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6章

段瓷早晨醒來便很興奮,臨出門前扶著眼鏡做個誇張的奸詐相,“我去發動戰爭,祝我好運。走了。”每次有提案或者去競標,他就會很興奮,對爭鬥一類事件永遠樂此不疲。連翹躺在床上哭笑不得,“Goodluck.”

門板合上的一瞬又補充,“andhappybirthday,honey.”

稍有失望,沒能給他過生日。更失望的是,她說今天有約,不陪他去,他居然也沒生氣,也許他從沒想過生日這天要讓她陪著。不過愛玩的牙刷,居然也沒借這由頭瞎鬧……難道段瓷不過生日的嗎?想到這兒,連翹又覺得不那麽沮喪了。

強迫自己睡個懶覺,醒來無聊,光著腳在屋裏來來回回地走。天氣晴朗,搜腸刮肚隻想出一個形容詞:秋高氣爽。為自己的文學水平慚愧微笑,摸著平坦的小腹突發奇想,從段瓷那密實實的書架上,找出一套古羅馬神話故事,“我們從小補習吧,爸爸有很多書,我給你念。”

她從小到大,看過的文學類讀物有限。夏初自然不是會抱著女兒講故事的那種媽媽,連明雲也沒時間。倒是安紹嚴在深圳住的那大半年,時常給她念故事書,繪聲繪色的。安紹嚴實在是個很溫柔的人,隻是……畢竟太久了沒見了吧,兩人又都經曆了那麽多。

他並不是個善於隱藏心事的人,除去鏡片掩護的眸子,透露了太多感情。連翹不願細去分辨,反正已經決定離開,她舍不得的,或是舍不得她的,終將必須放手。而且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她再拖下去,以後,也見不到幾麵。記憶裏的溫柔,永遠屬於當年給她講故事的那個人吧。

想了想,還是不去安紹嚴家了,之前已經告訴他今天是十一生日,這副模樣去了,又要惹他惦記。

故事念了幾段,自己看入了迷,聲音兮嗡。

小時工進來時,看見穿著白色吊帶裙子的女主人,躺在陽台藤椅上,捧著一本書看得正癡。故意弄出響聲惹她注意,笑問:“沒和段總出去哈?”

連翹慢悠悠坐起來,撒了個小謊,“沒有,我約了人,這就要走。”

小時工是位五十多歲的南方女人,段瓷這房子從買來就一直是她打掃,也有三四年了。以前也是新尚居的保潔,後來太辛苦,辭了那邊的,但還是跟員工一樣稱呼段瓷。人很細心,有些慢性子,就是話多,尤其最近剛得了個外孫,上門打掃每逢有人在家,三句話不離小孩子,段瓷不聽,她就自言自語。連翹尚未養成段瓷那份習以為常,總覺得有個人在房間裏嘮嘮叨叨很詭異,能躲就躲出去。今時不同往日,這話題讓她聽得津津有味兒。阿姨一見之下說得更歡,孩子又長了幾斤幾斤,比同樣大的要重不少,“醫生說這樣下去啷個行的呀。小妹你沒見到我們那外孫,曉得逗人笑了,也沒長出牙來,我的乖乖,一笑起那個口水往下掉……”自己已經笑得說不下去了。

連翹不覺得小孩流口水有什麽好笑,可情不自禁的就跟著咧開了嘴。“幾個月大就會笑的?”

“可不是?比他媽媽小時候乖多了。我給你說啊,就是我們姑爺每天讓小雲吃一隻海參,乖乖,啷個點點兒一頭六十塊,一吃就是幾個月。我都心疼那個錢,可是生出來娃娃水靈的喲……”

一老一少笑語連連,伴著清洗的流水聲,風吹動書本嘩嘩響,窗簾鼓脹,空氣清爽像晚春初夏,不似秋天的懶洋洋。

第二日連翹便開了車出去買海參,摸不著門路,打電話詢問,燕潔一開口把她支上京開高速。又繞了一大圈,終於見到剛裝修完營業的海鮮大廳。生物種類不少,大抵模樣可憎,腥鹹味道使人如行海濱。連翹長在沿海城市,對海鮮倒無太大喜愛,但這是她第一次進海鮮市場,頗覺稀奇。假充內行逛了一個來小時,後以價格衡量品質,挑最貴的裝了幾隻帶走。

回家在廚房研究許久,留下半數備用,剩下的一古腦扔進鍋中清煮。撈出來蘸香醋,淡謀謀難以下肚,想到酒樓裏的調味汁,歸咎於佐料不全。

從附近超市拎著有用無用若幹瓶罐走進小區,邊走邊拿一瓶薑汁看標簽,抬頭竟見段瓷的車停在樓前。尾燈亮著,人還沒下車。連翹一想廚房狼籍,加快了腳步。

段瓷從車裏出來,駕駛門也隨之打開。“等一下,十一。”

低柔的聲線並不屬於助理小邰。

下意識地,連翹收住了腳步,身邊並沒有消失的屏障物,隻站在了原地。而車前那二位,專注相望,也沒注意進退不得的她。

蘇曉妤喚住段瓷,走到與他腳尖相隔一拳之距的位置,停下,仰視,“我不甘心。就算知道你一定是另有打算,但我沒法接受這種結果。”

段瓷眼裏有抱歉,聲音裏有絲猶豫,“我也知道……”

她打斷他的話,“你知道就好。”

心儀容顏近在咫尺,近得可以嗅到他呼吸裏的酒氣,近得讓她產生錯覺,幾乎再次為這雙眼裏的笑意淪陷,放棄自己的步調。幸好隻是幾乎。

“不會就這麽結束的。”席間她滴酒未沾,隻等此刻能清醒地告訴他這句話。

段瓷眯起眼,看著車倒行出去,被酒精拖慢了轉速的頭腦,尚未將她的意思消化,視線捕捉到石子路上彎腰拾東西的女人。

連翹撿起購物小票,噙頭輕吹浮灰,眸光自流海縫隙中斜探出去,落進駛過身邊的黑色轎車內。

蘇曉妤隻望著倒後鏡裏那道頎長的身影,無心顧及兩側景色,錯過了一次與情敵正麵交鋒的機會。

被連翹嫌棄的那鍋海參,浸在水裏尚未全涼,段瓷見之大喜,捏著她下巴用力吻一下,“你就知道我得喝酒吧!”拍拍發頂,“孩子真聰明,有前途。”

他哼著歌,調了料汁,站在廚房就吞進去一隻。連翹見狀也被鼓舞,既然對寶寶好,心一橫,撈出一隻切了,端到餐廳慢慢自虐。

海參性溫補,醒腦護肝。段瓷感覺被酒燒疼的胃舒服許多,再看餐廳裏被碎屍的那隻,食用者好眉糾結,一口一口宛如咽藥。他笑著坐過去,“怎麽想到自己弄這東西吃?”

“安紹嚴買的,小寒說太多了,讓我帶回來幾隻。”

段瓷撇嘴道:“他不識貨,這參不好。”

一天的辛苦被這麽輕易抹殺,連翹微惱,“不好你還吃那麽多!”

“那是因為你煮的。”雙臂橫疊在桌麵上看她,“雖然不是特地為我,不過能吃到,還是很高興。”

酒果然是亂性的毒物,段瓷一沾酒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連翹驚恐地想起,他有次喝多,纏著她足足瘋了一夜,現在她可陪不了,會傷到肚子裏那個。

正絞盡腦汁想辦法杜絕此事發生,段瓷忽然伸個懶腰說聲好累,“這兩天就想方設法挑頭讓他們把矛盾都說出來,挑了四氣兒才成功。這夥人個個是人精,誰都不先張嘴得罪人。海亮坐旁邊急壞了,一勁兒嘟囔:你們倒是吵啊,要不這小十萬塊的會議費不打了水漂兒嗎。後來到底放開了,脾氣好的就是你罵我我罵你,彪悍的就差動手了,真能氣死幾個。”他按摩著後腦,笑得無奈,傾身啄下她麵頰,“你慢慢吃吧,我先去睡,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