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4 時光荏苒·青春 (1)

FlimsyYouth

那是我們無論怎樣都永遠趕不上的腳步。

時光如流水般消逝的青春,原來隻是我們太天真。

日光海岸的提琴聲悠遠飄揚。

月光水堤的飛鳥鳴叫在耳廓裏空洞回響。

一點點,一點點地碾碎,車輪與歲月碾過的時光荏苒。

哢嚓。

裂變。

[01]

夜晚有星星,很多很亮。

顏梓諾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索性把床上很薄的空調被踢到了木質地板上。虛掩著的門突然被推開,客廳的白色光線照進來。媽媽走進屋子的時候她正坐在床上,來不及收拾一下周圍的環境。媽媽手裏攪拌著牛奶和蛋白粉混合的乳白色物質,每天晚上十點都要準時喂梓諾喝下去。

“喲!我的小祖宗啊,你鬧騰什麽呀這麽興奮,整得一天一地的。女孩子家的這麽晚不睡覺,房間也亂成一團被子還掉到地上去了……哎,你什麽時候能讓我省省心?”母親歎了口氣,把蛋白乳遞給顏梓諾,“快點兒喝了,然後睡覺,聽話啊。”

“為什麽?”突然就脫口而出了一句小孩子才會發出的疑問。

“還問為什麽?你喝了那麽久的蛋白粉了,從初三上學開始到現在,你哪次問過為什麽?”媽媽說,“小孩子發育時期要多喝牛奶多休息,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是長個子的最佳時期哦。我跟你講,小姑娘要長到一米六八才好看的哦。”

“為什麽?”很刻板的語言。

“顏梓諾你沒發燒吧,傻啦?”媽媽激動地用手貼上梓諾的額頭,“梓諾我看你今天就有點兒反常,你不要嚇媽媽哦。”

“沒沒。”顏梓諾躲開媽媽的手,然後拿過床頭櫃上的蛋白乳,咕嘟咕嘟三兩口就喝了下去。

媽媽拿走了空杯子,走之前說了一句:“你最好老實點兒,早點兒睡。”

顏梓諾又在床上打了個滾,還是拚命地想笑。幻化在了小小幸福的圈套裏不能自拔了,毀滅了,小宇宙爆炸了。抑製不住心情張大嘴巴憋著聲音瘋笑了幾聲之後,然後視線就交集在了那一本牛皮製的日記本上。

很詭異的氣息。

我想我快要遇見你。

在那個,你逃離去往的,叫做落雲的地方。

[02]

雲朵繾綣在明藍色的天幕裏,形態多端,纏綿悱惻。上午十點的太陽光讓人熱得發昏,顏梓諾站在球場邊等著流源,手中依舊拿著一瓶運動飲料。

流源跑進籃球場的時候粗粗地喘著氣。

“啊,對不起,我來晚了。”流源對著正在練投籃的男生說,“錯過了公交車幹脆就跑過來了,該死的公車半個小時一班。”

對方無應答。甚至連“哦”這樣表示“明白了”的回答都沒有。宛若空氣凝固,隻有籃球“砰——砰——”那樣有節奏感的落地聲響。

“我難道沒晚?不是十點整開始比賽的嗎,怎麽,西校的那幫人呢?”

“我兩天前就跟他們取消了比賽,不比了,有什麽好比的。”

“喂!那可關係到我們學校的榮譽啊,我們都努力了多長時間了啊,你說推就推?”

“都畢業了還什麽榮譽不榮譽的。”

直截了當,語氣果斷,意義直敘。

流源懂了:“你就是因為上次那件事不讓我參加比賽,所以故意推掉的對不對?”

沒有反應。

“是不是!?”第二遍。

依然沒有反應。

“到底是不是!!??”

男生終於發話,他鎮定了一會兒之後大聲叫道:“是的!沒錯!對!我就是不想讓你好過!”

“為什麽?”

“因為前提是你先不讓我好過的!”

“好。我明白了。”

那,假設語氣溫和一些呢?

更改了所有的標點符號,就算改變了語氣,變得溫和,但還像是凝結成了堅硬的冰。

隻剩下折射在天空中白得刺眼的光線。

突然間巨大的蛻變。

分明剛才還是刺眼的陽光。

天空突然間就開始下大暴雨,寂城的台風過境。鉛色的雲朵低低地浮著,天色昏暗,雨水順著脖頸的弧度流淌進領口裏。

流源像一支離弦的弓箭,踏著地麵聚集的水花,很快就消失在了前方陰霾的天色底下。

在場的每個人都被淋濕成落湯雞的樣子,在雨水地上呆滯了很長時間。顏梓諾的白色棉布連衣裙子早就被淋濕,裏麵淡粉紅色的內衣輪廓格外清晰。

“顏梓諾!你是不是真的瘋啦!”男生在背後喊。

“我沒瘋,是你瘋了!”顏梓諾突然停下來,朝著身後喊,“你記住,以後你和流源怎麽樣,無論發生什麽了,我再也不管了!”

然後一路在雨中小跑,直到家都沒有停下來過。

她的流源。

不,錯了,應該說“是她越在乎越得不到的那個,從來都不曾屬於過她的流源”吧。

一片街區相隔的另一條路,他慢慢地走著,碩大的雨水顆粒透過梧桐樹葉的縫隙重重地打下來。身上全都濕透了,不過一個男孩子也不會為自己的身體擔心什麽吧。

心底有一個地方,直徑大於十七米的深淵,一遍遍地回響著近乎撕裂的聲波。——你知不知道這對於我意味著什麽?每天那麽努力地練球你就這樣為了一個自己喜歡的女生推掉比賽?僅僅是因為顏梓諾?因為你喜歡她?因為她那樣不依不饒地執著地喜歡自己?

彼此都太在乎了吧?

可越是在乎越是得不到啊!

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友情消失泯滅的例子。就像他們和他們一樣,世界上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事情、每一刻時間都是可以隨便翻臉的。

不用顧忌誰和誰,為了什麽。

這種名叫“友情”的物質根本不存在,淚滴在空氣中逆流,飛翔到一望無垠的天涯海角,蒸發成海洋上空淒戚的鳴叫。

畢業了離開了,總歸不需要再彼此依靠和期待了。

既然我們都願意,那麽就這樣好了。從此再也沒有必要相見,再也沒有必要依靠。

三年來情同手足的感情,轉念間出現了巨大缺口。竟然隻是為了一個自己不喜歡,卻總是對自己窮追不舍的女孩子。

哢嚓。嘎嘣。哧啦。

在掌心裏碎成一個四分五裂的圓。

[03]

雨停了,地上濕得晃眼。

那夜的火車站在夜幕下顯得清淨,隻有候車室裏正在等火車的旅客。寂城站西候車室裏微弱的光從一個點向四周散去,候車室安靜昏暗。

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開往落雲市的火車從北麵駛來,轟隆聲依靠鐵軌傳遞著顯得沉重。“哐咚——哐咚——”,在站台上停了下來。

“旅客同誌們請注意,旅客同誌們請注意,開往落雲的K2616次列車已在本站停靠。十分鍾後請各位旅客準備到進站口檢票……”廣播裏的女聲重複了三遍,小部分剛才睡著的旅客從座位上醒來。

去落雲的火車每天隻有一趟,都在晚上十一點二十五。這個時間很磨人,是一個容易讓人困倦的時間。顏梓諾從蒙矓的睡意中醒來,發現自己竟無意間靠在流源身上睡著了。自己的身上卻披著一件外套,所以並不感覺冷。

她微微地笑了,甚至連自己身邊的透明空氣都不曾發現。

她湊起脖子想要親吻他。猶豫了一會兒,又坐了回去。雖然自己的確很想很想這麽做,但後來還是覺得,如果是一個女孩子親吻一個男孩子,會不會顯得太輕浮了?高傲的她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這麽做。她要做的,是讓他癡情於他,並且忠心於她。

他在廣播聲中醒來。看著目光刻意躲閃掉的她,動動嘴巴輕輕地問:“哦,要上車了是吧。”

上火車的時候,她的心跳動得很厲害。起碼,每分鍾也有一百二十下。

咚咚咚咚咚。

火車一路上經過不知名的小城市市郊,離自己那樣遙遠的麥田和坡野。陽光穿越雲層親吻火車玻璃窗的光滑表麵,滲透進車廂裏照亮了一片。

已經快要到達版圖上雞腹的位置。陽光也比在寂城的時候早到達了幾刻。

流源一夜沒睡,親眼目睹了天色變化的全過程,漸漸地感覺不到寒冷。顏梓諾從他的懷裏醒來,看見他清澈的眼眸裏藏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物質。

“你還在想昨天下午的事情麽?”

“可能吧。”

“你們男生之間有必要弄得像女生一樣麽?”她長長的睫羽落下,輕盈地觸碰到白雪般的皮膚。眸子裏氤氳而起的霧氣幻化成淚滴,懸掛在睫毛上,折射了璀璨的光線。

“還不是因為你。”他側過臉來看看她,然後又把頭側向窗外。

很抱歉的是,他對她沒有興趣,她的熱情,到最後永遠都像是經曆了一個巨大的二次函數曲線,最後變成了恒溫。三十六度和三十八度相混合,兩度的溫差,最終隻是變成了三十七度。

一種叫做體溫的溫度。

流源的嘴角上揚,微微笑了笑。那麽,是嘲笑別人還是嘲笑自己?

這些那些,好像飛快地從視線裏消失的景象。不知道擦肩過後,還會不會有這樣短暫的懷念。

“你幹嗎怪我啊!流源你壞死了!”

“是的,我很壞,所以你沒有必要喜歡我那麽久。”他頓了頓,直起身說,“搞得好像我欠了你什麽似的。”

顏梓諾撅起嘴巴:“流源我告訴你,你什麽都沒欠我!我就是個心甘情願的瘋子!傻瓜!我怎麽就偏偏愛上你無法自拔了呐!”

噓。你有沒有聽過,小公主發脾氣的時候,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哦?

“是沒有必要,不值得。”

在小公主怒不可遏的時候,她猛然想起了那本日記。此刻正安靜地待在她的斜挎包裏,她能夠用女孩子最陰暗的心理活動聯想到,如果流源看見這本日記每一頁的內容,會是一個怎麽樣的表情。

為什麽偏偏就把自己當成那個玩命的賭注了呢。顏梓諾顫顫地想著。

[04]

生命中的每一個人都很陰險。

為了自己所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的東西,隻要是自己覺得足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