你真是媽的小棉襖。”母親將她擁入懷中,她左右搖頭,在母親溫暖的懷中激蕩。
你終究還是看不見我的淚。
所以,洛梔遙你不能哭。
[07]
陽光很好,送走梅雨季,酷熱漸漸來臨。
“呀!小晴,你真厲害啊!”母親顫抖著拿著落雲一中的錄取通知書,興高采烈地笑了。
“怎麽了,媽?”洛梔遙洗漱完畢,踏出院子。
“落雲一中啊!”母親笑,笑得很燦爛。
“高興吧媽?”
“可不是嘛,我就說我們家小晴最有出息了。”
洛梔遙接過粉紅色紙頭的錄取通知書,低頭輕輕地讀了出來:
蘇慕晴同學,你已被落雲市第一中學錄取,請在8月1日持本通知到學校報到。希望你入學後,認真學習、努力實踐、繼續發展、健康成長,早日成為社會主義建設的卓越人才。
一中歡迎你。
“落雲一中”,這大概是個重點中學的校名吧。她慢慢坐在寫字台的窗邊,臉上掠過迷茫的神色。
自己,好像完完全全淪陷為一個替代者,從頭到尾都是替代不是嗎?那個蘇慕晴,成績一定特別好吧?可是,自己從初二就休學了啊,我哪裏能去上重點高中啊?到時候去了班裏,成績一定是倒數,還得一直替代那個蘇慕晴,時間遙遙無期。
可是這是你願意的不是嗎,洛梔遙?當初是誰說要到落雲尋找蘇慕晴的呢?現在好了,她不見了,你倒變成了她生活的替代?
她有些猶豫了,但轉瞬間,她又定了定神。
這是她願意的結果,必須自己承受!
她翻出蘇慕晴書架上的初中課本,認真地複習起來。
“咋了?”母親突然從後麵出現,嚇了自己一大跳,“怎麽還看書啊,都放假了啊?”
“我要複習啊,不然入學的時候跟不上了。”洛梔遙看著母親,莞爾一笑,把劉海捋到耳根後麵。
“媽媽不給你壓力,學習這東西主要靠自己。”母親笑,“我去廚房弄早飯,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
母親轉身的時候,梔遙問了句:“媽,怎麽都不用去賣花了啊?”
“夏天的花容易蔫兒,不好賣。”母親笑,“不用麻煩你啊,好好複習吧。媽最近找了份鎮上的零工,一定給你攢齊一中的學費,別人有的,我們小晴怎麽可能沒有。”
攢學費?這詞來得真遙遠。
[08]
從心底的某一處。
突然就長出了一顆溫暖的種子。
糾結在心底。生根發芽。
絕望之後,你的臂膀,是我堅實而溫暖的棲身之地。
[09]
漸漸地,心思完全遊離於課本之外,數理化那些奇怪的公式方程加化學式都長得一副不能理解的模樣。洛梔遙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努力想讓自己趕上進度。就算是那樣,思想還是無法集中,看不懂的東西依然看不懂。
仿佛總是在腦海中聯想看到母親皺著眉頭的焦慮之情,她故作輕鬆地吹了一口氣。
揉揉眼睛,慢慢看不清那兩個影子了。
是兩張有些帥氣的男孩子的臉,抑或是在陽光下遮擋住半邊臉頰的側影。有一個男生是藏在心底深處的永恒記憶,而另一個突然出現在生活中的,是愛戀蘇慕晴的那個叫夏岸的男生。
我想到了他。
意念的輾轉,而我此時此刻,忍不住要去尋找的卻是那個叫夏岸的男生啊。那個有清澈的雙眸,高出自己大半個頭的身高,說話時語氣輕柔,成績優異,很有風度的夏岸。
我想我隻是迫不得已這麽做而已。
洛梔遙呼啦一下就拿上了從初二上學期到初三下學期的數理化課本,把它們全都捧到了懷裏。它們疊起來很厚,略有些沉,很快手臂有些酸澀感。
“媽,我去夏岸家,找他複習功課。”洛梔遙對著家裏邊喊邊跑出了家門。母親在廚房,剛想說“你早飯還沒吃唉”的時候,看看外麵,洛梔遙就已經走了。
“叩叩——”她頭低著,看著懷裏陌生但卻很新的課本。開門的是夏岸,她終於沒那麽緊張了,心裏還想啊,如果要是宋秀梅那可慘了咧,一定被臭罵。
“小晴?”夏岸先是很驚訝,然後不解地看著她懷裏的理科課本,“怎麽……怎麽了?快進來,我媽不在,她上班去了。”
待洛梔遙把書放在夏岸的寫字台上,她喘了口氣,卻顫顫地說:“我……考上……一中了。”
洛梔遙,可以理解你的顫抖啊,是你沒底。畢竟,考上一中的不是你,是蘇慕晴。
他一把把她擁入懷中,把她的頭靠在自己胸口。他一手指著心髒的位置,一邊在她耳邊說:“唉,你聽見沒,這裏,在跳。”
撲咚,撲咚,撲咚。
每一下都是那麽有力。
“不跳你會死。”洛梔遙說,“跳得很快嗬。”
“知道為什麽嗎?”夏岸問。
“為什麽?”
“因為你。”
夏岸甚至不給她一個喘息的機會,就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了。她紅著臉頰,目光帶有躲閃性。而他聽見了她急促的喘息聲,以及從氣道裏呼出的熱氣。
“怎麽,緊張了?”
“我隻是……跑來的,有點兒累。”她辯解,“很累……很累而已。”
他用手輕輕勾起她的下巴,然後摟住她的腰,低下頭用力地親吻她,之後逐漸變得溫柔了起來。夏岸的雙唇在洛梔遙的上麵纏綿了很久,隻不過讓他不太高興的是她好像一直不配合,怎樣都保持同一個緊閉唇瓣的姿勢。那一個瞬間,洛梔遙想,自己還真是罪惡。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怎麽樣都覺得別扭。
他終於放開了她,但還是這樣輕輕地抱著。
“你幹嗎!?”
“別忘了,你生日那天我沒見著你,是你欠我的。”夏岸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帥氣的微笑,“小公主,生日快樂哦。”
“我……”洛梔遙說不出什麽話了,她的臉就這樣紅成了蘋果,豔紅豔紅的漂亮極了。幾乎是零點零幾秒的速度,他又再次吻了她。有種單純卻濃烈的情感繾綣著,將他們徹徹底底地吞噬了。
後來,他們倆的唇瓣終於貼在一起,重重地,許久也沒有分開。
她有了要窒息的感覺,用力地推開了他。“還清咯?”她用疑問的語氣說。說這話的時候,夏岸看著她,直覺一股故意要挑起自己心情的力量。
“沒呢,還早。”他看著她說,“你知道的,你終於願意放下自己了,以後記住不許再像以前那樣清高啊,多半是假的吧。”
洛梔遙沒有說話。原來蘇慕晴是一個很矜持的女孩子呢,洛梔遙想,自己此刻卻捅破了這張薄薄的宛若玻璃做的糖紙。
玻璃糖紙呲啦一下被捅破,會反射紊亂無序的光芒。
“蘇慕晴,你可以向全世界宣布,夏岸是你的男朋友,他會一輩子保護你的。”夏岸說,“已經沒有什麽啦,全世界知道都沒事啊。”
“喂,不要瞎說。”她用手指輕觸了他的唇,“好孩子不可以早戀,聽見沒,落雲一中特優班的夏岸同學?”
“高中又不算早戀,都黃昏了——”
“幫我複習。”洛梔遙打斷了他,空氣中拖著短暫的音。
[10]
夏岸和洛梔遙在寫字台邊坐下。
他總有想要吻她的衝動,這簡直是一種奇怪的感受,從未有過的空虛感。是不是,所謂青春期萌動,連接吻也會上癮?
“幹嗎複習?”
“因為我都忘了。”洛梔遙說,“況且我上的也不是特優班,估計分數是墊底的。”
“要複習哪些內容?”夏岸無心地翻著數學書,輕輕地說,“初二數學本來就很簡單,況且書上的例題簡單斃了,換一個吧,你怎麽可能不會?這些題簡單得我都懶得幫你……”
“OK,不要多說呐,從頭開始吧。”洛梔遙說,“我可是很認真在複習,你也不準馬虎。”
“那我給你複習完了,那——蘇慕晴同學,你得讓我親下。”夏岸無恥地說。
洛梔遙無奈地說:“好吧,聽你的就是了,夏老師不許開小差啊。”
毅力很快被疲憊感打敗,洛梔遙的注意力分散到不知何處,好像一看到那些數字符號就頭痛似的,隻得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哦,好像是很簡單呀。”
“沒必要啊,順其自然就好。”夏岸說。
那是因為,真正考上一中的是你。洛梔遙在心裏說。
“唉,書先放你這兒,去街上轉轉吧,順道兒可以去吃碗餛飩,我突然想吃。”洛梔遙說,“走吧走吧,我可不想把自己弄成書呆子,開學前再努力也不遲啊。”
“你確定你不用回家?”夏岸問。
“唉呀我媽不會管我的啦,她會覺得我讓她省心,沒問題的啦。”
然後她主動地拉起了他的手,就這樣出了門。
晃眼的陽光呈俯角七十度照進巷口。巷口的陽光下,地麵上有一個少年短短的影子。他倚靠在凹凸不平的磚塊牆壁旁,等著一個叫洛梔遙的女孩子走出巷子。
不遠處的少年影子在視線中逐漸明晰,洛梔遙意識到了什麽,突然就甩掉了他的手。手心裏的汗順著紋路流淌的時候,緊張感加劇。
但夏岸還是毫不避諱地把她抱緊,在陽光下吻她。他們的影子,依偎在一起的畫麵在影子裏隻是一抹暗黑的短促區域。
“唉,夏岸,給你介紹個人。”洛梔遙拉起夏岸的手,往前跑,跑到巷口少年所站的位置之前。
“嗯,這是夏岸。”洛梔遙說,“夏岸,這是流源,我朋友。”
“哦……小晴,你怎麽認識他的啊?”夏岸問。
少年露出了疑問的神情,洛梔遙隻好站在夏岸前麵背著他給流源使眼色。流源理解,想到昨天她說,這是一個神奇的經曆的時候,他終於還是憋住沒有叫出“洛梔遙”這個名字。
“夏,岸。”流源說,“是你?真的是你?夏衍生的兒子?”
“流源。”夏岸說,“你也不會就是以前的那個……吧。”
麵前,兩個少年麵部表情僵滯著。根本不像是自己認識的流源和夏岸了。
就好像是——
他們站在自己的頹靡之外,和自己毫無幹係。
“是的,是我。”流源說,“他被你爸害死的,你賠不了。”
[11]
夏岸。流源。
記憶瞬間分崩離析。
三年前的那件改變一生的事情,就算是隻有一秒的印象,在腦海中卻鑄成了無法忘懷的。原來人生早就這樣決定好,我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茫茫人海中總有一天還是會再見麵。
你說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