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宿命之間(下)

父親當年的那番話不可避免的又重新響起,連同他說話時那凝重的麵容又似近在眼前了,班兮心中如巨石壓住,隻得站起身來,在房中走動害怕吵到堂姐們,她輕開房門走了出去。

盼兒與一眾丫頭便睡在隔壁房中,今天玩的累了,也睡的正沉。院內月光鋪地,石階白的發亮。班兮在院中靜立一會,想到夢中所示,不安的來回踱步,就在這時,卻聽得寂靜之中隱隱傳來敲擊木魚的輕響,這個時分,居然還有寺僧在頌經念佛。

班兮慢慢循聲向前,不一會便來到正殿,隻見廟門微開一線,裏麵有光亮照出,她湊身上前看去,一個青衣僧人正跪在佛像前垂頭念經,他身前碩大的佛像在微小的燭光照亮下,隻看的清佛像的麵容自黑暗之中隱現出來,更顯莊重肅穆。

班兮向著這佛像注目良久,輕輕咬牙,轉身快步離開,輕推廟門,拾階而下,幾乎足不點地,飛快地朝廟前的林中奔去。

一切與她夢境中完全一致,她同樣驚恐同樣慌亂地奔跑在半人高的雜草之中,她的心跟著自己的腳步聲一同跳躍,仿佛她若是再走快一些,便會窒息而死一般。可是班兮並不停留,反而盡已所能再奔快一些,因為她知道便在眼前,那密林更深處,有一個人正在求人相救。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她已然氣喘不歇,口幹舌噪時,忽然,她看到了,借著穿過樹影的點點月光,雜草之中躺著一人,不知死活。

班兮努力壓抑越跳越快的心跳,慢慢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到這人麵前,這人一張臉完全隱匿在雜草之中,她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撥開雜草,輕聲道:“你……你醒醒!”那人全無動靜,班兮無法,隻得再*近一些,伸手去探他臭息,手指還未觸到,這人忽然動彈一下,道:“水,有水麽……”

班兮見他未死,心中頓時一鬆,轉頭四下張望,凝神細聽,終於隱隱聽得右前方似有水流之聲,忙道:“你等著。”說罷一路尋去,幾經跌倒,這才總算找到水聲的源頭——一條小溪。班兮以手捧手,可是想想卻又不行,身旁即沒有東西可以盛水,難道還要扶那人來此飲水麽?

心念方動,她頓覺這不可行,立身四望中,卻見小溪邊長有一叢茂密的寬葉植物,班兮忙上前去折,哪知這葉子甚是牢固,她幾乎用盡全力,這才折了兩片在手。她將葉子回折出一條大凹槽,自溪中盛出水來,一路小心翼翼,回到那人身旁,將葉子放到他嘴邊,那人急忙開口,貪婪的大口吞咽,如此班兮來回裝了三回水,那人才搖頭表示已經喝夠。

這人一臉泥濘,班兮此時雖看不清他麵貌,卻也已能依稀分辨眼前此人是一個成年男子,如此深夜之時,孤身與他在此,一時間甚感惶恐,不知所措。

那人始終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腿傷到了,不能起身,他喝了些水下去,神智漸漸清醒,借著月光看到眼前竟然是一個婷婷少女,不由得大為驚愕,愣了一會才道:“這位小娘子,在下路遇惡人,腿腳受傷,得逢小娘子相救實在是不勝感激。在下適才神智未清,若有失禮得罪之處,還請小娘子多多包涵。”

班兮聽到他語調低沉,言辭有禮,不由得將驚惶之心稍稍放低了些,斂禮道:“這位……這位先生,你傷的重麽?可能行走?”那人似是努力挪動了下身子,卻明顯力不從心,苦笑道:“看來是無法動彈了,小娘子可就住在近處?可否勞煩你喚家中男子前來助我?”

班兮搖頭道:“小女子並非……住在近處,要不然……如此可好?小女子可為……先生傳個話,請你府上人前來相助。”那男子聽她說並不住在附近,不由得又是一愣,想到這樣半夜時分,這一個孤身少女怎會單獨在此?他看她一眼,心中有些疑惑,可眼下卻也再無他法,便道:“如此有勞小娘子了。”

他伸頭看看四周,道:“煩請小娘子順前麵小路回城,在城中縣廷處喚人來救我便是。”班兮一愣,道:“這個時分,城門可不是要關的麽?”那人低頭不知在做什麽,過了片刻卻舉手向她道:“你拿了這個物事去,自然有人會為你開門,”班兮不知是什麽,忙伸手接過,著手感覺是一塊鐵製方牌,牌上凹凸不平,像是有字,隻是黑暗之中卻無法看清是什麽字。

班兮握緊鐵牌道:“請先生在此等待,小女子一定速去速回。”那人道:“多謝小娘子了,在下必當重謝。”班兮搖頭道:“那倒不必……那小女子……先行告辭了。”說罷再看這人一眼,轉身向小路上飛奔而去。

她白天來時一路上未曾掀車簾看路,因而起初心裏甚是不安,生恐走錯方向,延誤了救人的時機,可眼前這條小路一徑向前,居然未有分道,再走一會,便見路途漸寬,已經上了馳道。她不敢有絲毫停留,一路奔跑,好在月色明亮,如一盞巨燈照明方向,跑一段歇息一會,轉了幾個彎道,終於看到了城門。

黑沉的城門果然緊閉,班兮用力敲門,大門發出幾聲悶響,隨即有人自城樓上向下張望,叫道:“城門已關,天亮再進城吧。”班兮急道:“有人在城外遇險受傷,托我前往縣廷喚人前去相救。”那人聽她所言,靜了片刻又道:“你可知此人什麽身份?”班兮道:“我有他交托一塊鐵牌,他說可憑此去縣廷喚人。”

那城樓人不再說話,她等待了一會,便見大門緩緩打開,有兩人手持風燈走到近前,自她手中接過那鐵牌,看了一眼,麵色漸顯驚慌。其中一人道:“你隨我來,”說罷,快步在前帶路,班兮緊隨其後,二人到得縣廷門前,那人自去通報,班兮則在外等候。

門外長街上空無一人,風聲卷動地上的塵土四處飛揚,班兮等了一會,焦急起來,正想上前再問,卻見大門忽然洞開,一人迎麵走出,到她麵前大聲問道:“王大人他……他怎麽樣了?”班兮也不知此人是誰,既然他是自這縣廷中出來,又一臉關切,便將所見告之,那人一聽大為著急,道:“請小娘子帶路,事不宜遲,我們速速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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